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记忆中上一次,好像还是妈妈还在的时候。
殷言声侧着身子,突然轻声道:我以前看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我们看到的星星可能是很多年前的样子,甚至有的已经消亡了。
宇宙太过浩瀚无边,传到太阳系中再用眼睛接受到已经有了时差,连每天看到的太阳都是八分钟之前的样子,看最亮的那颗天狼星已经是八年前的。
这样一想,连星星都会消亡,人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席寒环住殷言声,他的声音也很轻,声音低地宛如梦呓,静静地流淌进殷言声的耳中:我曾见过公元前1700年的某一日的星空图。
大约是夏朝,织女星在天空的最高点,那时它最明亮。
四千年后的现在,在夏夜里它仍是最亮的那一颗。
殷言声听到席寒开口,声音似是一缕风:四千年的变化用肉眼难以捕捉,很多年前的星星和现在基本一样,很多年后的星星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差异。
它是很多年前的也好,消亡了很多年也罢,我们看到了它就是存在的。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
他声音中有着干涩:我学会看星星的时候是妈妈去世。姥姥说妈妈成了星星,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安慰,再大些就读了一些天文类的书,有一些浅薄的认识。
在这寂静的夜中,殷言声看着席寒,他说:席寒,你为什么看星星?
你为什么看星星?
也是因为亲人故去吗?
席寒原本环住殷言声的手一顿,他半阖着眸子像是没有听到殷言声说的话,久到殷言声以为他这次什么都不会说时,他才开口:因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他声音很平静,没有多少情绪,可细看下去眸中是一种轻淡沉沉,连光都透不进去。
第46章 收购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走到彼此面前的
小微在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
她回头看去, 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笑道:萧姐。
萧姐是公司的财务部长,以前那个辞职了, 公司流传的原因很多,各种版本都有。
萧姐手搭在小微肩膀上, 亲昵开口:我看你又漂亮了,果然幸福生活才是最好的化妆品。
这妮子刚结婚不久,老公天天下班来接。
小微略有点不好意思:哪有,姐你别打趣我了。
行行行,咱们说正事。萧姐从善如流地开口, 自己往后退了腿, 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压低声音开口:我听说公司最近有大事, 你知不知道?
人都会有八卦心理,平时也都聊天谈谈琐事,顺便看看老板和经理。
一周前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 说一个上市的公司看上他们公司了, 可能要收购,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每天下班工作群里都聊着这个。
公司要是被收购, 会不会被裁员,饭碗怎么办这是人最关心的话题。
小微搓了搓手, 拿了颗巧克力糖:我听过一些传闻。
萧姐凑近了些:连你都知道,那八成是真的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事还得看老板, 人家愿意的话咱们都没办法。
要是对方开出的条件让人心动,老板得到钱后转手,到时候就留下她们这些打工人了。
小微咬了咬吸管:应该不会吧。现在公司效益挺好的。
我也不希望。萧姐道:咱们老板这段时间天天来, 经理让我走账,每月还给老板工资。
她也知道两人的关系,私底下都说殷经理在公司有心思和野心,各个部门和大小项目,都从殷经理手上过,现在又给老板发工资,很难不让人想多。
要是老板趁着这次机会,把公司一卖,这算是扳回一局了。
公与私没分开就是这点不好,婚姻关系直接影响公事。
小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苦着一张脸道:我们说这些没用,希望老板经理两人好好的。站在统一战线上。
萧姐亦感同身受地点头。
这厢为别人的爱情与自己的事业担忧着,却不知道自家老板和经理现在好得很。
经理办公室久违地迎来了它的主人,席寒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看着已经投入工作的小朋友,伸手点了点膝盖,然后起身向殷言声走去。
他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投下的阴影将人罩住,伸手轻轻揉了揉殷言声蓬松的发端,含笑道:殷经理,要不要休息会。
从今早来到这,连个厕所都没去过。
殷言声抬起头来:我不累。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协议书,他看了几眼望向席寒,眉心微微拢着:安庆公司的收购协议你看了吗?
