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谈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那时候
席寒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接近晚上七点了。
已是11月下旬,天黑得早,从机场出来后天空就有一种暗沉, 云似乎都成了深郁色,孤零零地点缀在天幕上。
他看了几眼, 心情很不错地直接回家。
从机场拦了一辆车坐了上去,报了一个地址,席寒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手上的包,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几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殷言声在做什么。
他没告诉自家小朋友, 一来是让对方休息不用开车去接他, 二来大抵也是一种小小的惊喜。
也不知道他开门的时候殷言声会在做什么?
换衣服洗澡还是别的。
如果小朋友正在洗澡的话,那
席寒用手指摸了摸下巴, 极力打住自己越发不纯洁的思想。
到家之后开门,家中漆黑一片。
席寒眉梢微挑,放下了带回来的东西, 犹不信邪地在家转了一圈, 还叫了两声。
四周一片空寂, 方才客厅中自己打开的灯亮着,席寒瞧了几眼后伸手摁灭了灯, 转身出门。
殷言声小朋友这个时候可能还在公司。
安城的写字楼此时大部分已经关了,只余几层楼里的灯还亮着, 一面苍白的灯在楼层里亮起,从地上看去就像点缀在夜空里不太明亮的星星。
这座写字楼白日里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只有在这时候才无端地流露出几分寂静。
沁月看着对面的人。
他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 修长的手指上有一枚戒指,自眉骨之下的面容有些冷冽,薄唇抿起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冷漠霸总的长相。
她笑了笑,用手撑着额头道:殷言声,我早就说你他日一定会成大器的。
或许很多人在上学的那几年都会遇到这样一个男生:学习成绩特别好,面容出色,同样的校服穿在身上都比别人好看不少,平时也不爱说话,有一股高冷的劲儿,下课时会偶尔有人来问题,他也会很耐心的给讲清楚。
基本上满足了学生时代对异性所有的幻想。
那种幻想倒不是说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是一种很纯洁很青涩的感觉。
看,那个男孩子很优秀吧?我认识他。
殷言声没说什么。
他揉了揉眉骨,面上带着一点的怀念:所以你是和景琦最后在一起了?
姥姥那里的居民楼似乎是记忆里的一方净土,它老旧了些,里面也没有电梯,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它的怀念。
楼里上上下下的彼此都认识,一众小孩子在一起玩闹,经年过去,知道了谁和谁成双成对后总会有些感叹:原来缘分是这么奇妙的事情。
景琦他也认识,另一栋楼里的,记忆里是个很爱笑的男孩。
沁月笑了笑:对啊,我们大学在一起的,现在也是谈婚论嫁了。
谈起这个,沁月笑得很甜蜜:他现在还是那副样子,整天还喜欢他那些模型。
你呢?沁月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你结婚挺早的,妻子很漂亮吧?
最后一句带着玩笑。
殷言声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目光稍暖:你误会了,他不是女孩子。
哦,抱歉抱歉。沁月忙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无意冒犯。
殷言声轻轻摇了摇头。
都是爱情,我祝你幸福和美,日日如初见。
有句诗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怦然心动而长念长欢。
殷言声笑了笑,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一种瓷制的感觉,冰凉中带着些润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在这有些寂寂的夜里很清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那时候遇见他。
一直觉得只有势均力敌的爱情是最好的。
可惜他在那么自尊的年纪里狼狈不堪且一无所有。
沁月顿了顿,自己转移了话题。
门外有烟草的味道,从窗户吹来的风太紧,那些气息只存在了片刻,搭在门把手上的温度与烟草的气息一同静默地消失。
夜晚的安城嬉嬉闹闹,霓虹灯遍布之下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昏黄的路灯,汽车行驶过的声音,以及高架桥上被拖得很长的路灯影子。
在水一方照常热闹着。
喧闹的音乐声、舞台上跳舞的男男女女,干冰升腾而起带来的雾气,像是在一方斑驳陆离的境界里。
封一然看着席寒,对方坐在阴影中,清清落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身上的酒味越发的浓烈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到了安城,却忽然被人叫出来喝酒。
席寒半阖着眼睛,周围有些吵,他望着封一然说:公司现在成他的了。
封一然默了默,脑中飞快地滑过一系列词语。
他试探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权利斗争,爱人反目?
