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伸了一个懒腰,翻身坐起,终于清醒过来,道:“孙真人?这么晚了会有何要事?去传吧!”
片刻之后,明皇已披衣起身,端坐在颐晨殿中。那内侍从殿外引入一位面若婴儿的道士,退在一旁候着。
这道士生得白白胖胖,一双细目,五缕长须,就似是一个普通的中年道人。若非那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的面孔,真看不出有何玄异之处。
他进得殿后并不叩拜,只是向明皇躬身为礼,就坐在了一侧的椅中。那内侍倒并不奇这道士的无礼。明皇好道,天下皆知,于这孙国师又是极为礼遇,不光尊为国师,还半持弟子礼。孙真人可入殿不拜,议事有座,由此可见圣恩之隆。
孙真人此刻面有忧色,坐定后即向明皇拱手道:“圣上,近日臣夜观天象,见中原星象有变,阴阳倒悬,秽气冲天,主洛阳有大劫出世。三十五日前洛阳尚是黄龙之气冲霄而起,主圣人出世,神物现身,可是这几日吉兆却悉数化成凶劫。我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在潜心推算,直至今日黄泉秽气现世,方略有所得。此事十分紧急,是以星夜来拜,还望圣上息怒。”
明皇一摆手,微笑道:“孙真人上窥天机,助朕国运,朕何怒之有?洛阳即算有劫,有真人护国,想必也能消解于无形。”
孙真人面上忧色更重,先是叹一口气,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处。
明皇道:“真人有事,但讲无妨!”
孙真人叹道:“三十六乃天罡之数,黄龙吉兆经一周天轮回却化为黄泉凶劫……唉!本来洛阳凶兆主一黄泉之魔出世,此劫当使一方生灵涂炭,中原天灾频仍,但还不是不可化解,也于圣上国运无碍。但此劫承黄龙冲霄而生,我推算下来,却另主一事……这个,我实是不知当不当讲。”
明皇见孙真人说得严重,面色也凝重起来,道:“真人不必顾虑!”
孙真人点了点头,道:“大吉经周天轮回转为大劫,却又有黄龙气现,这种种征兆,合主天下大乱,十二年内,洛阳必成帝都!”
啪的一声,明皇手中茶碗落地,摔得粉碎!
那内侍慌忙跪地,眼见得茶洒碗破,犹豫一下,终跪行到明皇椅后,将碎瓷都收拾了去,然后退出了殿外。
明皇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来踱去,焦燥不安。他蓦然立定,一双凤目精光外溢,盯住了孙真人。孙真人也站了起来,迎着明皇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皇神色凝重,知孙真人此意为自已推算无误。如此大事,他又哪会信口开河?他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那朕迁都洛阳,您看如何?”
孙真人立即摇头道:“万万不可!陛下辟二十年天下盛世,已与天地气运结为一体。若久出长安,必有大祸!”
“那朕该怎么办!”明皇怒意升腾,怒喝一声。他喝过之后,方觉舒了些胸中郁气,突然想起一事,皱眉道:“真人的意思是,李安?”
孙真人神色丝毫不变,缓缓地道:“寿王凶星入命,有枭雄之相。他又果断敢为,无所忌惮,而且依贫道推算,寿王命宫染血,说不定与豫王暴卒有关。”
“住了!”明皇怒意又起,在殿中走来走去,边行边道:“朕那侄儿聪明伶俐,善体朕心,素来忠心耿耿,又与朕是血脉之亲,怎可能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何况他就算想反,小小一个河南道又有多少军马,就算尽数归他,如何是朕几十万禁军之敌?此事休要再提!”
孙真人依然不疾不徐地道:“陛下,此事关乎国之大运与陛下安危,切不可等闲视之。贫道听闻寿王最近几年收得不少有大来历的修道之士,观其心志,当远不止益寿延年。”
明皇直在殿中转了数十圈,方才消了怒意,皱眉沉思起来。孙真人求见时甚急,此时反而不急了,只是立在一旁,等候着明皇决定。
明皇终在殿心负手立定,沉声道:“来人!”