安庆公司别说是在安城,在整个省都属于龙头企业,互联网出身现在转向金融科技,一年净利润十几亿,员工上千人。
这小朋友皱着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中都带着严肃,席寒伸手触上他的眉心,指腹轻轻扫过:看了。
协议几天前就发来了,他看了几眼。
殷言声手里捏着钢笔,克莱因蓝色衬得他手指格外白皙:你怎么看?
这似乎是互联网公司绕不过去的坎,小公司做到一定规模后都会被收购。
席寒说:都行,我听殷经理的。
他回答地随意,眼中带着丝丝笑意,一张清冷的容颜上因为笑而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漫不经心的又有些懒倦,仿佛谈论的只是今天去哪里吃饭这一问题。
殷言声将席寒的手拿下,他们掌心贴在一起,不自觉地用拇指轻挠席娇娇的手背:你认真一点。这么大的事,怎么说的这样轻松。
席寒笑说:我没开玩笑,我们经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他嗓音清,这样含着笑意说话时却是有种磁性,落到耳中酥酥麻麻的。
殷言声说:那我们先和对方约见一次,看看开出的条件再做打算。这样保险一点。
席寒也是这样想的。
今天下班早,殷言声也有几日没去疗养院了,他提出想要看看姥姥。
可能是因为亲眼目睹一位老人的故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殷言声的心中出现一些紧迫感。
长命百岁寿比南山,这些在现在也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罢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在老人还在的时候多陪伴,以后少一些遗憾。
席寒自然应下,上一回因为封一然的事情他没能陪这小朋友去,这次也算是补上。
到疗养院后两人进去,殷姥姥正在房中看电视。
身旁的还是上次那个的那个护士,天冷了两人都穿得厚,见到殷言声席寒两人进来,殷姥姥先是诧异,接着就笑开了:小殷啊,你来了。
殷言声:嗯,我和席寒看看您。
姥姥的病情反复,有的时候会恢复记忆,有的时候记忆是混乱的。
席寒道:姥姥好。
他如今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举止规矩,再加上那张脸,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殷姥姥愣了愣,转头看向殷言声。
殷言声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挡在席寒前面,身躯劲瘦却像是一座山一般,无端给人一种稳重感:姥姥,我跟您说过他。
其实席娇娇和他姥姥见面的次数不多,总共也只有几次,殷言声带着一点私心,他希望姥姥见见席寒。
面前的人站在他面前,像是雨天头顶上撑了一把伞,他似乎要把可能出现的所有不赞同都隔绝起来,要被人护住,不受一点风雨。
席寒瞳仁漆黑,唯独指尖轻轻搓了搓。
殷姥姥看着自己的孙子,又看看面前这个一身贵气的男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静默了一瞬后道:姥姥知道。
她知道面前两人的关系,也懂得这个她眼看着长大的孙子是如何的倔强和有主意。
殷姥姥说:你们快坐下吧,我给你俩拿点吃的。
小护士已经离开了,面前的空间就留给了三个人。
疗养院晚上六点是就餐时间,一般都是清淡的食物,现在也已经过了吃饭时间,殷姥姥拿了一些点心。
山药紫薯糕,疗养院自己做的,有健脾养胃的功效,平时老人也能吃一点。
席寒自己吃了一个,接着就在外面去了,他借口说自己烟瘾犯了,故意将空间留给两人。
门被轻轻地合上,殷姥姥收回视线,她眸子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孙子,唇张了张,只余下一声叹息。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当时自己做手术的时候他出现过。
气势矜贵外表出色,一看便不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再联系为什么突然有钱了,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殷姥姥叹道:我苦了你。
殷言声吃着糕点,最后一口咽下后他才开口,认真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姥姥,您没有苦我。
殷姥姥惊疑不定:那你为什么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在她看来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殷言声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他。他们在一起不是偿还恩情,更不是逼迫,只是因为他喜欢席寒。