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席寒一瞬间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极其不想提这些事情,面上明摆着烦闷。
封一然看着,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回江家吧,赚上一年应该能买下你的公司。
席寒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眉心一直皱着,手在口袋里摸索拿出香烟来,又去不耐地摸打火机,发现自己在登机前过安检的时候丢了。
席寒闭了闭眼睛:有打火机吗?
封一然把自己的抛给他:你的丢了吧,我在家重新拿了一个。
他看着席寒,面上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收了收:你怎么想的,我估摸着你是想继续下去的吧。
在经过江瑜那一番点拨之后封一然彻底改变了自己以前的思维,当然可能也有传统思维的影响,就是劝和不劝分。
怎么能分呢,江老爷子家宴上才敲打了江博然,又对江家小辈同时教育了一番,这个时候分不是把老爷子的面子搁地上吗。
席寒没有说话。
手中的烟顶端乍亮,烟草的气息一入喉间向肺部袭去,竟然有些呛人。
人的一身其实最艰难的时候不多,向那种急需金钱的时候可能一生就那么一两回,他捏住殷言声的软肋去逼迫,几乎是诱逼着对方和自己在一起。
他把钱拿出来、第一次上.床时停止不是真的想停止,而是自己清楚的知道对方一定会心软,他总有一天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以退为进又不择手段。
他一向看不起江惠民,用着纨绔子弟的生活去引诱别人,可细细说来,他所做所为其实没什么不同。
席奶奶曾教育小辈,说人都有幽微的心思,每个人骨子里都带着一些惰性和贪婪,他们能做的就是别拿着这些去诱惑,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便持财行凶。
可惜,席寒白听了那些教诲,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被他都抛到了脑后。
他愈加的烦躁起来,心中似有一团棉花堵着,不上不下地塞到那里。
什么叫不希望遇到?
席寒说:我和他当然不会结束。
他说的很轻,像是对封一然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封一然这时候笑开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他摸着下巴道:这种情况叫什么,自己养出个小狼崽子?
手机这时候亮起,是殷言声发来的消息,问他是不是回来了人在哪里。
席寒手指动了动,给他发了定位过去。
他垂眸看了几眼后自己伸手摁灭手机,屏幕上只有自己面容的倒影。
烟还燃着,青灰色的烟雾在不断地升起,顶端的星火越发地靠近烟蒂,他目光中倒映着零星的亮色,一瞬之间似乎闪过了很多,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最后只淡淡道:我怕我人财两空。
第31章 独占 他深深望了他一眼,说:你太天
外面风吹得惶惶, 里面有一种繁华靡靡的喧嚣,灯光从上面照射下来,那些红中薄紫的光不轻不重地照在他脸上, 那么暖哄哄的颜色映到他面容上却有些清寂,周身似是被一种情绪包裹住, 最后却都归于沉寂。
封一然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这种心情,自己打算做一个人生浪荡客,一路欢纵而又一路寻找。
封一然掩饰般地喝了一口酒,又抬手倒了一杯递给他:喝些酒。
席寒接过, 只抿了一口。
前台突然骚乱起来, 卡座被人踹了一脚,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音乐也遮不住的咒骂声、吵闹声结合一起,嘈嘈杂杂形成一个大网。
封一然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把酒瓶摔在一青年面前, 碎玻璃泛着明晃晃的光, 他脸上带着凶意, 大声地呵斥道:你tmd的没长眼睛吗?!把酒泼到我身上了。
那位青年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还算清秀, 被人这样凶着只低着头极其小声地开口: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清。
唯唯诺诺, 瞧着就知道是个没脾气的。
那位中年男人叫得更凶了:没看清啊?你长眼睛了吗,我这身衣服那么贵你赔的起吗?!没钱来什么酒吧玩。
说着,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青年一眼,语气不屑中又带着狐疑:嗤笑道:你这身段还挺俊的,比女人的腰还细, 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话落,便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一眼,笑了起来。
虽然说两年前同性婚姻就已经合法,但架不住一些人心理的看法,中年男人始终认为那不是正常的,他自觉自己是正常人,看别人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被这样说的年轻人一瞬间就白了脸色,他几乎是慌乱地低下头,像是唯恐自己被别人看了去一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有几句指责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性取向是一种玩笑吗?
