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就是除掉谢韵的最好时机,宗亲们有保护皇嗣的功劳,现在除掉谢韵,等天子回来也没有理由拿他们怎么样。
可关键是,谢韵失踪了,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云州和盛阳城都不见人影,谁也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
沈府内,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提心胆颤,阴云密布的沈府已经重新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春风拂过屋檐,晨光照耀,在这里,大周又迎来了另一个辉煌时代。
生产的过程出奇顺利,这可能也是谢韵身强体健的缘故,半夜子时发动,折腾了两个时辰,晨光破晓,也就是帝姬诞生之时。
魏媗宜一大早就悄悄地从沈府后门进来,刚踏进谢韵的院子就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医师说谢韵很可能会在今日活着明日发动,所以她今日过来是准备在这里陪阿韵住几日的。
没想到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这...这就生了?这么快!”魏媗宜很是惊讶,站在院子里茫然了一会。
木氏出来请嘉阳长公主去侧屋看望小公主,但魏媗宜非要先去看谢韵,木氏就只好带着公主进了主屋。
魏媗宜本以为生产过后的妇人都是虚弱的,没想到谢韵只是脸色微微发白,精神头还好,而且能下地走动,也能坐起来吃饭。
她小心翼翼坐在饭桌旁边的圆凳上,惊奇地看着正在吃饭的谢韵,“阿韵!你怎么能坐着呢!不需要好好躺着休息么!”
“还好,吃点饭,身上又有力气了。”谢韵笑了笑,低头摸了下空荡荡的肚子,还有些不适应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肚子还是圆滚滚的。”
木氏坐在另一边给谢韵承汤,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刚生完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一段就好了,医师已经在府中住下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就能过来,奶娘也都找好了,小公主身子康健,不用什么都不用担忧,安心养身就好。”
“诶,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小侄女呢!小公主长什么样子,皇兄和阿韵都这样好看,小公主定然无比可爱!”魏媗宜兴奋地看着谢韵。
“呃...”谢韵迟疑地看着魏媗宜,一言难尽。
只要想到那个小小的,红红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小婴儿,她顿时心里一塞,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丑的小孩子,居然是从她肚子生出来的,明明她和魏湛都不长那样...
木氏一看谢韵表情就猜到女儿在想什么,她忍不住笑出来,想到女儿今晨第一次见到孩子的表情,就忍俊不禁。
“都是暂时的,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养一段就好了,陛下和韵儿都是天人之姿,小公主肯定差不了,虽然还小,但能看出来五官是标致的,以后肯定是大美人,比你这个做娘的还要好看。”
谢韵轻叹一口气,十分忧愁。
不过木氏说的也有道理,小孩子还是要养养才能看出来长得什么样子,毕竟木氏都要四十了,还这么美,霍氏太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媗宜出落得也很好,亲缘在此,估计差不到哪里去吧。
听说战场大捷,也不知道魏湛那边怎样了,他回来要是看见是女儿不开心的话,她就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小公主的大名自然要等到魏湛回来再取,但木氏说让她先取个小名叫着,取名这件事对谢韵来说还挺难的,虽然是个小名。
谢韵拖着不给女儿取小名,沈家众人只能叫小殿下了,魏媗宜和魏潋是皇室里的长辈,自然不能给也叫小殿下。
魏媗宜就在沈府住下了,说什么也不肯走,她给小侄女叫乖乖,谢韵听了之后也跟着叫乖乖,小公主见了魏媗宜就开心,比见了亲娘还亲,这归结于魏媗宜成天陪小公主玩。
乐此不疲地带了一个月孩子才搬回公主府。
大约过了半个月多,谢韵的身子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腹部收了回去,人也精神不少,又养了半个月,她几乎是变回了怀孕之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孩子的娘。
这段时间,北方传回来魏泽剿匪镇压敌族,完胜归朝的消息,但魏湛却还没有回来。
