“生我的气了?”绥南伸手,似乎想要触及她的面颊,温凝瞬间想要躲开,却立刻反应过来,纹丝不动,看着他伸手,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警告。
绥南的手浮在空中,果然没有再继续往前。
“昨日你说的话,确实出于肺腑,我怀疑你,是我的不对。”绥南声音放缓,仿佛在哄她似的。
温凝缓缓抬眸,细细打量他,仿佛在丈量他的真心。
沉默了许久,绥南也没有再开口,仿佛对她的耐心仅限于此。
温凝缓缓收拢手指,开口道,“那你补偿我。”
绥南挑眉,“怎么补偿?”
“你登基称帝时。”温凝看着他,“我要做皇后。”
绥南一愣,下一瞬,便哈哈大笑起来,温凝的话正中他下怀,他顿时颔首笑道, “好,一言为定。”
绥南终究还是没有再杀害顺城的百姓,这让温凝松了口气,这一日过得风平浪静,绥南守在必格勒身边“照顾”他,在绥南的“照顾”之下,必格勒喝的药剂全都经过把控,半点也没有缓解伤势的作用,反而令他的伤口愈发恶化。
转眼便到了第六日。
温凝这一日醒来时,口中便吐了一口血,温凝见那血有些暗红发黑,眼前晕黑一片,头晕目眩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两个手腕灼痛不已。
她挣扎着起身,喊来守卫,说要看大夫。
午时,大夫终于来了,看到温凝的面色,眼神一变。
四下无人时,他沉声道。
“殿下,该服药了。”
温凝摇了摇头,“绥南不是能轻易框住的,容易露馅。”
大夫还想接着劝,温凝虚弱道,“快七日了,援兵什么时候到。”
“殿下不喊我,我今日也要来的。”大夫小声道,“援兵明日就到,直接往关口去,太子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日一早便攻打顺城。”
“好……”温凝终于放下心,“明日太子攻城前,你派人在顺城鞑靼军队的饭食之中投入毒物。”
“可……鞑靼人进攻顺城时,早已将毒物都收缴了,我虽能依照草药药性调制,可终究起效很慢,且味道明显,容易引起怀疑。”大夫犹疑道。
温凝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帕子,隔着手解下手腕上的五彩绳。
大夫看着她手腕上几乎像是烧灼一般的痕迹,猛地瞪大了眼睛,“您……”
“这是剧毒。”温凝将绳子包好,递给他,“剪成小段,分别投入他们饭食的大锅之中,剂量虽不至于立刻致死,却无法再与北明军队抵抗。”
“虽不道义,可与肆意屠杀北明人的鞑靼说道义,便是我们愚蠢。”温凝眼眶泛红,“此事便交给你了。”
大夫手指颤抖,眼神激动,“多谢太子妃殿下赐毒,定不辱命。”
温凝昏昏沉沉睡着,又因为腹痛难忍而悠悠醒来。
天色已经亮了,她头晕目眩,快要晕厥。
解药便在她的腰间藏着,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敢服用。
忽然,她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随即,外头一片喧闹,大地震颤,有百姓在外头喊,“太子殿下来救我们了!”
温凝心中一颤,看了一眼时辰,踉跄着出门去,可她刚刚到门口,便看到了面色通红,神志不清,满脸杀气的必格勒。
温凝一惊,掉头便跑,两个病人前后在院中追逐,温凝却不是必格勒的对手。
必格勒的伤口早已经流脓,污秽不堪,面色的红看起来也是高烧好几日的结果,可他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擞,拎起温凝,如同提溜小鸡一般直接往城门去。
温凝身上早已没了毒物,无法弄死他,她心中紧张,却不敢乱动,眼眸紧紧地盯着他腰间的无忧剑。
这厮居然还有脸面一直随身带着无忧剑。
……
顺城城门外,北明大军压境,顺城却如同死寂,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萧云辞一身冷冽,仿佛即将怒发的弓箭,面容紧绷,蓄势待发,口中却冷静的发出一个个指令,有条不紊。
眼看着顺城城门即将被攻破时,忽然,有人惊惧的大喊一声。
“太子妃!”
“城墙上是太子妃!”
萧云辞抬眸,瞳孔微震。
必格勒掐着温凝的脖颈,站在城墙上最显眼处,仿佛一头骄傲的公鸡。
“萧云辞!你他娘的敢攻城!我就杀了这女人!”
