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安之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触感温凉,这个男人与他想象中的有一些不太一样。
但他温文儒雅,矜贵如玉,让安之倍感踏实。
安之浅浅一笑,眸光有些朦胧,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深情。
就像现在,即便她想要努力试探他的心思,也终究是琢磨不透。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失忆,或者他已经记起。
安之,我爱你。
安之,我爱你!
他在说给谁听?
路璟堔和柏颜已经渐渐走远,两人始终都没有回头,相携的身影看起来很和谐,很美好。
安之沉默地站在原地,凌祎城将她拥在怀里:“其实,柏颜挺不错。”
柏颜的确很好。
这些年,她就默默守护在路璟堔的身边,只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出现,不离不弃不纠缠。
安之艰难地点点头:“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必须好好的。
善良的人值得拥有世间最温暖的幸福。
安之离开医院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在五楼的窗户边站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太远了,安之依旧看不清楚。
那人,是路璟堔吗?
或许,只是她的一个错觉而已。
安之在心里默默念叨:“璟堔,再见!”
这一别,应该就是永别了吧。
……
飞机抵达西城机场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
凌祎坤和骆天烨过来接机。
小糊糊走最前面,见到凌祎坤,立刻撒丫子跑到他的怀里,脆生生的喊:“大伯,大伯,糊糊好想你哦。”
凌祎坤一把将小丫头抱到怀里,看了一眼凌祎城黑漆漆的脸,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小丫头嫩嫩的小脸蛋。
小糊糊便抱着他的脖颈咯咯的笑。
骆天烨那双急急忙忙伸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恹恹儿地垂着,小丫头好偏心啊,作为小叔,他为什么那么惨?
直到欧瓷出来,他才重新精神抖擞。
“我也要抱。”骆天烨说着,赶紧将手伸到欧瓷的面前:“小瓷,小瓷,天烨好想你哦。”
欧瓷笑了笑,大方地回了他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三少。”
“还叫三少?叫天烨,或者阿烨啊,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凌祎城的脸更黑了。
骆佩娟见状,上前便将骆天烨的胳膊拧开:“小兔崽子,你就没见到你老娘吗?你怎么不想想我?”
骆天烨一脸委屈:“妈,你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回家找老爸去啊。”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现在,他再没有理由拥抱欧瓷了。
再回头看欧瓷,果然,某人已经霸道地将欧瓷圈在怀里,一副谁也别想靠近的样子。
骆天烨顿时捶胸顿足,满眼怨愤。
欧玥走在最后,在见到凌家的人亲密无间时,她吸了吸鼻子。
骆天烨并不知道欧玥会回来,突然这么见着,自然没有好脾气。
“哟,哟,这是谁啊?”
他反正心里有气,逮一个出气筒不为过吧?
欧玥挑眉,眸色阴冷地瞪他。
骆天烨绕着欧玥转了一圈,然后不停地翻着白眼:“这不是欧家的大小姐嘛?哦,不对,现在好像没有欧家了。”
骆天烨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问题,毕竟欧瓷也姓欧。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他轻哼一声,憋屈地从凌祎城手里拿过行李箱:“我先去开车。”
宋川也在外等候着,见到骆天烨,赶紧上前帮忙:“三少,我来。”
说完,手脚麻利的将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凌家一行人也出来了,凌祎城正在安排车位,他,欧瓷,小糊糊一辆,凌祎坤,骆天烨,骆佩娟一辆,剩下宋川负责将欧玥送到凌氏旗下的酒店。
骆天烨同情地看了一眼宋川,瞬间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
三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凌祎坤那边回了凌家老宅,凌祎城这边驶向蓝山绿庭,而宋川将欧玥送到酒店楼下。
欧玥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下车时,她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让宋川莫名觉得别扭。
像欧玥这样心思毒辣的人也会说谢谢,好神奇,就感觉世界仿佛突然变了天。
宋川目送欧玥进了酒店,然后调转车头。
就在他离开之后,欧玥却从酒店出来了。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景山小区。”
那里曾是欧家别墅所在地。
师傅干脆地答:“好嘞!”
时隔几年再回西城,欧玥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西城的夜景妖娆多姿,令人迷醉。
在南非,曾几何时她做梦都想回家,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欧玥将脸偏向车窗外贪念地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高楼林立,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出租车师傅吓坏了,赶紧扯了一张纸递给她:“小姑娘,你这是失恋啊?”
欧玥在接过纸巾的时候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师傅的手,她摇了摇头,鼻音浓重:“没有,就是想家。”
“想家啊?”师傅笑了笑:“想家还不简单,多回家陪陪父母就行了。”
欧玥轻轻嗯了一声。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欧玥下来,正准备往里走时她却被小区的保安拦住了。
这两年里保安换了一批又一批,自然不认识她曾是这里的业主,欧玥无论怎么说,人家非不让她进。
这让她想起了欧瓷,每一次欧瓷到这边来都会被冯玉琴百般刁难,不管晴天雨天,欧瓷无一例外地需站在门前等上大半个小时。
那时候她在一旁看着,从来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欧玥不知道那时候的欧瓷每次都会想些什么,应该也是会难过的吧?
她没法感同身受,所以也没再坚持等下去,对着保安笑了笑:“小哥,我能抽一支烟吗?”
小保安看她一眼,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递给她:“要不要再借个火?”
欧玥点头:“谢谢小哥。”
保安小哥替她点燃,估计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来着陌生人的关心,让欧玥的鼻翼又酸涩难忍。
她抹了抹眼角,转身走了。
在小区的另一边围栏旁,她将身体斜依在石墙上,本就单薄的身形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纤瘦。
她来这里,也并不是非得要进去看看什么,就觉得还是走一个过程吧,毕竟这里曾是她的家。
几天前的夜里,她收到来自欧瓷手机的一条短信,短信上就只有一串数字。
想了想,她还是颤抖着手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欧玥嗓子发紧:“喂。”
里面传来冯玉琴的声音:“你谁啊?”
那一刻,欧玥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小声地哭出来:“妈,我是玥儿啊。”
结果冯玉琴愣了愣,说了一句:“你打错了。”
当晚,欧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到天明,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接到冯玉琴打来的电话。
冯玉琴解释,说昨天欧玥给她打电话时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
欧玥问她,是不是再婚了。
冯玉琴也没隐瞒,她的确是再婚了,在欧家养尊处优习惯了,如今离开欧博远她该怎么活?
冯玉琴再嫁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煤窑老板,酗酒,喜欢打女人,并且成天疑神疑鬼。
所以冯玉琴还说,如果欧玥这边过得好,以后就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免得让她为难。
欧玥轻笑,她过得好?
她是艾滋病患者,她在每个夜晚都会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咳嗽,她浑身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她伤痕累累,竟然叫过得很好?
但是,她在最后还是对冯玉琴说到:“冯玉琴,我祝你幸福。”
欧玥那天在挂断电话之后愣了很久,就像现在,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树荫下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心思完全放空。
没有期盼,没有希冀,更没有绝望。
她早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