谢韵给魏湛送过去的信件也没有传回来,小公主降生之后,她又写了一封信送过去,但是没有将孩子出生的事情写上去,只是寥寥几句问候,魏湛若是看见了应该能猜出这是孩子已经平安的出声的意思。上一封信件没有传回来,谢韵怕是信件被人中途拦截,所以不敢将孩子的事情写在信上。
没多久,战场又传来消息,南嘉王与边疆部族勾结,不知道许诺了什么优渥的条件,引得那些吃人的部族调兵相助,竟然坚守住了南嘉城,而且旁边的两座城池也归顺了南嘉王,与朝廷倒戈相向。
魏泽带着五万兵马回朝,路上临时收到圣旨,直接改道去南嘉城支援。
圣旨能传回来,但她的信件却传不回来,谢韵猜想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在魏湛回来之前,扣押所有知道公主降生消息的人,包括接生医师,府中下人和乳母这些人。
沈府密不透风,府兵和暗卫都看守在府中,之前生产的时候,霍修竹也派了信得过的士兵过来暗中守护,但没有多久,青州水患再次爆发,城外多了流民,青州也需要人手,霍修竹分派了一半的将士去了青州,本人依旧留在盛阳城中。
小公主三个月的时候,宫中那个宫女诞下了一个男婴,男婴的皇嗣身份没有确定,天子尚未班师回朝,但雍王却联合宗室对外宣布了皇子降生的消息。
佳贵妃掌权的几年里,后宫留下不少南嘉王的暗桩,谢韵也曾用过这些势力,她知道掌管后宫尚宫局的尚宫本是佳贵妃的人,这次皇宫对外宣布皇子降生的消息,也有这位尚宫大人的参与。
夜里,霍修竹派人送信进沈府,在沈府与谢韵见面。
青州的水患不能不救,这天灾来的不是时候,断送了霍修竹完全掌控盛阳城的局面。
他知道沈家护着谢韵诞下了皇嗣,为了皇嗣的安危,他此次前来是为了送谢韵和小殿下暗中出城的。
出城的人不能太多,霍修竹只能送谢韵、魏媗宜和小殿下一起走,沈家目标太大,必须留在盛阳城中。
沈季楠观盛阳城中的动向,也知道城中快要不太平了,他赞同霍修竹的想法,同意让他带走谢韵和小殿下,木氏有些不舍,但也没有阻拦。
唯一反对的人是谢韵。
她换回了男子装扮,挡在女儿的屋子前面,不同意霍修竹带走女儿,“为何要走,皇宫虽然落入宗室之手,挟持皇子,软禁了几位摄政老臣,但我们也不是失去了盛阳城的控制权,你手中还有兵权,我们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霍修竹站在院子里,面色冷肃,“你和小殿下现在出城就是最安全的出路,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我送出去的信件都被拦截,出去也未必安全,还不如死守盛阳城。”谢韵拿出魏湛留下的密旨,举在霍修竹面前,“既然皇宫失守,那就拿下皇宫,有些事他们能做,我们也能做。
”
拿下皇宫不是不可以,可是陛下临走前嘱咐过他,护住皇嗣,也要看住谢韵,提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发生。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宫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怀有皇嗣的宫女,会多出了一个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不是谢韵,变成了雍王。
谢韵知道霍修竹担忧什么,她笑笑,推开了房门让木氏将女儿抱出来给霍修竹看,“怕什么,我生的是公主,又不是皇子。”
“公主还未起名,我比你更期望魏湛从南嘉城回来。”
霍修竹犹豫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外面有暗卫匆匆进来,跪在他面前道:“将军,恒王叛变,率领五万士兵与南嘉城内联合,对大军形成了夹击之势,信使送不出来信,我们已经打探不到战场的军情了。”
院中寂静,魏媗宜站在谢韵身边,惊讶失声,“不可能,这消息不是真的,二哥不会叛变的。”
魏泽对皇位向来没有觊觎之心,他淡泊名利,之前一直阻拦阿韵和佳贵妃对皇兄动手,储君之位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皇室这代的和睦与魏泽的心性脱不了干系,魏媗宜坚决不相信二哥魏泽会叛变。
谢韵双眸瞬间冷了下来,她将孩子从木氏手里抱走,送到魏媗宜手中,然后幽幽看着霍修竹,“还等什么,雍王必定已经倒戈南嘉王阵营,你再犹豫,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就成真的了。”
第71章 、逼宫
领兵攻入皇宫无论是何种理由, 只要不是君王授意,都可以定义为叛军。
若是换个人对霍修竹说要打进皇宫,霍修竹未必会赌上身家性命干这种事, 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谢韵。
她手上有天子密旨, 有陛下的贴身金牌, 还是皇嗣生母,背靠沈家、宁王、嘉郡王还有嘉阳公主, 从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那天起, 霍修竹对谢韵的成见就在慢慢消减。
他本以为谢韵是蓝颜惑君的佞臣, 后来发现她并不是奸佞,也不是男子, 蓝颜惑君这个事情也不好是谁主动的...
