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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飞倒是一眼认出江筱然来了:“江筱然是吧?怪不得当时顾予临跟公司说,让所有工作人员都找男的呢,怕你吃醋。”
  江筱然怕自己引起什么误会,摆手道:“我没有提这种要求啊……”
  顾予临对她说:“不是你提的,是我自己提的。”
  江筱然后知后觉,心里一暖。
  顾予临问钱飞:“怎么,看你这么着急,有事情?”
  钱飞:“都火烧眉毛了,你自耸然不动啊……你也不看看微博上讨论你讨论成什么样了?”
  江筱然知道,率先说:“是不是有人带节奏刷话题了?”
  “哟,”钱飞笑着对顾予临说,“你女朋友都比你敏锐!”
  江筱然:“我看看……”
  “别看了,”钱飞说,“我们进去说这事。”
  三个人进了房间,钱飞挑重要的说。
  “昨晚何一离发微博了,不知道你们看了没有,大概就是放了张剧组人员的合照,里头没有顾予临。”
  江筱然:“这个我们看了,我还问了剧务,说何一离昨天是没有戏的。”
  钱飞:“本来也不是事,大家讨论一下就完事儿了,最终还是剧的效果出来最重要。但是今天有人带节奏,捧一踩一,说顾予临不敬业,何一离很敬业……这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操作,不然不可能讨论度这么高,还尽是负面的消息。”
  江筱然若有所思。
  钱飞:“《覆国》本来保密就好,搞得大家加倍好奇。我刚刚看了,除了刻意带话题的营销号被买通,大多数路人还是站在你这边的。毕竟你之前塑造的形象在那里,何一离的演技也不咋的。”
  “我们本来准备把话题撤下去,弄点别的给你增加一点曝光和说服力,但是刚刚商量了一下,我们有了一个新方案。”
  江筱然:“新方案?”
  钱飞:“对,我们让何一离炒,而且要让他更死命地炒,最好炒出一个超敬业人设来。”
  江筱然没摸着头脑。
  钱飞:“你不混娱乐圈,你不知道,圈里有个什么隐形的名言你知道么?叫‘捧得越高,摔得越狠;黑得越狠,洗白越红’。”
  “当然,我们肯定不给顾予临走黑红路线,风险大,加上他黑粉很少,形象很正面。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持,但是保持容易没热度,那我们就要感谢何一离的团队,给我们热度。”
  “我们本来只想好好拍戏,但现在人家都想踩在我们头上,拿我们做跳板往上爬了,我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
  江筱然:“你的意思是,后面我们再找媒体……”
  “nonono,”钱飞摇头,“道行浅的流于表面,道行深的,深入内核。我们做的越多,越容易做错,而且我们不像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市场永远是检验一个演员最好的东西,你能把自己炒起来,名不副实,市场自然能把你淘汰掉。”
  钱飞说:“顾予临好好拍戏就行了,我们只用等着观众和媒体们自己醒悟,然后推翻何一离的虚伪人设。到那个时候,大家就会发现以前质疑过顾予临是多么不明智,加上顾予临本身条件在圈内就是打头阵的好,不愁不涨粉。”
  江筱然皱眉:“可是万一大家并没有看出来……”
  “不可能的,”钱飞说,“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何一离最多猖狂一年。不信,你就看着,市场是怎么一步步把他给扔掉的。欺骗观众这样的行为,永远是观众们最厌恶的。”
  “所以我们现在不要有任何动作,让何一离没有阻碍地飞向蓝天,然后被观众们拍到地面。”
  作为艺人,最怕的就是工作室包子。
  怕事、遇到事情不解决、一味躲避……
  但要是工作室太狠,又容易树敌,敌人多了,就不利于在圈内的口碑积累。
  钱飞的解决方法无疑是最好的,既有办法反击,又不亲自出手。
  他们本来可以阻止何一离炒人设,但现在却并不阻止,而是利用市场的规律,让对方自己跌落。
  江筱然忍不住在心里给了工作室一个大大的赞。
  继而,她想,真不愧是越往后发展越复杂。
  现在的竞争,已经不同于顾予临当时和曲一光明正大的竞争。
  在何一离的背后,是一整个庞大的团队,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有光明磊落的,也有黑暗污秽的。
  暗箭最难防。
  无论是哪一种竞争,不想着提升自己达到某种高度,而想着用尽手段打压竞争者……这样的人,永远没办法走到真正的高峰。
  “行了,”钱飞跟顾予临说,“我跟你说一下解决办法,顺便给你安安心,你别被网上的事影响了,发展什么的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你就还是按照你的来,好好研究剧本好好拍戏,工作室绝不拖你后腿,我们会做你最坚固的盾牌,把所有会影响你的东西一一隔绝。”
  “嗯,”顾予临笑,“谢谢飞哥了。”
  钱飞:“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我带过很多艺人,你是苗子最正的,一定不能浪费了。”
  在圈里待了很久,他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钱飞拍拍顾予临肩膀:“我说完了,先走了啊,你加油。”
  把钱飞送走之后,江筱然不由得感叹:“这经纪人真好,雷厉风行,做事快准狠。帮你的话,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
  顾予临笑看她一眼,眉眼弯弯:“我是虎,他是翼,你是什么?”
