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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睁大了眼睑,双眸不断地放大。
  如她所言,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地看进她眼里去。那双饱含着亮光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她期待知道师父那时的真实想法。
  要让她相信师父会滥杀无辜,不可能!不论二师兄怎么说他们魔教恶名在外,师父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为民除害,她都不相信那个误闯进她的花田、光芒让整片花海都黯然的人,会在他们教里大开杀戒。
  “师父你说呀,你说我就信你,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吗?”
  师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天……
  那天他在想什么?
  那天,我在想你,满脑子都是你。
  一上了太魔山,你便不见了踪影。
  我找不到你,就潜入教内打探,发现有人在给你灌药。
  我以为你遭了他们的毒手……
  我的双眼被蒙蔽了,一心想的都是魔教,魔教。
  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果真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他的理智被蒙蔽,只剩下愤怒。
  恨意一直在心,直到他看到小雅从密室里跑出来,喊了那人一声“爹爹”。
  他刹那间浑身无力,全身颤抖,剑也拿不稳,掉了下来。
  小雅不是一般人,小雅百毒不侵,小雅是魔教教主之女。
  那他,都做了什么?
  师父的全身在冒汗,他没办法直视小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内力又开始四处窜动。
  这一次来得特别猛烈,比以前所有加起来还有难对付。
  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挺住,挺住。
  他几乎费了所有了力气强行压制下去。
  元雅见师父神色慌乱,全身都不对劲,她很快就联想到,师父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师父!”
  “师父!”
  “师父!”
  元雅大声惊呼,连叫三声。上次也是这样,师父被她的叫声唤醒。
  师父练的功太过强大,稍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这是她见识过的。所以他只能经常在百慕之巅静坐,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小雅的呼喊很管用,不一会儿,师父恢复了镇定。
  元雅立马扶住他。
  他的重量,绝大部分都靠在她的身上,元雅却感觉他离她更远了。
  师父的身体,原来经不起任何的情绪波动。以前她只以为师父是性子冷淡,但恢复记忆之后,她知道不是的。大哥哥随便一笑都能让她感染。
  师父渐渐恢复了气力,离开了元雅的搀扶,笔直地站了起来。
  元雅也跟着直起了身。
  她刚站起,就听见师父低声说,“小雅,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恩?
  “杀人的感觉糟糕透了。”
  “那时我就只有一个想法,以后要练一个大招,速战速决,快到让任何人都感受不到痛苦。”
  元雅这才反应过来,师父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吗?百慕山上的人都痴迷于练功,追求更强更快的武学。师父也是……即使在杀人的时候,也只会想让自己如何提升吗?
  她不会武功,完全不能体会这是何种想法。
  师父看了一眼愣住的她,继续说道,“这个大招我在百慕山练了很久,没想到却总是走火入魔,亏得我还是自诩为武学奇才。”
  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若说出来,小雅一定也会自责。
  他不想让她自责。
  如他所料,元雅一听见他这么说,脸色倏然暗了下去,她垂头,泄气般说道,“师父别说了,武学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师父知道她已经信了他的话,心里难过,但他只能冷眼旁观。
  不然小雅永远下不了杀他的决心。
  元雅没再说话,慢慢地退步悬崖边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幽僻山谷。
  “小雅你做什么!”
  师父意识到她的举动危险,当下飞身过去将她拉了回来。
  元雅被他这么一揽入怀,双眼直直地望着他,嘴里喃喃道,“师父……我还是不相信,你明明这么关心我……”
  师父将她放回地上,叹道,“信不信由你,我确实血洗了魔教。”
  “我知道。”
  “你有责任杀了我,替无辜死去的魔教弟子报仇。”
  “我知道。”
  元雅的声音细不可闻。
  她垂着头,又想了很久。
  久到师父忍不住要开口问她,“小雅你可还好?”
  她才抬起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师父,明早……我可以和你再看一次日出吗?”
  师父微怔,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
  “好。”
  ☆、雏菊
  她曾见过最美的日出,在百慕之巅,与师父一起。
  那时她以为,只要坚持不懈每天陪伴着师父,师父总能感受得到生活的好,放下对死亡的渴望。
  可惜她错了,师父宁愿死也想要她报仇。
  十年前犯下的错让他的信念全然瓦解,不能释怀。他没办法笑着活下去。
  唐诗和宋词见元雅一个人下来,有些惊讶,一齐跑过来问她,“小雅,师父呢?”
  她有气无力地回道,“师父还在上面。”
  “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她一步步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下了山坡。
  唐诗和宋词便没再多言。
  百慕山入了夜,凉风习习,一片寂静。
  元雅在山下转了一圈,等到半夜又爬了上去。
  她和师父约定好了,一起守夜,一起等日出。
  如果没恢复记忆多好,她还是百慕教里资质最差的小师妹,还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百慕山里生活。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师父见到她轻快地走上来,一时愣了神。
  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雅的场景,她也是这般,手里拿着一束花,笑着探出头来。
  “好看吗?”元雅扬了扬手中的那捧黄艳艳的小雏菊。
  百慕山里没有种向日葵,她找了一下午才凑了这些雏菊上来。
  好看,师父心里道。
  元雅将花束放下,在师父离不远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跟着师父静坐。此时夜已经深了,但距离日出时间还早着。
  皓月当空,月光照在他们脸上,静谧,安宁。
  夜风吹过,卷起了青丝,吹鼓了衣袍。元雅闭眸静坐了一会儿,不由感到了一丝寒冷。
  她咬着牙,吸了口气,颤颤地道,“师父,冷。”
  师父伸出一掌,道,“把手给我,我渡些内力与你,就不冷了。”
  元雅缓缓地抬起了手,朝他伸了过去。师父很快反握住她,以掌相对,将自身的内力与热量传递给她。
  元雅顿时就觉心中一暖。
  好暖。
  她叹了一声,收回了手。师父闭上了眼,继续静坐休息。
  元雅咬了咬唇,神色犹豫又迟疑。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师父,我可以挪过来挨着你坐吗?”
  师父没有看她,闭着眼道,“又觉得冷了?”
  “不是,只是想离师父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