你还有没有素质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中年男人眉头一扬:我怎么是没素质了,你们谁有素质谁帮我赔了这件衣服啊?我万八千的衣服就让这一杯酒给浇了我找谁说理去!
他的声音拔得很高,带着一些跋扈,说话后半响这里没了声音。
看到没人开口了,中年男人更加得肆无忌惮开来:你就说你怎么办?
封一然揉了揉额角,对着眸中淡漠无波的席寒道:我不行了,我被吵得慌。说着,他放下酒杯自己走了前去。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围人渐渐散开,最后连那个大声嚷嚷的男人也像是焉了吧唧的茄子,彻底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封一然回来,身后还跟着方才的青年。
他长相还不错,很清秀的一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现在眼睛都红了,看着封一然止不住地说谢谢。
封一然过去和席寒坐到一块,很随意地摇了摇手:没事,我就随手的事情,就单纯地听不惯别人骂人。
听他这样说,青年的眼睛还是很红,取了一杯酒后就双手举着,冲封一然这个方向一敬,自己仰头咽了下去。
封一然和席寒坐在一起,所以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是向谁的。
殷言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角落中坐着的男人懒懒地撑着额头,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面前有一个青年眼睛中带着些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垂着头后一会又抬起来,唇角有了细微的弧度。
殷言声的心蓦地沉了沉,像是在冰水里直直地向下坠去。
他揣在兜里的手轻轻扯了扯内里的缝隙,停了几秒后才走了过去,站在席寒面前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席寒说:没事。
他今夜话特别少,只单纯地坐在那里,见到殷言声了也没有笑,更没有向往常那般去抱住他。
神情淡淡,不辨喜怒,只余领口的黑色扣子反射着冰冷的光。
位置上坐三个人有些挤人,封一然起身挪出位置,正要开口却听到殷言声开口说:你坐吧。
他神情总带着些冷淡,身姿挺得笔直,像是一根直挺向上的竹子,清凌凌的,带着些傲气。
身后的青年说话,声音也是低低的:你好,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坐到这里。
殷言声看了眼前人一眼,是那种很乖的长相,有点类似江南水乡的感觉,温温吞吞的,瞧着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
其实这是一种毫无侵略的长相,一般来说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殷言声语调有些冷:你怎么会在这?
青年愣了一瞬,旋即垂下头有些紧张地来回搓揉着手掌:我刚才被人闹事,是那位先生替我解围。
他低着头,声音也同样压得很低,但殷言声却听清了。
面前的这个人说:席寒替他解围。
就在这个酒吧,在五年前席寒替他解围;五年之后同样的地点,他替另一个人。
兜里的手一刹那握紧,心也像是被掀了个口子,外边的风灌了进来,只带着冰凉的温度直直地往下坠。
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联系方式了?
他和席寒分离了那么多次,哪一次对方不是去接他或者在家等着他,为什么这次就偏偏来了酒吧?
殷言声不敢想下去了。
他仿佛站在深渊的上空,往下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席寒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对封一然说:我们回去了。隐约记得殷言声不喜欢这种地方。
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心中的各种心思,尽量面上没带什么负面的情绪,对殷言声道:我们回去吧。
殷言声和他一同出来。
酒吧里的嘈杂渐渐离两人远去,眼前又是安城的夜景,天色已经黑透,如同一瓶浓墨打翻倾倒在了天边,街边的灯点缀着这个微凉的夜晚,昏黄灯下影子被拖得很长。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说话。
席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殷言声薄黄路灯之下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面庞白皙,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凌凌的傲气。
少年时有股桀骜劲,抿着唇不言也不语,是很倔的那种小朋友,其实心里特别软,又懂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