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在央都还是时常和紫芫一起跳舞的。
跳的还是老一套华尔兹,在如今的十五国,这套舞步的步法已经有些过时了。但它仍然是优雅的,美丽的,经得起时间考验,只是不那么时髦。
紫芫和洛芙都是超凡,反应很快,有了基础步法,大动作跟着周围共舞的其他人,也能不差什么的跟上。
当紫芫揽着洛芙滑入舞池的时候,周围在跳舞的贵族男女纷纷为他们让出一片空地。
没有人会去触这位根底不明的冕下的霉头,而他穿着漂亮的紫色星星袍子,揽着洛芙旋转移步的时候,又是那么漂亮,几乎让人忘了他身上带着的一系列传言。
人们所能看到的,是年轻美丽,也将永远青春的辉耀公主,穿着银蓝色闪闪发光缎带织成的裙装,与超凡长袍隆重飘逸,紫色玄奥,又点缀着星星的青年冕下揽在一起。
灯光闪烁之下,金发少女的眼眸明亮美丽的好像珠宝在发光。揽着她的黑发青年低头看着她,表情舒展温柔,眼中带着欣赏和笑意。
他们对视着彼此,眼中专注,只看得到自己的舞伴,没有什么抗拒躲闪勉强作伪的意思。同周围许多年轻男女或是中青年夫妻一样,看不出超凡毁天灭地眼神的差别。
一点也不像传言中巧取豪夺的怨偶。
许许多多的人注视着他们。
有人的想法悄然转变,有人黯然不甘,也有人脑补了一套忍辱负重配偶多变的性情残暴莫测的神奇剧本。在人群若有若无的围观之下,一切瞩目焦点的舞池之中,洛芙的容貌和紫芫的气度,将在场的王子公主全都比了下去。
“大家都在看你呢。”洛芙笑着对紫芫说道。她有点开心,感到紫芫奇怪的名誉污点终于有了可以洗掉的契机。
紫芫也笑,轻轻反问回应,问的却是洛芙:“我好看吗?”
他不关心那些凡人在想什么,但他想知道洛芙眼中的自己,想听洛芙说出夸奖自己的话。他揽着洛芙的腰,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引导她,能够触摸到她的身体,能够感受到她的轻盈,能够理解出她的配合。
他觉得这样的洛芙最好,最值得珍惜,是这里最漂亮最珍贵的大宝贝。
因此他更关注这全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宝贝对他的信赖爱慕和看法。
这一点洛芙能够理解。她带着紫芫就是来玩的,于是也跟着一起笑。
“当然好看。”她湛蓝的眼眸凝望着他,呼吸仿佛能够轻轻地吹到紫芫头发上,“阿芫又漂亮,气质又高雅轻盈,一看就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是厉害的能力者,亲近自然的精灵冕下。真好,阿芫选择同我跳舞,你看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看着你的眼神,她们都可羡慕我了。”
她望着紫芫,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个令人记忆深刻的场景:“……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跳舞的场景,在央都,你对我说了胡话,我们吵架。”
“是。”紫芫低头,“我那时候说了胡话。”
“阿芫会说胡话,是因为阿芫善良温柔。”洛芙让他揽起来,双脚离地转了一个圈。她银蓝色的裙摆在空气中浮动,划过优美的椭圆形弧度,“你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这么好的阿芫,我愿意和你这样跳舞,一直这样跳下去。”
“我和之前还是不一样了。”紫芫揽着她,同其他所有舞者一样在光滑的地板上旋转,声音很轻,“如果你现在要走,我可没法像当时约定的那样坦然放手。我会拉住你的,就算最终拉不住也一样。”
就像那个什么伯爵一样,到现在了,他的夫人要跑路。紫芫很难接受,至少会先搞一搞她移情别恋的那个家伙,比如把他大卸八块之类的。
“你当然不该放我走,可为什么你就觉得我会跑路,你又拉不住呢?真是,我是那种人吗,想点好事吧。”洛芙轻轻笑话他,“爱是这样的。有对对方好的心思,也有控制不住不那么理智的部分。”
“如果哪天你再说出当年惹我生气的胡话,我可要担心你不爱我了,那时候我也会像当年一样试着离开你的。”她咯咯笑起来,在舞曲临近结束的时候凑到他耳边,“就像你爱我才愿意抱我一样,这种凡人的情感,自古到今,都是,也一直会是这样的。”
紫芫心里因为刚刚那个什么奇怪伯爵的出现而出现的不快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化解。
连带着,他被叫去加班回来的精神疲惫都消散掉了。
舞曲最后,他借着结束礼仪亲亲洛芙的嘴唇,忍住没用力吻她。然后在洛芙惊讶的笑声中一把把她抱起来,抱着她蓬蓬的裙摆在舞厅中转了个圈。
洛芙被他放下来,笑个不停。又回过来亲亲他,才在所有人一言难尽的注目礼中同紫芫肩并肩地回去了之前的位置。
他俩这个行为……先别管传言对不对,作为已婚人士在宴会上来说显然是失礼的。
但是紫芫是一位冕下,洛芙是半步上位神的下位神,光洛芙就比许多国家的将军还能打。再加上她是一位基本上是女王的摄政公主,她爹基本要王位就会给的那种摄政。
没人敢来阻止,更没人敢来劝说。
反而是未婚少女们和思想开放的夫人们,悄悄从人群中投来了艳羡赞叹的眼神。
洛芙才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呢。
她满脸是写着高兴地同紫芫一起回去了刚刚的地方,托佛伯爵身边,特别开心地同托佛伯爵继续起之前因为紫芫到来而被打断的话题,像他展示自己男人:“您看,这就是紫芫。他很好吧,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托佛伯爵:……
