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么,他们也想乖乖听话,可眼看内阁变了模样,便心里活络起来。
一人又道:“不过,现在京城这边一堆人支持她,西北那边更别提了,全是她的拥趸,咱们怎么拉拢人?”
“这事得从长计议,只要时间够长,一旦议会成员盘根节错利益结合,架空一个首席肯定比架空皇帝来得简单。”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人影,顿时闭上嘴,笑眯眯上前招呼道:“徐将军。”
来人正是徐则。
徐则耳朵灵敏于常人,其实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七八分。他知自己不善这些,便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笑着拱手:“两位大人好。”
“徐将军战功赫赫,不想最后竟未能入阁,实在令人惊讶。”
这话有试探的意思,也带点儿挑拨成分。
坦白讲,杜平能顺利入驻京城,西北军的功劳没有九成也有八成,即便抛开几位她的嫡系将领不说,徐家军至少也有六分功劳。
可最后,徐家父子皆未入阁,徐则官拜军务总帅一职,负责主管军队,却无权干涉朝政。
徐则一副没听懂的表情,谦虚道:“我这人只懂打仗,于朝政上的事半点不通,人有所长亦有所短,大家各司其职就好。”
“徐家门风令人敬佩啊!”这两人拱手道,“徐大人今日來宫里所为何事?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
徐则:“我来找首席,商量出征之事。”
两位老臣忙侧过身子,指道:“首席应该在后面。”
话音刚落,只闻一道清亮女声从转角处传来,“劳您久候。”杜平随着声音跨步而出,脸上笑意让人看不透,“我们去里面谈。”
两位老臣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在后面站了多久?
她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吗?
可惜,从杜平的脸色上什么都捉摸不透。她笑着对他们说:“两位大人路上小心。”
这两人顿时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等人都走远了,徐则见她淡定地往前走,忍不住问道:“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们讲话挺客气。”
“别装傻。”徐则跟上她脚步,“我问的是他们之前说的那些?”
杜平笑着侧首,道:“看来徐将军都听见了。”
徐则噎住,他还没问出答案来,倒被她先看透了。
杜平也不藏着掖着,继续道:“他们嘴里那些都是没办法的事,任何一个朝廷久了,盘根节错的关系就越复杂,避免不了。他们有自己的利益考虑,也是人之常情,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的人?一辈子能遇上那么几个已是万幸。”
她说话时,目光也瞟向徐则,似乎言下之人就是在夸他。
徐则被看得微微不好意思,又问道:“那你就忍着他们?”
“哈哈,算不上忍,内阁里谁还没自己的小心思?我唯一需要做的,是将内阁的利益跟国家和百姓绑在一起,这倒有些麻烦,需要恩威并济。”杜平停下脚步,推开门,“行了,我们先来讲讲胡高阳的布置。”
徐则点头,跟着走进去。
胡高阳最初布置战局时,他安排长子胡天舒坐镇湖广江城,留守军队三万。他自己则是带着其他将领和三子胡天磊往南方行进,与张天一决高下。
随后,他佯攻凤阳,遣周总兵在江南战线拖住张天大军,蒙蔽敌人眼目后,他带着胡天磊直取南越,激战昂扬。
张天驰援不及,眼睁睁看着大本营被一点一点蚕食。
眼下,南有胡高阳虎视眈眈,西边又有周总兵数次偷袭,就等着和自家主将会和,齐齐拿下江南连闽地一带。
更糟糕的是,西北军从京城出发,也向这块战场进发。
张天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这日,他如往常般照例巡视军队,随后,脸色黑如锅底地一路走进屋中,里头空无一人,他一屁股坐下就往后靠去,闭上眼,轻轻捏着眉心。
椅子还没坐热,就见徐虎风风火火冲进来,停在桌案前:“大哥,队伍已整军完毕,随时都能出发。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带他们去布置陷阱。”
张天缓缓睁开双眸:“你想出法子了?”
“嘿嘿,知我者非大哥莫属。”徐虎一脸兴奋,搓着手靠近道,“西北军也就听着名声大,不管有多厉害,我包管他们有来无回。”
张天盯住问:“什么法子?”
徐虎嘿嘿笑着,凑到对方耳朵旁悄悄说话。
张天听了微微蹙眉,这法子有点阴损。他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阻止。
“大哥不赞同?”徐虎察言观色。
张天长长吐一口气,两根手指又捏住眉心,蹙眉道:“如果我输了,即便法子再光明正大也是死路一条,咱们这种出身,做事还是实际点好,有用就行。”
“大哥英明!”徐虎立刻拱手道,“我这就去布置。”
张天摆摆手:“去吧。”
徐虎见他还是愁眉不展,便没马上离开,上前道:“胡家那头,我觉得能再谈谈。”
张天淡淡道:“与虎谋皮?”
“大哥此言差矣。我猜吧,胡高阳绝不会甘心臣服于一个女人之下,他手握重兵,无论如何都想争一争。大哥你也知道,京城一有动静,胡高阳在南越的动静就小了,恐怕想让我们跟西北军先来个鹤蚌之争。”
张天笑了笑:“所以?”