总之, 他信谢韵一次。
择日不如撞日, 谢韵当即就让霍修竹调兵进城, 并且让霍修竹将元娘送来沈家,以免会有人再把主意打到元娘身上。
时至四月,春雨如约而至,天色昏昏沉沉不肯放晴,雷声和倾盆大雨掩盖了城门外的铁甲刀剑声。
雍王调动了许多提门司的士兵守在皇宫外面,并且还掌握了一半的禁军,按理说,他控制着年幼皇子的性命,是没有臣子敢在这个时候逆反他的, 可偏偏霍修竹和谢韵知道那个男婴不是真的皇子, 所谓的皇子在谢韵眼中不值一提。
生在旋涡之中, 活下来是幸运,活不下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谢韵没有多余的同情心,那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没必要在乎陌生人的生死。
皇宫之中已经是兵荒马乱了,雍王坐在勤政殿的主位上,下面的椅子上坐着一群年纪偏大的朝臣。
三司六部的高官全部都在这里了,雍王两日前就以议政的名义将这些大臣请到了皇宫里,然后用皇子性命和手中兵权强迫这些人留在勤政殿中。
他以皇子的性命和陛下在战场不明生死做胁迫,要求几位监国重臣一同颁布政令,暂立幼主登基,皇家宗亲雍王摄政。
几位监国重臣自然是不愿意,任其雍王威胁了两日都没有松口,恒王反叛陛下,虽说陛下在战场上凶多吉少,但也没有传出天子战死的消息,岂能随意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为帝!
雍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大臣们也无可奈何,他们走不出去这个皇宫,也不能以死明志,雍王以皇子性命威胁,几位监国的大臣若是敢死,他就送那个孩子去死。
这样一来,勤政殿里的局面就僵持住了,监国重臣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们不愿意颁布改立君王的诏书,也不能看着刚刚出生的皇子去死,就只能在勤政殿里等,等破局之人。
朱雀门外的拼杀声和火光已经传到了勤政殿里,报送城门情况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进来。
殿内气氛凝滞,人心惶惶,雍王魏冶已经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命人去城门口给霍修竹和谢韵传话,说皇子在他手里,若是还不停下,他就杀了皇子玉石俱焚。
此言一出,下手的几位重臣神情激愤,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指责魏冶。
谁不知道陛下独爱谢韵,对女自己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这个宫女出现在陛下与谢韵吵架的时候,也未必会有这个皇嗣的降生了,按陛下对谢韵的袒护程度来看,说不准这就是天子膝下的唯一一个皇嗣了。
所以这个皇嗣决不能出事。
出身世家大族的崔大人已近不惑之年,他是天子之师,当朝的一品太傅,他双手颤抖,脸色被逼地通红,“雍王!这是陛下唯一的皇嗣,你怎么用皇子性命做威胁!万一、万一霍修竹和谢韵真的打定主意造反...”
