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晚上, 医院也不会一点光都没有。
实际上,医院里的灯光和往常一样冷色调, 冰凉得不带一丝感情。旁边的关杭看到他一直没聚焦的眼睛,仿佛意识到什么, 伸手到他眼前, 缓慢地晃了晃, 时舟南就仿佛没看到一样。
关杭触到火苗般收回了手,捂着嘴不敢作声, 可时舟南也已经反应过来,问道:“医院没停电,对吧。”
“你别急,”关杭冷静下来, “安毅去叫医生了。”
没过多久,医生就赶过来, 大致检查后说:“你的颅内有瘀血,是不是会经常感到头疼头晕,有时候想吐?都是因为这个,微创手术之后,瘀血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但可能还有部分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失明,你待会再去做一次ct,出结果之后再叫我。”
时舟南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雨里,他看不见外面的天气,却闻得到空气里潮湿的泥土气息,听得见雨声。
“我晕了多长时间?”时舟南问。
“从进医院到现在,这是第三天,手术之后你又昏迷了两天,招标会因为暴雨延期了,你可以先好好休息。”
“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时舟南抱着希望,因为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是温遂。
“废话,当然是救护车啊!”关杭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冒着暴雨把你送进的医院,幸好来得及时,要是晚了…呸呸呸。”
“手术…是你签的字?”
“嗯。”
时舟南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沉默许久后才问:“温遂呢?”
“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医院,现在已经走了。周六的航班,现在估计已经落地了吧。”
时舟南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关杭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口酸胀生疼,像是被人重重碾过。
“好。”时舟南说道,“安毅,帮我约一下秦言吧。”
“老板,你休息好再工作啊,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有话对他说,你约就行。”
“秦老板给医院交代过,你一醒就联系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老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的确有一块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不过很小,等慢慢痊愈后就会恢复视力,暂时不用再动刀子,只不过医生也说不准时间,快则一两周,长就几个月,如果实在影响生活,再来开刀也不迟。
时舟南把安毅和关杭都打发走,留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所有感官都变得格外清晰,没办法用手机,就在脑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人病房的门被敲了敲,时舟南下意识以为是护士,可一抬头就闻到一股独特的、商业精英才会有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花香,和医院氛围格格不入。
“是我,秦言。”秦言放下花束,兀自保持着高傲的姿态站在床边,“医生把你的情况和我说过了,是因为想救温遂才会这样,你的医药费和后续需要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我知道这些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个心意,榕城的招标会,我们会尽全力帮你。”
“不必了,秦总收好我的验伤报告,准备对周子见提起诉讼就好。”
秦言没反驳,只道:“上次在山庄,你的话还没说完。”
“温遂已经出国了吗?”时舟南反复确认,“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不能告诉他。”
时舟南看不见秦言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和声音判断情绪,可回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半晌,他才听见秦言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道:“也没必要提他了吧。”
关于时舟南退圈的原因,网上有很多猜测,狗仔疯狂到不顾蹲局子的风险跟踪时舟南,发现他进出公司之后大做文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时舟南是因为要回去继承家业才退圈的。
可时舟南本人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面对这些风言风语也是置若罔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退圈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我在他手上的把柄,是我连夜出国去找温遂那天,被他带回家呆了一晚。当时警察还没去找周子见,他录了视频,特别清楚。”
秦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这算什么把柄?”
时舟南轻笑了一声,“温遂学舞蹈,以后要继续在聚光灯下生活,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再加上我是个公众人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要毁了。”
“就因为这个?”
“嗯。”时舟南看不见,但他听觉却变得很敏锐,他听见秦言的呼吸声以外还有一个呼吸声,听上去有些沉重。时舟南试探性地问:“秦总,你一个人来的吗?”
秦言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来一点异常,稀疏平常:“哦,我的助理也在。”
时舟南悬起的心又重重坠了下去,他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外面暴雨,温遂的航班顺利到达了吗?”
“不劳时总关心了,走吧。”秦言说道。
随即响起的是高定皮鞋的声音,可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怎么,还不想走,打算留下来当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