他的声音有股疯癫之气,仿佛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想出一口恶气。
“殿下!”周叔从后边冲上前来,这几日他的伤口已经养好了许多,如今看到城墙上的温凝,脸色又是煞白,他想劝萧云辞不要继续,先看看情况,可一看到萧云辞那可怖的面色,忽然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云辞看到这场面,比自己更疯!
若说这几日萧云辞都在克制自己,那么此时的萧云辞,便如同弦上的箭,再也没有回头之意。
他眼中血丝遍布,仿佛立刻就要发疯的猛兽,若说仍有一丝理智在,那一丝理智,便是城墙上的温凝。
温凝努力的往萧云辞处看去,城墙极高,她却仍旧能辨认萧云辞在什么地方。
他如约来了……
温凝嘴角溢出血来,静静等待着时机。
所有人都注视着城墙上的太子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太子妃七日前单骑往顺城,自那以后,一切就变得无比的顺利。
“萧云辞,让你的军队,放下刀剑,朝老子跪下!”必格勒吼道。
萧云辞喉结一动,眼眸仍旧盯着温凝。
温凝眸光闪动,与他对视。
相隔虽远,可二人视线相触之时,却仿佛对方已经在自己身边。
温凝心中一暖,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萧云辞在,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温凝冷静下来,轻声提醒必格勒。
“萧云辞不会信的,他不信你会杀我。”
必格勒掐着她的手已经无力,一直在颤抖,高烧令他浑身发软,处于极度的疲惫与亢奋之中。
必格勒听到温凝的话,立刻想要用力掐死她,可他发现,自己早已没了那个力气,他的手掌,已经仿佛不受他的控制,抖得厉害。
必格勒又怒又急,他混乱之际侧眸一看,自己腰间挂着一把佩剑。
佩剑更好杀人!
他想也未想,直接拔出了无忧剑,架在了温凝的脖子上。
第九十五章
所有的北明将士看到这一幕, 都几乎倒吸一口冷气,惊得不知所措。
堂堂北明太子妃被鞑靼胁迫,在城楼上用剑架着脖子,这一幕着实太有冲击力, 令所有人心惊。
一阵风吹过。
顺城的城门, 砖块堆叠累积出万仞的高墙, 温凝的身影单薄,黑发飞舞如墨云散开。
温凝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森森的寒意, 那是无忧剑的气息与嗡鸣, 是自己日日练习, 熟悉得如同亲人一般的气息,她心中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慌乱与害怕,只觉得爹爹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温柔的低语。
风吹拂着她的面颊, 必格勒的喘息声如同拉风箱一般在她的身后。
她却只能听到一句话。
“长乐无忧, 定国安邦。剑在人在, 剑离人灭。”
在萧云辞的目光中, 在周叔的注视之下, 在所有北明将士的视线仰望之中,温凝手腕陡转。
在平日里练过无数次的动作中, 温凝以巧妙地角度借力,借由必格勒粗壮的手腕, 用无忧剑的锋刃,直接抹向了必格勒的脖颈。
一刹那,她透过必格勒的手, 感觉到了无忧剑割破血肉的触感。
这一刹那,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身上, 必格勒放大的瞳孔带着惊愕与不可置信,仿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尝试着挥舞手臂,想要抓住温凝。
温凝却在这个关头彻底转身,彻底从他手中夺过了无忧剑。
“爹爹,女儿今日,亲手为您报仇!”
温凝想到那简陋的木棺与枯骨,热泪已经盈满了眼眶,她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无忧剑刺进了必格勒的心脏。
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还不够……
温凝的眼泪终于从面颊上滑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必格勒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眸,再次用力哭喊着,用尽全力将无忧剑刺得更深。
“攻城——”
“攻城——”
“冲啊——”
北明将士们仿佛发狂的野兽一般热血沸腾,太子妃亲手杀了必格勒!
被抓到城墙上作为要挟的太子妃殿下居然亲手反杀了必格勒!
这就是温大将军的血脉,这就是天命神女,这就是北明的太子妃!
城门被直接撞破,北明士兵势如破竹攻入城内,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今日的鞑靼士兵仿佛出了什么大纰漏,吐血的吐血,萎靡的萎靡,剩下几个精神抖擞的,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成了北明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