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知道你进来的时候有多邋遢。”沈玉娇横了他一眼,“你刚就没回头看看你的洗澡水是什么颜色?”
赵曦哼了一声,一口就咬掉了她手上那一半的月饼。
“早几天就知道你要回来啦!”沈玉娇靠在了他的身上,“还是太子特地派人来告诉的,我想着你这次这么快,就做了好多你喜欢的玉兔月饼,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赵曦低头看了看沈玉娇手里的半个月饼,那上头玉兔的花样只剩下一个兔子尾巴了:“味道挺好吃的,感觉这兔子好肥哦……”
“小兔子嘛,胖一点可爱。”沈玉娇说道。
赵曦忽然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个象牙雕塑,急急忙忙让人找了过来,献宝一样给沈玉娇看:“你看这个是我买的,梵国人的手艺,是不是也很新奇?”
沈玉娇接过来一看,笑道:“的确好看,我记得咱们家还有一对比这个大些的?早几年还看你摆在书房里面。”
“对对,那个是父皇赐给我的。”赵曦点头,“那个比这个要大好大一圈呢。”
两人一边吃月饼一边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又说起了京中这段时间发生的奇闻趣事,然后又讲了宫里面的种种。
“东宫的那个公孙良娣流产了。”沈玉娇说道,“听说是冲撞了小檀,然后嘛……这会儿小檀还被关着禁闭,但是那公孙良娣也已经褫夺封号,贬为宫女了。”
赵曦喝了一口茶,有些讶异:“她冲撞小檀做什么?”
沈玉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事情是太子妃处理的,太子倒是没说什么。”
赵曦道:“感觉薛姐姐走了以后啊,东宫透着一股子邪性,你说一个正常的良娣干嘛去冲撞小殿下呢?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比不上赵檀赵椿嘛!”
沈玉娇则道:“说不定之前受过宠,所以现在就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呢?”
赵曦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么一说也是有可能的。”
沈玉娇又道:“还有件事,我有个堂姐之前嫁去了西南,你是知道的吧?”
赵曦点头:“知道,不是还送了好些特产来?挺好吃的。”
沈玉娇道:“她回京城来了,不过是为了告状的,具体的还不太清楚,就只知道昨儿直接去刑部了。”
赵曦惊讶道:“听起来像是出了大事?”
沈玉娇道:“等过几日应当就知道了,现在哪里清楚。”
赵曦听着这话也就没有多问,又说起了其他。
“我明儿准备去东宫见一见我哥。”赵曦吃了太多月饼,然后懒洋洋的躺在了沈玉娇的膝上,“我想着,既然走之前都说和好了,现在回去不见他也不太好。”
沈玉娇的手指轻轻梳理着赵曦的头发,道:“这是应当的,刚就说了,这几个月,太子对咱们府上照拂得很。”
赵曦轻叹了一声,道:“若是当初没出那样的事情……就好了。”
沈玉娇倒是一笑:“还总提当初做什么?又不能反悔了。”
.
第二日早朝之后,赵曦便跟着赵旸去了东宫——还特地找了个理由,说是去梵国给赵椿和赵檀带了礼物,想亲自送给他们。
赵旸哪里能不知道这就是赵曦的态度呢?于是就和他一起往东宫走。
一边走,赵曦一边说着龙镇互市上的事情,又说起自己被认出来之后,吓得那小贩哆哆嗦嗦的样子,他倒是不经意就带出了从前那样的亲昵口吻,直听得赵旸感慨万分。
他也笑道:“这么一说,你在战场上的威名,大约也是能止小孩夜啼了。”
赵曦哈哈大笑起来,道:“我这个样子,小孩看到我也不会哇哇哭泣的嘛!”
赵旸看了他一眼,道:“人家不知道你样子的,也就听听名声了。”
赵曦豪迈地一摆手,道:“这没什么,有这么个名声,办事也轻松,否则的话梵国这事情哪里能做得那么快?”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东宫,赵旸先带着赵曦去赵檀的院子里面看他,一边走一边道:“小檀还在禁足呢,只能委屈你来看他了。”
“呃也没事。”赵曦道,“反正都一家人嘛,谁看谁都一样——怎么没看到小椿?”