“咱们可以挑拨一下,先放出消息说要跟胡家和谈,你觉得呢?”
张天颔首:“值得一试。”
第249章 快能喝上喜酒了?
胡高阳跟他的亲信将领都住在南越王府中。张天欲和谈的消息和西北军朝江南进发的消息几乎是差不多时候传达。
此时,胡天磊正坐在他父亲身旁,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另一腿长长拖曳在地。他认真地擦拭佩剑,听到消息后嗤笑一声:“耍小聪明。”
胡高阳叹道:“张天也是慌了,一慌就什么招都想出来了。”
“爹,胡家无路可退,要么联合张天对付京城,试试看能不能问鼎大位。要么就乖乖听京城的,砍掉张天立大功,在京城占个好位置。”
胡高阳来回踱步,摇头道:“还有第三条路。”
胡天磊停下擦拭动作,抬眸问道:“什么路?”
“任张天和徐则先斗上一斗,咱们再悄悄捡便宜。”
胡天磊笑道:“永安又不傻,怎么可能任你隔山观虎斗?等她收拾了张天,下一个就是我们。”
“哦?”胡高阳意味深长地挑高尾音,“看来你选择跟在那女人后面?”
胡天磊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摆手:“别开我玩笑了,闲着无事才谈情说爱,生死攸关谁还管这些?”好不容易止住笑,他一本正经回道,“我听爹的,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胡高阳深深看幼子一眼,随后转头长叹道:“不甘心啊。”
比起永安那小姑娘,他落下的先机不是一点半点,这局棋恐怕不大好盘活。
没几日,张天的使者抵达南越。
胡高阳命下面的人好生招待,可偏偏不肯面见。使者急得百爪挠心,却无计可施。直到再也等不下去,使者打算辞行时,只见胡高阳一身轩昂盔甲,大手一摆道:“来,我随你一道去江南,亲自跟张天聊。”
外面是数万胡家军整装待发。
使者欲哭无泪,hu总督,您这幅样子出发,究竟是和谈还是打仗呀?
可这话说不出口,他若硬邦邦回个“不”字,先不说小命能不能保住,他舌灿莲花的名声是肯定保不住了,即便以后另投别家,谁还敢用他?
使者委婉道:“可否容我先飞鸽传书通知王爷?提早准备不至于委屈了总督大人。”
胡高阳大方道:“去吧。”
使者高高兴兴给自家主子写信,他看到随行的亲兵快马加鞭向江南赶去,不禁松了口气。可惜他不知道,亲兵还未离开南越境内,已被胡家军截杀。
胡高阳带着大队出发。
他的决定很简单,先观望局势,若能坐山观虎斗那是最好不过。以他对徐则的了解,赢是肯定能赢的,不过也会元气大伤,他捡了便宜说不定能捞个皇帝当当。
如若不成,唉,那还是帮着永安吧。趁张天对付西北军的时候,他趁乱从后方偷袭,就像儿子说的那样,立功也好日后挑个好位置。
想得挺美,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胡家军才刚出南越地带,胡高阳就收到探子的消息,元青率三万大军堵住豫章通道。
傻子都知道,他是想截断湖广与外界联系,这是一场围城之战。
胡高阳气得砸了一桌杯子。
胡天磊吓呆,他多年未见父亲如此发火。他拍拍胸口,上前劝道:“京城那边不敢两线开战,应该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免得我们和张天联合在一起。”
瞧瞧永安这速度,他跟他爹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张天,威胁就已经送上门了。
仿佛在问,你们选好队伍了没?你长子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胡天磊暗叹一声,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够厉害!
“不甘心!不甘心!”胡高阳仰天长叹,他捏紧拳头道,“她就不怕强扭的瓜不甜!”
胡天磊抖了抖手上的信函,开口道:“永安给出的理由是,防止战时逆贼逃窜,所以先守住各要道,虽然我不信,可勉强也能站住脚。”
“站得住个屁!”胡高阳骂道,“有必要守那么远的要道?明摆着冲胡家来的!”
胡天磊摸摸鼻子,道:“谁让你之前不送份礼去祝贺内阁重组?所以人家不信咱们了。”
胡高阳指着儿子骂:“她都要弑君了,我祝贺什么?我面子还要不要了?”
“爹,你也别急,只要大哥不主动出手,元青应该不会开战。”
胡高阳:“是,元青不会主动开战,可他只要割断江城对外联系,将之变成一座孤城活活闷死,到时候你哥忍还是不忍?”
胡天磊沉默片刻,他哥肯定忍不了。
“等你哥主动出手了,这不现成的理由递给元青?而且西北军距离元青不远,随时可增派援军,江城东面丘陵南面门户大开,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你哥劣势明显。”胡高阳越想越气,喝道,“亏永安自诩为了天下百姓,姿态倒是挺会摆,还不是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听闻儿子此言,胡高阳怒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