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这是她的口是心非,自己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到底是他的无能,还需要让她顾虑那么多,看她身边的娇娇就知道了,如果被保护得足够好,哪里会有这些忧虑?
于是,得了肯定的答复的方丈点头:“若是如此,贫道会为两人准备出家的仪式。”
还有仪式呢!
林娇被吸引了,跟着他往里走,还饶有兴趣地问方丈:“什么仪式?我听说出家还有法号呢,我也会有吗?”
“自然是有的。”
“还有什么?”
听到这里,方丈的手往那边一指:“正巧,这里就有一个今日出家的。”
林娇与秦霜一同看了过去。
两人的表情一同僵住了。
那个出家的女人大概是年过四十的模样,正跪在地上,由着一位老尼姑一边剃发,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左右林娇是一句也没听清,她甚至觉得凉的不是头皮,而是自己的脖子了。
让她剃发?
还不如杀了她呢。
不过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要慌,只要她不慌,慌的就是秦霜。
果然,她往后方偷偷瞥了一眼,就看到秦霜刷白的脸。
林娇默默往后撤了一步两步,最后撤到她的身后,轻轻推推她:“我让你一次,还是你先吧。”
秦霜也不自觉地往后退,她对自己头发的爱惜,可一点也不比林娇少。
“不用你让,你先来。”
“我这是想跟你和解呢,以后事事我都让你。”
“都说了不用,我年纪大,该我让你。”
两人一边互相退让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林书南跟前。
秦霜咬着唇,差点就要说剃就剃,但嘴像是被粘住了,就是张不开。
林娇略一思索后又问方丈:“可以带发修行吗?”
方丈原本就对这两人儿戏一般的态度不满了,这会儿更是面色一凝。
“自然不行。若是连这青丝都无法舍去,如何证明破红尘?”
林娇拉拉自己的哥哥。
林书南看看这两个小丫头,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林娇再次扯他的时候走上前:“方丈,借一步说话。”
他们离得远了一些,但林娇还是看到了哥哥往那个人的手里塞了一些银票。
而原本还想推辞的方丈,在看到银票的数量后,马上变成了笑脸相迎。
林娇啧啧了两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头发保住了。
但秦霜的心情却不太好,好像事情已经在慢慢远离自己的初衷了。
明明是想划分界限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搅在了一起。
她看着这对兄妹,转身就往外边跑去了。
林书南见状,正要追,被林娇拉住了。
“哥。”林娇难得露出几分正经的模样,“你就放心吧,就当是让秦霜姐散散心好了,有我在这里呢,她不会有事情的。”
她想着裴景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现在,有别的事情需要做,不是吗?如果你不把那些事情处理好,秦霜姐就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
林书南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娇娇说的是谁。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羞愧,连娇娇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却一直都还没抓到重点。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头:“我知道了。娇娇,”他拍了拍林娇的肩,“霜儿就拜托给你了。”
林娇脸上露出笑容:“你妹妹我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好吗?”
林书南笑了,是的,他也是知道的,娇娇一直都是很可靠的。
***
两个人就在庙里这么住下来了。
第一顿饭,林娇就吃不下去。
这斋饭可真是一点荤腥都见不到,清汤寡水的,哪里是人吃的。
秦霜虽然也皱眉,但好歹是地牢都待过的人,还能动上两筷子。
她看向挑挑剔剔一下筷子都不动的林娇。
“裴夫人你要是待不惯,可以回去吃好的,也没人留你。”
这带着三分呛声的话,放在以前,林娇早就炸了。
但这会儿心里想的却是难得看她精神了,有了一点以前那个秦家大小姐的模样。
当然,嘴上的亏是不能吃的。
“贵妃娘娘都吃得,我怎么吃不得。”
秦霜咬牙,她果然真的是一点也别指望在林娇嘴上讨到好。
“哦对了,好像还不是什么贵妃娘娘,六品贵人是吧?”
本就没什么胃口的秦霜已经吃不下了:“怎么?贵人在这里,你还要行个礼吗?”
林娇想了想后继续逗它:“是秦贵人还是霜贵人。”
秦霜在桌下踢了她一脚:“我看你是想被揍了。”
可说来也奇怪,这样像以前那样争锋相对,倒是没了前几日的生疏感。
甚至两人饭后还一起在寺庙里走了走。
山里的空气很是清新,皎洁的月光照下,不需要路灯,都能将庭院照得十分亮敞。
秦霜是在最后分开的时候,才突然问起她:“你与……宛宁公主的关系……还好吗?”
她也不是完全地傻,孟歆柔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那些话,目的定是不纯的。
秦霜心里隐隐有猜测,只是想着林娇与她交好,怎么想也知道她会相信谁,才犹豫着没有说的。
哪知林娇的声音突然传来:“秦霜,我认定的嫂子,只有你一个,其他人,谁也不行。你不用听任何人的话,你顺着她的意思了,不过就是亲者痛仇者快。”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秦霜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理解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像是知道了孟歆柔说过什么话,也像是知道了,他们都是选择自己的。
在明白选择她的处境后,在知道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后,依旧是选择了自己。
秦霜的眼睛,蓦然湿润。
***
林娇一回到房里,就被房间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还好那人影在她惊叫出来之前开口了:“娇娇,是我。”
裴景的声音。
说实话,方才因为为哥哥和秦霜操碎了心,她都没怎么去想裴景的事情。
如今听着裴景的声音,被遗忘的委屈迅速又涌上了心头。
“你还来做什么?我都出家了!我当尼姑了!”
那身影半天没动,只是又叫了一声:“娇娇。”
林娇犹豫了好一会儿,脚往外迈了两步了,但那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让她好奇得很,犹豫了一会儿便往那边去了。
她慢慢地挪到了里面,头往里探了一下,这一探,人就愣住了。
那罗汉床前,摇曳的烛光中,身形高大的男人跪在那里,他即使是跪着,气势依然骇人,只能能明显感觉到,他在让坚毅的眉眼变得柔和。
“夫人。”平日里低沉又听不出情绪的声线,这会儿却是可以听出来讨好,“为夫错了。”
这样的裴景,明明是在认错,但怎么就……怎么就让人觉着蛊惑?
林娇的心砰砰直跳,在生气与被美色迷惑之间来回挣扎,脚往里拐拐,又往外拐拐。
裴景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知道这傻姑娘好哄,正要再说两句好话,就见林娇的脚一拐,走向了一边的桌子。
桌上放着的,是他刚刚带过来的吃食。
看来生气和男人都没有吃东西重要,晚上没吃好的林娇坐下来打开食盒,拿起筷子都尝了一口,又看看那边跪着的人。
“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
小丫头就是理直气壮得很,也没觉得自己先不想要孩子,也没跟他商议有什么错。
裴景没动。
他看着那个平日里挑三拣四的女子,因为饿了吃得有些快的模样。
林娇生气,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原本那么担心自己,却被告知那是避孕的药,怎能不心寒。
就像自己在得知她喝避子汤时,也有过一瞬间的神伤。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如果能活下来,是什么模样呢?
他们原本就要自由了。
原本能认真地迎接孩子的到来。
在知道那个孩子的时候,在失去他的时候,娇娇是什么心情?裴景已经无从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