殿外那年轻内侍闻声立刻入殿,侍立一旁。
明皇沉声道:“传朕密旨,着相国杨国忠即刻秘查寿王,观有无不宜之事。”
那内侍忙备了笔墨,录下了明皇旨意,双手高捧过头,供明皇过目。明皇一眼扫过,见无不妥之处,即从腰间取过私玺盖了,向孙真人道:“既然事不宜迟,还烦请真人施展神通,将此旨送入国忠手里。”
孙真人暗叹一声,从内侍手中接过秘旨,道:“此刻洛阳秽气盈野,内外隔绝,围城之势已成,寻常道法已不足用。不过陛下放心,贫道这就动身前往洛阳,当亲手将秘诏送入杨相手中。”
明皇喜道:“有真人前往,朕即可放心了。”
孙真人再行一礼,即行出殿去了。
明皇面色阴沉,显然心中仍是抑郁难去。他踱了许久,心情也未见得好,再无半分睡意,于是长叹一声。他目光一扫间,忽然看到那内侍仍跪在殿外侍候着,看上去眉清目秀,很是一表人才。明皇又想起刚刚他代笔之旨,字字银钩铁划,雄劲有力,倒是难得的一手好字,且他人也乖巧,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喜形于色,忙跪倒在地,道:“奴俾姓李,名辅国。现跟着高公公办事。”
明皇点了点头,道:“嗯,很好,以后你要用心办事。传朕旨意,现在摆驾,去华清池。”
皇宫以西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这道观虽占地不广,但楼宇耸峙,殿群巍峨,非一般道观可比。细瞧之下,这道观色泽明丽,檐角簇新,显是落成没几年。再瞧那山门牌匾,其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真武观”。这真武观乃是由明皇下旨建造,建成不过五年,以为供奉孙真人的道观。
真武观的格局与那一般道观无甚差别。山门前竖有四根山门柱,柱上绘有仙器神兽,精美细致,栩栩如生。山门正对的即是主殿三清大殿,主殿旁各有一个偏殿。其后尚有几个小殿。每一殿俱有回廊,折而向前,彼此相通。但由于是皇家敕造,其一砖一瓦俱是希罕之物,又非一般道观可比了。
此时夜深人静,三十禁卫铁骑护送着孙真人的车驾一路疾驰,进了真武观的大门。孙真人缓步下车,拂尘一挥,禁卫铁骑即向两边散开,真武观主殿中灯火通明,十六个道士鱼贯而出,迎了孙真人,徐徐入殿去了。
大殿中,四位道士早已立在那里,手中各捧一个玉盘,上面分别放着法衣、道履、仙剑和玉符。孙真人在弟子的服侍下更换衣服,片刻间已装束完毕,向身边一位弟子吩咐道:“派一人飞报司马天师,说洛阳此次魔物现世,很可能有神物相伴而出。我先行一步,请他随后接应。”
那弟子道:“洛阳凶险,师父此行带上弟子吧。”
孙真人看了那弟子一眼,嘿了一声,道:“洛阳已然围城,我此次要破围而入,你道行不够,去了只是徒然送死。”
那弟子脸有惭色,不敢再多说。
孙真人颂起真咒,然后叱喝一声,背后呛然一声龙吟,仙剑大放青芒,自行出鞘,浮在空中。他凌空蹈虚,一步踏上仙剑,转瞬间已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洛阳王府正殿上灯火通明,轻歌曼舞,燕语莺声,正是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其实此时洛阳空中仍高悬着一轮烈日,殿中根本无需点灯,只是人们习惯使然,是以仍然高燃数百只红烛。
大殿居中端坐着洛阳王李安,无论身份爵位,此刻殿中皆以他为尊,是以不得不坐了中位。李安左首边席上坐着当朝相国杨国忠,右手边则端坐着一个宦官,头顶高帽,身材高大,生得白白净净,保养得极好。他虽然服色品轶不高,但也得位列当朝两大炙手可热的权贵之旁,安坐如泰山,无半分拘束之意。
殿中数十舞女只着一袭轻纱,裸着洁白如玉,纤巧秀美的莲足,正自曼曼起舞,粉臂雪腿忽隐忽现,一时间实是春光无限。她们随着柔靡的音乐翩然而动,滑如凝脂的肌肤撒发出动人的光芒,凹凸有致的曲线随着腰姿的摆动令人浮想联翩,。无论是回眸、顿足、还是扭腰、摆臀,每一个动作皆令人目眩神迷,血脉喷张。
然而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一场夜宴,却几乎人人都面带忧色。无论是乐手、舞女、还是上菜斟酒的侍女,莫不如此,惟有殿中高坐的三人一脸欢容,就似分毫没有看到殿外异相一般。
杨国忠一边兴致盎然地挨个打量着舞女的面容,一边赞叹道:“王爷这里果然是太平盛世!”
李安呵呵笑道:“这还不全仰仗杨相在朝中支持?”
杨国忠笑道:“王爷哪里话!国忠不过是一介布衣出身,哪比得上王爷天子血脉,宏图大略?何况国忠得有今日,也全仗王爷和高公公提携,饮水思源,国忠可是不敢或忘的。”
那宦官细声细气地道:“相国抬举了!咱家日后还得相国多多提携呢!”
这一名宦官,即是本朝权宦高力士,因深得明皇宠信,权势也是炙手可热。
一时间三人互相吹捧,宾主尽欢,全不把殿外凶劫当一回事。未过多时,李安低声笑道:“杨相看小王府上这些歌女,还可堪一观否?”