  江筱然一下想不出,索性倒着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
  顾予临轻轻一笑,如朗月入怀:“你是我中间的那个‘王’。”
  不可或缺,也无法泯灭。
  到了剧组,一切终于又再次忙碌起来。
  “敬业王”何一离早已不见身影,只看到替身在各个机位下忙忙碌碌。顾予临正在一边看陈影帝演戏,这时候陈影帝正在跟宋影后飙戏。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剧情,他把整个剧本都看了好几遍,根据台词,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要演哪一场戏。
  陈影帝演的是江沉舟,这场感情戏,是江筱然写的。
  丈夫要上战场杀敌,妻子打心眼里,是不愿意他前去的。
  镜头里的女人眼神涣散了一下,紧接着,抚上自己的肚子:“你就不能等博儿生下来再去吗?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骨肉吗?”
  那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人,在那个封建社会,女性几乎都是男性的附庸品,以家庭完整为生存的意义。
  那样的女人是卑微的,说话的时候语带乞求,秀眉微蹙。含胸,迈小步,连语言都不敢生硬。更别说体谅什么男人家国天下的胸怀,体恤凄惨的民情,她们眼界很窄,守着这一方屋子。
  问完那句话,她眼中出现迷茫神色,仿佛真的不能理解,为何这时候,丈夫一定要狠心离去。
  顾予临在一边做笔记。
  影后就是影后,把人物的性格和背景不动声色地融进表演里,靠一句简练的台词,表达了这么多东西。
  他去看陈咸的反应。
  男人叹息一声:“你不懂……”
  “我是不懂,”她谦卑地低头,道,“我只懂博儿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他平安幸福地长大呀……”
  说到这里,女人放缓语调,尾音拉长,又向上。言语里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那是一个母亲对新生儿的渴望和喜爱。她眼睛里仿佛都有光,仿佛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峦,就能看见未来和平美满的生活。
  那是多么令人期待啊。
  男人皱着眉打断她的构想:“你想要博儿平安地长大,我又何尝不想?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父母,哪一个不盼望自己的孩子成长为国之栋梁?!”
  女人愣了一下。
  江沉舟继续道:“可是假若千千万万的人都似你,不愿丈夫上战场,只希望保留着这短暂的、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那谁来奋勇杀敌抵御入侵?谁来捍卫和平?谁来保全这天下江山,保全所有人的安宁?!”
  “倘若我死了,那是死得其所,我为天下和平而牺牲,牺牲了一个我,会有成百上千人继续前进,我……”
  “够了,”女人轻声打断,鼻翼翕动,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放你走了,你可是不会说这些咒自己的话了?罢了,罢了,你走罢……”
  她摇头:“我不懂你讲的这些,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左右也不会如何,博儿我会好好地生下来,还请将军保有一丝念想,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说完,女人退后两步,迈着小步走入正厅。
  男人本欲拉住她,追了两步,终于还是后退。
  纵是追上了,也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许诺。他苦笑一声,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幕,咬牙走出了屋子。
  “cut!”
  冯导一贯严苛,此番也忍不住鼓掌:“两位老师太厉害了!一遍过!不用重拍了!”
  顾予临正在细细体悟。
  这种戏没有波折,看似简单,其实最考验功底。
  那种眼中暗潮涌动、欲说还休的将军;那类着实无奈、贪图安稳的女性。
  没有激烈的火花,却看得人内心震撼。
  陈影帝看他还在思考,突然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陈老师。”
  陈咸在他旁边坐下,轻点下颌:“你都记了点什么?给我看看。”
  他抿唇:“没记什么,就是你们的一些反映人物性格表情和动作,我觉得很形象。要是让我来演,我就演不了这么细的。”
  陈咸笑:“你觉得演戏靠什么?”
  顾予临不大确定:“老师教导?自我参悟?都挺重要吧?”
  陈咸摇头:“演戏不是教出来的,是带出来的。”
  顾予临:“带?”
  陈咸笑而不语,又突然打了个响指。
  “什么叫带,这就是带,”陈咸说,“我打这个响指你被吓到了,然后你记住这个反应。等我要你演跟这个差不多的情景的时候,你就把这个反应带入进来,这样表演就生活化,就接地气,而且不假。”
  陈咸笑道:“我早年间要演一个被朋友泼了水暴跳如雷的角色,不知道怎么演,就站在我朋友门口,那几天挨个泼他们水……泼完就把他们的反应都记下来,再道个歉,大家都是朋友,也没什么。后来我就在那些反应里挑选最适合人物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顾予临虚心问:“怎么?”
  陈咸:“后来我靠那个第一次入围最佳男演员。”
  陈咸站起身:“偶像剧跟正剧表演方法不一样,这要得靠你自己琢磨,要有心,要留意生活。”
  顾予临也站起身送他:“好的,谢谢陈老师。”
  送走陈咸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江筱然正在他的位置上看他的笔记。
  他笑着拍她的头:“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来了,没打扰你而已,”江筱然说,“剧本后期没多少感情戏了,我任务也不重,经常可以过来看看你。等《覆国》拍完我得进《山河》剧组了,那边挺严的,我可能抽不出多少时间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