“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念书,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赵旸说着。
两人进到了赵檀的院子里面,就看到赵檀正倒挂在桂花树上,旁边是苦着脸站着的内侍们。
看到赵旸和赵曦,赵檀极为灵活地从树上哧溜就下来了,然后一头就冲到了赵曦怀里,嘤嘤嘤道:“小叔叔,我被禁足了我好可怜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赵旸颇有些尴尬地在赵檀脑袋上敲了一记,道:“先行礼。”
赵檀老老实实地松开赵曦,后退了一步行了礼,然后又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赵曦,问道:“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赵曦笑道:“就昨天回来的,今天就来看你啦!”
赵檀吐了吐舌头,仿佛是有话想说,然后就转而去看赵旸了:“父王,我有悄悄话想和小叔说。”
赵旸无奈地看向了赵曦,道:“那我去外头看看小椿回来没有?”
赵曦只好一笑,点了头。
叔侄俩一起目送了赵旸出去,然后相视无言。
赵曦拉着赵檀在回廊上坐下了,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赵檀却回头把身后的内侍们都挥开,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开了口:“小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禁足吗?”
“知道,据说是有人冲撞了你,然后那人还流产了。”赵曦耐心地回答道。
赵檀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只是一个由头,我看到父王在哭。”
赵曦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会看到?”
赵檀道:“他以为我没看到……而且让我禁足的也不是父王,是母妃。”
赵曦被绕了一下才明白了赵檀的意思,于是道:“如果你父王为了你没出生的小弟弟和小妹妹哭,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不是吗?”
赵檀又摇头,道:“父王不是为了那件事情哭,我也不知道父王为什么哭……但是母妃说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可是我想告诉小叔叔你。小叔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赵曦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赵檀认真道:“我就看到父王缩在椅子里面,然后一直一直哭。”
赵曦没能想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赵旸哭,只好道:“如果我知道原因了,一定来告诉你,好吗?我去梵国给你带了些小玩意,我知道你属兔的,所以我给你带了玉兔,这个是翡翠的。”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对翡翠大玉兔放在赵檀的手里,“你喜不喜欢?”
赵檀眼睛一亮,顿时就把刚才的自我纠结扔到一边去了。
赵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口中道:“既然你母妃让你不说,你也就乖乖地说也不要告诉了,知道吗?”
赵檀捧着那对大玉兔点头:“嗯嗯我听小叔的。”
两人出了院子,就看到赵旸也正带着赵椿往这边走。
赵旸笑道:“悄悄话这么快就说完啦?——这翡翠兔子看起来成色挺好,这水头很绿啊!”
赵曦哈哈笑道:“特地给他买的,知道他喜欢兔子。”
赵椿眨了眨眼睛,道:“那小叔给我带了什么?”
赵曦从另一边袖袋里面摸出了一块砚台,道:“之前总看你对着父皇那砚台垂涎三尺,我就给你找了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你觉得怎么样?”
赵椿十分惊喜地接过来,又慎重其事地谢过,道:“都没想到小叔叔竟然发现了……我还一直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
.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命案
沈玉婵回到京城也不过就是中秋节之前一日的事情。
她回来之后,连沈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刑部击鼓鸣冤了。
刑部见是一个妇人前来鸣冤,并没有轻看,便请了她进去,把案件一一陈述。
沈玉婵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身边跟着的不过是当初嫁去马家时候的那些下人,然后还有数个马家的下人,除此之外竟是再无旁人。
她跪在堂下不急不慌地说着她鸣冤的缘故。
“小女子乃是从西南而来,要状告那交州刺史闫璐志颠倒黑白收受贿赂,让杀人者逍遥法外还要污蔑好人!”沈玉婵说道,“小女子原本是京城人士,后来嫁给西南马氏马家大老爷马殷为妻,去年时候,我家老爷当上了司马,一家人都高兴极了。大老爷原是有一个妾室杜氏,名红儿,她跟了大老爷许多年,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先头几个太太去世也都与杜红儿相关,小女子嫁入马家之后一直十分提防他,幸好有老爷的信任,才躲过了几次杜氏下的狠手。今年端午时候,这杜氏给小女子送来了一些粽子,小女子不爱吃甜口的,那会儿老爷恰好在场,就吃了几个,没想到粽子才下肚,老爷就七窍流血死掉了!当时小女子便命人把这杜氏看管起来,要治她蓄意杀人之罪,并把她扭送到了官府。没想到,杜氏家中有钱有势,竟然贿赂了交州刺史闫璐志,闫璐志收了钱,就在审案时候大笔一挥,说是杜氏无辜,是小女子的过错,才导致了老爷去世!”