杨国忠双眼微眯,不住点头道:“王爷挑选的,那还用说,必是好的!”
李安呵呵一笑,低声道:“难得杨相满意,一会小王就让她们悉数到杨相居处,任杨相挑选。”
杨国忠双眼一亮,笑出了一点杀气,道:“既然王爷有心,那国忠可就是却之不恭了!哈哈!”
一旁的高力士也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尴尬。李安自然知道在高力士面前谈论女色,如何能让他高兴得起来?只不过李安另行备有一份重礼,不愁他不满意。
当下李安一挥手,所有的舞女侍者都悄悄退了出去,一时间大殿上只剩下了当朝三大权贵。
杨国忠面色一正,肃容道:“王爷,此次洛阳大变,人人都是措手不及。还好此行之前南宫上师赠了本相一辆八瑞定军车,有此车停在王府,任它是祥瑞也好,凶劫也好,都侵不入车周三十六丈之内。但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安不得长远。东都洛阳可是王爷您坐镇的。此次大变,实在瞒不得多久,圣上得知此事之后,一旦震怒,王爷必是首当其冲,所以还得从长远计议一下。”
李安忙道:“小王也深忧此事,一切还得仰仗杨相和高公公指点。”
杨国忠与高力士对望一下,咳嗽一声,正容道:“我在朝中听闻李王爷府上颇有些修道之士,此事朝臣非议不少,且孙果孙真人一直伺机而动,企图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洛阳大劫原是仙魔之事,本与我等俗世之人无多少干系,也非我等人力所能为之。既然王爷身边有不少能人异士,不妨将此次大变之因悉数推到他们身上去,这样不管怎么说,在圣上面前都算是有了个交待。”
李安沉吟一下,缓缓地道:“我明白杨相之意了。本王府上有两位客卿,乃是出自世外仙山西玄山道德宗。听闻这道德宗乃是当世有数的修道大派……”
杨国忠轻轻一笑,道:“王爷实在英明!他们两方若能斗个两败俱伤,那当然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正好借道德宗之手,除去真武观一脉。”
直至亥时时分,洛阳上空那一轮似乎永远不会沦落的烈日忽然染上了一层火红,然后迅速暗淡下去,隐没在早该出现在夜幕之后。
这一夜,无月,无星,无风。
上一刻还是烈日高悬,此时已换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尽管已是深夜,但依然闷热无比,刚刚的酷热仍没有散去,反而随着夜的到来,空中那一股浓郁的黄泉秽气更加的重了。
荟苑东首的院落里亮起了蒙蒙的光芒。原来院落一侧的草地已被翻开,泥土已被翻整成了条条沟垄纵横之形,正对应着整个洛阳的地脉形势,有数十条标示着地下水脉浅沟正发出淡淡的蓝光,映得纪若尘面容忽明忽暗。
他身边摆放着数十支竹签,又有一支紫晶卦签插地土里,斜指向北。纪若尘凝望着面前的洛阳地脉,左手五指不住屈伸,正在潜心推算着方位天时、地脉流向,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实际上此刻荟苑中寂静得令人心寒,同在洛阳王府中,相隔不远的主殿中正是一片歌舞生平的景象,但是悠悠丝竹声却丝毫也传不到荟苑这中。实际上只要出了王府主楼一步,就失了那无形中的庇护,完全听不到楼内的歌声乐声。
荟苑本来就是清静之地,此时白虎与龙象二位天君都在酣睡未醒,张殷殷也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青衣则在进进出出,胡乱地忙碌着。她进退都是悄无声息,也不会惊扰到纪若尘。
纪若尘眉头紧锁,手中拈了一根竹签,犹豫着不知该落向何处之际,突然听到院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显得想当慌乱,轻重不一,一点与周围环境中暗含的波调不合,一听就非是修道中人。可是此时此刻,王府中的下人们非万不得已,都早已躲回房中瑟瑟发抖去了,谁还会如此没有规矩地乱奔?
砰砰砰!一阵重重的拍门声响起,纪若尘愕然抬头,望向了院门。他站起身来,左手一挥,院门即自行打开。
出乎他意料之外,门外奔进的一个拖着小孩子的妇人。她衣饰华贵,望上去二十八九的样子,十分美艳,尽管一脸的张皇之色,但眉梢眼角处仍尽是脉脉春情。她手里拖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眉眼十分清秀可爱。
那女子进门后立即叫道:“哪位是纪仙长?”
纪若尘道:“我即是纪若尘,当不得仙长二字。”
那女子几步跑上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纪若尘面前,双手抓住他的前襟,仰面叫道:“求纪仙长救这孩子一救!救这孩子一救!”
