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行完叩首礼,尚未站定,弘明帝就冲着他们丢下一颗原.子.弹。
“昨夜孙爱卿命人快马加鞭传来急奏,言明安庆府痘疹乃是人为导致。”
“不仅怀宁县县令,安庆府知府等几人也有参与,而这一切,是扶桑国的手笔。”
“而今这些人已悉数捉拿归案,正在押解进京的途中。”
“朕想问一问诸位爱卿,此事打算如何解决?”
“咔嚓——”
苏源隐约间听到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凝神一瞧,原来是他昨夜许下的不切实际的小小心愿。
第162章
金銮殿上,朝臣们被这颗巨型原.子.弹炸得面目全非。
附属国中实力最弱的扶桑国暗中在宗主国散布痘疹病毒,害死数百人,这是今年最炸裂的消息。
没有之一。
扶桑人简直是狗胆包天!无法无天!
这能忍?
当然不能!
年近花甲的王首辅站出来,饱含激愤:“扶桑国狼子野心,单方面撕毁归顺国书,微臣以为,该立即派兵攻打扶桑国,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古话有云: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附属国就该有附属国的样子,违背了协定,就该付出代价。
具体参照四年前的南月国。
南月国在靖朝安插密探,通过乔家刺探朝中机密,却不曾戕害过百姓。
反观扶桑国,他们视人命为草芥,妄图以痘疹动摇赵氏皇族的统治。
如此阴毒行径,绝不可饶恕!
孔次辅等人相继站出来,铿锵激昂地附和着。
“请陛下派兵攻打扶桑!”
“微臣恳请陛下判安庆府知府等人剐刑,好让无辜死去的百姓安息,并给怀宁县尚且活着的百姓,乃至全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一武将气红了脸,声如洪钟道:“扶桑小国野心勃勃,微臣请战前往,必将踏平整个扶桑!”
“没错!”又一武将站出来,“扶桑国所图甚大,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苏源着实没想到安庆府的痘疹和扶桑人有关。
想到那些死去的百姓,想到折磨他许久的满心内疚,当即火从心起。
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说完,苏源也跟着站出来。
“扶桑违反两国之约,未经容允进入我朝地界,残害百姓,动摇民心,此等狼贪鼠窃之辈,如若不除,后患无穷!”
听得诸位爱卿的正义之言,弘明帝胸口燃烧了整整一夜的怒火总算缓和些许。
正要点兵部尚书问话,又有一人站出来,梗着脖子高声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可!”
周遭倏地一静,主战的官员不约而同朝他投去“你怕不是坏了脑子”的死亡凝视。
陛下之盛怒溢于言表,主张倾向也很明确。
只等他们象征性地表个态,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双方皆大欢喜,也能让那些个撮尔小国吃一记教训,何乐为不为?
结果你这憨子跳出来,说什么陛下不行,陛下不可,搁那上蹿下跳,怕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有胆儿大的官员冒险暗窥天颜,果然,陛下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官员毫无觉察,上下嘴皮子翻飞,唾沫飞溅:“陛下容秉,微臣以为不可是有诸多理由的。”
弘明帝忍住操起奏折砸人的冲动,心不甘情不愿:“准。”
“陛下几日前决定派遣远靖舟二次出海,必将耗费极大一笔银钱。”
“倘若在这时开战,军需军饷武器......以上种种又将耗费一大笔银钱。”
“二者相加,据微臣粗略计算,约摸要花去国库一半以上的存银。”
“万一战争僵持不下,战线拉长,微臣恐怕会导致国库空虚,从而影响各项举措的实施啊陛下!”
弘明帝气极反笑,众朝臣则因陛下身上的寒气瑟瑟发抖。
那官员低着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笑声,误以为陛下采纳了他的意见,不由面带得意。
王首辅、孔次辅还有苏源那几个简直没事找事做,只顾逞一时之勇,压根没考虑到一旦开战,会给户部添多少麻烦。
户部掌控着朝廷的钱袋子,每天都有各种官员以各种名义过来要钱,一遍又一遍,简直烦不胜烦。
本来上值就烦,平白又多出一份差事,岂不更烦了?
索性一劳永逸,拒不开战。
这户部官员的发言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接下来又有十数位官员站出来,表示不支持开战。
“微臣以为可派人警告扶桑,一来可避免将士伤亡,二来也不至于伤及战区百姓。”
“臣附议,可借机抬高每年的供奉,为国库增收一笔。”
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振振有词的模样叫人看了目瞪口呆。
苏源暗嗤一声,暗藏鄙屑。
一个个只知安逸享乐,泱泱大国的面子都被人踩到脚底板了,还在畏首畏尾,贪生怕死。
真想撬开他们的天灵盖,看一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弘明帝眉宇间氤氲着勃然怒气,却罕见地没有当场发怒:“户部侍郎何在?”
左右侍郎齐齐出列:“陛下。”
面上一派恭谨,心里把那蠢货同僚骂得狗血淋头。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偏你个蠢货站出来说不可,想早死就直接说,可别再连累了他们。
“孙爱卿还在安庆府,现今户部是由你们二人掌管,对否?”
左右侍郎咽了口唾沫:“是。”
“那你们告诉朕,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左侍郎不假思索道:“回陛下,截至上月月底,国库拢共有八千三百七十二万两存银。”
右侍郎补充说明:“另本月已有二百七十六万两银子入国库,待月末番商所缴纳的各种税入账,应能凑齐五百万。”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哗然。
“五、五百万?”
“天爷啊,咱们国库竟有这么多银子?”
“我记得......还在的时候,国库最多只有一千万,这得翻多少倍啊?!”
不怪他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朝臣们知道这几年国库充盈,可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饶是见多识广如苏源,也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难怪陛下这样果决,是有点底气在身上的。
再看持反对意见的户部官员,他已经傻了眼:“这、这么多?”
弘明帝没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但不影响发落了他:“身为户部官员,连国库有多少存银都不知道,朕许你高官厚禄,是让你来提前养老的不成?”
户部官员面白如纸,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浆糊,混沌不清。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开脱:“陛下,微臣只是、只是担心凡事有个万一,假如......”
不等他说完,苏源先忍不住了,喝声道:“你这样说,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朝兵强马壮,又军备充足,扶桑不过一撮尔小国,所有百姓加起来也就两百万,如何能与我朝将士匹敌?”
户部官员脸色青青白白,仿若开了染坊,精彩得很。
但他还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又或者说,借机拖延陛下对他的惩处。
“再有就是,眼下番商和使者们都在京城,但凡开战,他们必将听到风声,岂不让人看笑话?”
苏源当即一个“嗤”字砸他脸上:“扶桑在安庆府的所作所为可瞒不住,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
“遇到这样事关社稷的大事,第一反应竟是番邦来客会不会看笑话,依本官看,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户部官员:“......”
好好的怎还骂人呢。
弘明帝:“......”
承珩,朕之嘴替!
朝臣们:“......”
时隔多年,终于得见苏大人的威武英姿,甚好!妙极!
户部官员被喷得面无人色,苏源却不打算就此收手,朝上一拱手,以表恭敬后继续输出。
“扶桑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次咱们忍了,才是真正被番邦人看了笑话去。”
“只有大军压境,打得扶桑哀告宾服,方可彰显我靖朝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