他非常愿意和他在一起,并且觉得那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
像是夜空之中璀璨烟花,刹那之间极致的绚丽,余烬之后也是令人心惊的悸动,单一回想起来仍是怦然心动。
殷言声很少说这些话,这般直言欢喜更是第一次。
他唇角微微翘起,目中有过怀念与眷恋,最后眸子黑黑润润的,被浸地温软:您担心的事情我都想过,我也做了无数次的假设。
他想过那些不得善终,想过漫长的时光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事情,个人、家庭与社会的因素全部参考在内,在脑海中已经做了无数次的演练。
他斟酌又迟疑,试图抵抗却无力阻挡。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绪,到最后清醒着沉沦。
爱一个人,像是承认了一种权利又像是卸下了盔甲,留着最最柔软的地方坦荡而又执着。
看,我喜欢你。
这种事情伴随着风险,因为我爱着你,所以能被你伤害;因为我爱着你,所以被伤害了也不会怪你。
心甘情愿且自始至终,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殷言声道:我不勇敢也没什么底气,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孤注一掷。
他是那么怕被伤害的人,一生中也只有一回能脱下盔甲。
殷姥姥定定地望着他。
殷言声目光不避不闪。
视线撞在了一起,一双浑浊,一双明亮。
殷姥姥移开视线,慢慢道:姥姥明白了。她手覆上殷言声的手,最终轻轻道:小殷要好好的。
殷言声说:我会的姥姥。
冬日的天短,现在已经全部黑下来了。
席寒其实没抽烟,他唇上叼着一根却没有点燃,被冷风吹了一阵后觉得冷静了一些。
他心里其实没底。
家人身上的血缘关系,特别是至亲之人的想法其实很重要,尤其是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没有人心里能做到毫无芥蒂的无视。
他们都是人。
他尝试着想假如席奶奶不同意他能做什么,带着人远走高飞后真能不起波澜吗,哪怕不去不问真的可以忽略吗。
席寒说不上来。
他闭着眼睛想一些有的没的,想这小朋友的姥姥可能说的各种话,正想着就听到身边的脚步声。
他被人从后面抱住,一瞬后又松开。
殷言声道:走吧,我们进去外面好冷。
席寒看着这小朋友的神色,顿了顿后轻声道:我其实可以不进去的。
殷言声直接握住他的手,没说话拉着人就往房里去。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走到彼此面前的。
第47章 变故 你特么的要弄死谁
从疗养院离开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要是在市区中,平日的晚上八点连夜生活开始的时间都算不上,灯火璀璨繁华入眼, 一天的娱乐才算起来开始。
但在郊区就显得冷清许多,树影投下斑驳的影子, 虚虚地落在地上,连带着冷空气一起涌上来,总觉得这个时间应该躺在床上。
殷姥姥也担心席寒殷言声二人,嘱咐着让他们早点回去,车从疗养院开出来时天色像是浸入了墨中。
车子发动开来, 前面的灯光亮起, 直直地刺破黑暗。
道路两旁是行道树,路上没什么车和人, 在这空寂的路途中像是在奔赴一场旅行。
席寒坐在副驾驶上,来的时候是他开车,回去的时候这小朋友说要换换他,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席寒坐着无聊, 侧着身子用目光打量殷言声, 车外的路灯是昏黄的,透过玻璃照进来像是被过滤了一回, 筛地细密而又柔和。
落在殷言声脸上,面容都像是镀了一层莹润的光。
席寒捻了捻指尖, 他心里酥酥的,总惦记着想去逗弄一回, 摸这小朋友的脸颊或者去捏一下手。
席寒这么想着,也真伸手碰了碰殷言声的侧脸。很光滑柔软的触感,微微发凉。
殷言声专心开着车, 猝不及防被席寒碰了碰脸,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席寒,眸子中带着一些暖意,是全然任人碰的姿态。
席寒对殷言声惯会打蛇上棍,要是殷言声方才说了什么 ,他约莫会规矩下来,但殷言声这种全然纵着的姿态简直是将火盆往迎风处放,席寒眉梢微挑,接着就将手搭在殷言声腿上了。
他手掌摊平放在腿面上,又缓缓移动,隔着布料蜿蜒而上,又像是流淌的水一般倾泻向下。
冬日穿得厚,照理说感觉应该不是很清晰,可殷言声就是能觉察到席寒手上的温度,原本厚实的衣物似乎都变成了一张润薄透亮的纸,将所有的热度都毫无阻碍地传进来。
殷言声微微向一旁侧了侧腿,低声道:席寒。
他目光还是注视着前方,眼眸黑黑沉沉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可偏生被腿上的手作弄到,仿若一只被捏住后颈皮肉的小狼,只能呜呜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