纪若尘眉头一皱,如石像般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地问道:“不必惊慌,有何事慢慢说好了。”
那女子定了下神,拭了拭眼中之泪,道:“妾身姓吕名仪,乃是豫王李充之妃……”
她口齿十分伶俐,几句话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吕仪乃是豫王李充侧妃,李充死后,寿王李安见她美貌,没有杀她,而是以豫王之子李琓为质,强行将她收入了后宫。她为孩子计,只得委身于李安。只是没过数月,李安就已对她厌倦,渐渐冷落起来。她也是个颇有心机的女子,从李安的言辞间察知他颇有斩草除根之意,心下惊慌,近日又听闻王府新到了一位少仙,李王极为礼遇,于是趁着近日洛阳天地异变,王府守卫疏松之际,冒死冲到荟苑,希望能将李琓送去世外修道,免遭毒手。
纪若尘看了那孩子一眼,见他眉清目秀,颇为可喜。虽然两眼通红,但抿着小嘴,说什么也不肯哭出声来。单看他资质,的确是超过凡人太多,勉勉强强能列入道德宗门墙。
吕仪见纪若尘犹豫不决,垂首哭泣不已,又膝行向前半步,抱住了纪若尘双腿,将温软的胸部压在了他的腿上,臻首也悄悄贴在了他下腹上。她深谙服侍男人之道,仅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即让纪若尘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此直接而了当的挑逗,倒是他此前从未遇过的。
此时荟苑外忽然响起了阵阵盔甲铿锵之声,亮起了火把光亮,一队王府卫士冲入了荟苑,似是在找着什么人。
那女子一惊,当下抱得纪若尘更加紧了。
院落中忽然响起了青衣一声轻呼,纪若尘全身一僵,回头望去。青衣脸上飞起两片晕红,见纪若尘望来,忙整衣一礼,道:“青衣什么都没有看到,公子请自便。”
纪若尘登时哭笑不得,正要解释,院外一个王府卫兵已然看到了院中的吕仪与李琓,当下高叫一声:“在这里了!”
呼拉一声,数十个卫兵都拥到了纪若尘院落前。但纪若尘乃是修道之人,威能难测,又是李安座上之宾,这些卫士哪敢轻举妄动?当下卫士统领排众而出,进了院落,先看清了院中形势,方向纪若尘恭敬一礼,沉声道:“纪少仙休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她乃是王爷侍妾,因不贤而落冷宫。此次趁乱而逃,可见其刁!少仙将她交给末将吧,不然末将实无法在王爷面前交待。”
那女子颤抖起来,仰起头望向纪若尘,颤声道:“妾身死活也不要紧,惟求少仙救救琓儿!当年有真人说琓儿有升仙之质的!求少仙开恩!”
纪若尘看了看青衣,见她面有不忍之色,于是又向那孩子望了一眼。卫士统领见了,面色也是一变,当即上前一步,半跪于地,颤声道:“末将九族的身家性命,全在少仙一念之间了!”
纪若尘仰头望了望夜色,顷刻间已有了决定,于是叹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吕仪,道:“此事乃李王家事,我也不方便置喙。”
那女子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叫道:“少仙,你是修道之人,怎能见死不救!”
那卫士统领生怕夜长梦多,长身而起,一把抓过那男孩挟在腋下,又扯起吕仪,强将她向院外拖去。
吕仪嘶声道:“还我琓儿!还有琓儿!纪少仙!纪若尘!你见死不救,必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府卫士生怕纪若尘变了主意,不敢在荟苑多呆,扯着吕仪和李琓,迅速退了出去。
纪若尘静静立着,听着女子嘶喊声和男孩的哭声一路远去,直到院落中又恢复了平静,才转过身来。
青衣依然在看着王府卫兵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方道:“公子刚才为何不肯救那母子?”
纪若尘凝视着青衣的双眼,叹道:“这些皇亲宗室的家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还是不要胡乱插手的好。我不愿救那对母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再过一会可能我们就要逃离洛阳,那时我自身难保,能护得你和殷殷周全就已是万幸,又哪有余力来救这些凡俗之人?”
青衣低下头去,轻声道:“可是……那对母子很可怜。不过叔叔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胸中有天下,自然不能拘泥于这些小事……”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喝采:“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不出你一介女子,倒也有这般见识!”
这一声喝彩声若洪钟,洪亮中又有隐隐清音,就如凤鸣九天,在天地之间回荡来去,久久不散。纪若尘大吃一惊,这人已到了院外,怎地自己竟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气息?难道说此人道行已到了诸法威能自然而生,无法测度的地步?
此时半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白衣中年文士步进了院内。这文士还扶着一人,那人半身染血,气息奄奄,全仗着那文士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进入院后,那人忽然抬起头来,虚弱地叫了声:“纪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