好不好没看出来,这位冕下对着他的气息挺冷漠的。不过他没打爆自己的头,或许也算得上好吧,可能。
他光看出来他们夫妻恩爱,之前说的那些传言真是鬼话这一点了。
但他,谢了,完全开心不起来。
洛芙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可能因为托佛的掩盖勉强称得上自然,又或者她以为伯爵沉浸在看见传奇这种超级厉害大佬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
她高兴地同他讲紫芫的各种光辉优点。在她说这些的时候,紫芫,她灵魂的另一半,她的配偶,她的伴侣,就含笑站在她身后。
洛芙可精神了,什么疲劳厌烦都没了,眉目眼神神采飞扬,整个人都活泼光彩起来。
甚至比托佛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光彩照人三四倍。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使劲夸丈夫的行为,是在以为他们夫妻关系不好想来插一脚的托佛胸口插刀。
她一无所觉地做着糟心操作,紫芫却知道托佛的小心思。他在旁边含笑看着洛芙高高兴兴地同对她有意思的男人说自己的好,看了一会就憋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去揉揉洛芙柔软的发顶。
洛芙回头看他,手里还端着刚刚托佛礼貌性地递给她的香槟酒杯。
“看你太可爱了。”紫芫笑得停不下来,看着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用手背指节去蹭她的脸颊。
他现在知道自己刚刚的想法完全是空穴来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也笑洛芙,也笑自己,笑得有点停不下来。
他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托佛的想法和洛芙有什么关系,就他的这个芙芙呀,唉。
“我去同那边的几位将军说句话。”他笑着对洛芙说,伸手从她指尖抽出了那只她还没来得及抿一口的香槟酒杯,“晚了,喝点茶吧。这个我拿走了。”
他一般不干涉洛芙做什么的,这个建议可谓是一反常态,让洛芙很好奇。
不过也因为紫芫一般不干涉,她信任紫芫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都没有问,就让他把酒杯拿走了。
那是托佛递给洛芙的高脚杯,伯爵眼睁睁地看着紫芫把它从洛芙葱白的指尖掂走,感到胸口憋闷的气息都要冲上头。
“冕下。”他好像洛芙刚认识的普通贵族好兄弟似的玩笑道,“难得有宴会,公主喝一点酒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把公主看的太严了,虽然公主是很有魅力您容易担心,但也不至于自己连个酒都不能喝吧?”
紫芫笑着看了他一眼,端起手里他递给洛芙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向您对公主的关心致意。”他平静地笑道,“不过,洛芙喝什么做什么,自然都可以自己选择。不过我想,我应该更比您了解她一些的。”
洛芙看看他,看看托佛,觉得这俩人之间气氛奇怪,还没品出味来,被紫芫拉了一把,挪到了他身边去。
“我要同超凡的军部官员们谈谈,这里有些阁下是年头到了将要退役的,聊聊他们的想法。”他低头轻声问洛芙,“你要来吗?”
他都问了,洛芙当然是来来来。
他们一起生活许多年,对彼此的情绪和气息都再熟悉不过。紫芫不需要等到洛芙回答,只要她看自己一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和他贴近能让他知道气息,他就自然知道答案。
于是甚至没等到洛芙开口,紫芫就笑了起来,拉着匆忙向托佛伯爵告辞的洛芙,转身就走。
托佛想阻止,话到嘴边,又苦笑一下,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这位强势霸道的紫芫冕下,从柔弱的洛芙丽达公主手中拿走了别人礼仪性递给她的酒杯,姿态自然,毫不给洛芙反抗拒绝的空间。
他不喜欢洛芙同自己谈话,所以把洛芙拉走,即使在他刚刚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带洛芙。
而洛芙,也无从反抗,被他拉着,就那么柔顺地跟着他走了。和其他那些跟随家主丈夫行动的无知贵妇懦弱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与她在人前活泼优秀的模样都截然不同。
他们或许关系很好,是合理合法的夫妻,有许多人祝福,在一起也会有快乐的时候。
但是。
托佛想。
洛芙丽达公主在这样委曲求全的婚姻之中,真的过得好吗?
短暂的快乐,真的能够弥补她长期被忽视被决定不被尊重的压抑吗?
她真的……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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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芙:当然快乐啊,好得很,不要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