其实谁都明白,霍修竹和谢韵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就定然是不在乎皇嗣性命的,雍王以皇子性命做威胁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攻入皇宫的脚步。
“闭嘴!”魏冶双眸阴鸷地看着下面的朝臣,杀意逼现,“诸位不用急,若是他们进来,本王带着诸位一起上路就好!”
霍修竹和谢韵带来的士兵已经包围了皇宫,他的人无法突围出去,若是霍修竹和谢韵不停手,他定然是死路一条。
他扫视着下面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吏部上书霍霁云面前,命人押住了霍霁云。
霍霁云是霍修竹同脉的小叔,三十出头就坐上了吏部尚书之位,背靠霍家平步青云。
魏冶冷笑,带着霍霁云和几位重臣往外面走,听说霍修竹虽然在婚嫁之事上面与家里闹翻,但对家里人还是不错的,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威胁到霍修竹呢。
不过两个时辰,朱雀门已然是横尸无数,血流成河,好在雨水及时冲刷,众人只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霍家军缓缓朝勤政殿的方向逼近,谢韵和霍修竹骑马走在后面。
隔着不近了距离,勤政殿门外的众人能清晰的瞧见不远处的场景,谢韵坐在马上,行于首位,后面跟着霍修竹和几位副将。
他们都以为是霍修竹手握兵权有了不臣之心,竟没想到为首做主的是没有任何权柄的谢韵?
自从谢韵被陛下发落云州避难之后,谢韵手中就没有任何权力了,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少师,是怎么号令得动霍修竹的?
石阶之上,雍王将手中刀刃对准了霍霁云的脖颈,扬声道:“霍修竹,你现在伏罪,本王或许可以放过他,也可以放过霍家全族,但若是你执意造反,那可就说不准了...”
霍修竹看着石阶之上的情景,抿唇不说话,倒是被挟持的霍霁云一脸坦荡,在这种时候还笑了出来,“不必在意我,霍家衷心为君,死又何妨!”
魏冶嗤笑,“这也叫衷心为君?你霍家的衷心就是枉顾皇子性命,领兵攻入皇宫造反?”
周围的朝臣们沉默不语,但目光都放在了雍王和谢韵身上流转,不知道这俩个是不是都抱着造反的念头。
雍王的野心是真的,但谢韵也未必无辜,她枉顾皇子性命攻入皇宫是真的,就算攻入皇宫的行为可以解释,那蔑视皇嗣性命的罪名可不能解释。
谢韵回头看了霍修竹一眼,然后对着台上轻笑,“你说是皇子就是皇子了?还说他不是呢,野种而已,何必太过在意。不过霍大人的衷心确实值得谢韵敬佩,雍王殿下,你现在是什么境遇你心里清楚,就算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死的。”
这话就不只是不拿皇嗣性命当回事了,还是不拿朝臣的性命当回事,这下众人看向谢韵的眼光就从救世主变成仇人了,纷纷以控诉的眼神讨伐她。
“但我这个人心善,看在霍大人的这份衷心,也看在雍王殿下和诸位宗亲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陛下在战场上不明生死,咱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大周啊,谁能说得清对错呢,这样吧,你放了诸位朝臣,我今日便不杀你,如何?”
“呵,你当我是傻子,你说啥什么我就信什么。”魏冶不信谢韵说的任何一个字。
“口说无凭,确实不能让人信服。”谢韵做思考状,又说:“这样吧,一会我放人开城门,护送雍王殿下出城去封地,保证绝不追讨,你若是不放心,就带一个够分量的人质一起走就好了,例如...刚刚出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是陛下的独子,有皇子在手,我若是敢追你,你带着皇子玉石俱焚不就好了,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陛下有其他的女人,但皇子已经降生,这么多人看着,我哪敢对皇子做什么,对吧。”
魏冶手中刀剑松动,让身边的士兵去将小皇子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