一口气说到这里,沈玉婵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道:“小女子几次想让闫璐志查清真相,可他连一个仵作都不愿意派来查看,更不用提去看其他的证据!小女子无法,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杀人的罪名落到了小女子的身上,于是便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想请刑部的各位老爷,给小女子一个公道!”
坐在堂上的乃是游楷,他听着沈玉婵说完,便问道:“如若那闫璐志没有派仵作更没有查看证据就判定了杜氏无辜,时间过了这么久,你现在要如何证明你刚才所说的是真的呢?”
沈玉婵指了指身后的几个马家的下人,道:“这些便是马家伺候了多年的下人,他们从前就是跟在大老爷身边伺候,当日他们都在场。”顿了顿,她又道,“大老爷的尸身我也让人一起带到京城来了,还有当日的粽子,以及当日伺候的仆从下人,厨房里面的人,小女子想着带着尸身进京盘差有颇多不便,于是只命他们停在京城之外,若您要传唤,小女子便让他们到堂上来。”
游楷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齐全。
沈玉婵又道:“当日所有的人证物证,小女子全部都带来了,只遗憾离开之前未能把杜氏一起抓来……小女子出来得匆忙,那时候那闫璐志都要下令缉拿我,于是我只好匆忙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听着这话,游楷略觉得有些奇妙了:“马夫人一介女流,能从刺史的缉拿令下千里迢迢安然无恙地来到京城……?”
沈玉婵顿了顿,道:“小女子前来,也是借助了娘家的关系。小女子的二叔便是沈相……堂弟是安乐侯……母亲家中也是武将……故而小女子才能突破困难重重……回到京城。”
游楷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父亲当初也是一员大将了。”
“是。”沈玉婵低眉顺眼道,“小女子未能有什么建树,如今又陷入这样的案子当中,不敢多提这些。”
游楷道:“这件案子刑部就接下来了,你先回去,接下来办案的时候,会对你和你带来的人证物证进行提审——”说到这里,他看向了身边的人,“明日早朝时候记得提醒我上折子,这样的案子还涉及到了交州刺史等等,关系重大,既然我们刑部接下来,就要办得漂亮干净才行。”
沈玉婵在堂下听着这话,心头一喜。
离开刑部之后,沈玉婵这才回去了沈家。
沈家自从分家之后,一分为三,但各自的宅子离得并不远,沈湘还在涯洲毫无音讯,于是庄夫人带着还在读书的沈玳住的那府上平日里也不怎么开大门,家人都只是从角门出入。
沈玉婵站在门口,长长叹了一声,便命人上前去敲门。
过了许久,才有人把门开了一条缝,见是沈玉婵在外面,便唬了一跳。
“怎么是姑娘回来了?”那人是庄夫人身边做了多年的管事媳妇朱氏,她一边请沈玉婵进来,一边又使人去告诉庄夫人,“姑娘回来怎么也不差人说一声?好叫咱们去城门口等着呀!”
沈玉婵勉力笑了笑,道:“也是事出突然——我母亲呢?”
“在后头歇着呢!”朱氏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太太了。”
沈玉婵指了指身后的人,道:“这些人你暂且找个地方让他们歇着,也不用过多安排了,我自己去见母亲!”
朱氏应了下来,便亲自带着人去把跟着沈玉婵来的马家人都安排了住的地方。
那边沈玉婵来到了庄夫人的院子,快走两步,便扑通一声跪到在了庄夫人面前:“阿娘……”
庄夫人急忙拉了她起来,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家对你不好了?他们欺负你了?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哪怕是不想和那马殷过了,母亲也支持你和离!”
沈玉婵擦了擦眼角,道:“女儿好久没见母亲,十分想念您……”
庄夫人是听了前头人的通传就放下了手中在看的书就起身去见她的,可没想到还没出院子呢,沈玉婵自己就进来了。她拉着沈玉婵的手往屋子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去了西南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回来……一会儿怎么就是这个样子?你身上这衣服也是旧的?看起来都不怎么新……马家亏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