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能永葆周全之事,就算是换一个皇帝,或者让任何人来掌权,都难保不会对萧家生出功高震主之心。
新帝比之庆帝好的,或许就是他足够聪明,也知道萧家并无谋逆之意,所以他会将三军之权全部交给了谢云宴,对着萧家时也全然信任。
汪茵听着苏锦沅的话,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事已至此,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对着苏锦沅道:
“对了,萧家快出孝了吧?”
苏锦沅愣了下,想了想道:“是快了。”
孝期说是三年,可实则也只有二十七个月,萧家因特例未曾有人丁忧,可孝制却依旧照着常循来算。
两个月前,也就是四月底时就已经行了大祥之祭,当时新帝还曾亲自祭拜过萧家众人,将萧缙牌位送入太庙,更下令在临州建了忠烈堂,祭拜当初战死临川那些将士的尸骨,下旨恩赏那些人家中亲眷。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算起来再有几日,府中就该举行禫祭,除服出孝了。
苏锦沅有意想要淡去在萧家主事之权,府中操办这些事情也几乎都交给了霍柔去办,前些日子霍柔还曾过来跟她商议过,禫祭那日宴请宾客的名单来着。
汪茵看着她眨眨眼:“那你想过你跟谢六的事吗?”
苏锦沅抬眼:“我们什么事?”
“你说呢?”
汪茵看她,“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你家谢六在京中有多抢手,那明里暗里打探谢六婚事的人就已经不少,朝着他投怀送抱,恨不得能自荐枕席的更多。”
“这要不是顾忌着萧家还在孝中,上门说亲会被打出去,说不得那想要替谢六说亲的人都能踩破萧家门槛了,你就半点都不担心?”
汪茵见苏锦沅不为所动,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她连忙坐直了身体说道,
“你可别不当回事,以前萧家还在孝中,你俩得守着叔嫂规矩,可如今都马上出孝了,你也该好好想想你跟谢六的事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糊弄下去?”
“要实在不行,我索性回去跟我爹说,让他来萧家问他们要了你当了女儿去。”
“萧家不是给过你放妻书吗,萧云熙当初也给了你退婚书,萧家如今得新帝看重,就连萧云鑫都重新入朝得了差事,你就算离开萧家,也没谁能说你什么。”
“你来汪家待上个一年半载,等萧家的事儿淡去之后,到时候再让谢云宴来提亲,你觉得怎么样?”
汪茵绞尽脑汁的想着,
“再不然,像是话本子里说的,假死一下?回头就说你是我亲姐姐,只是身子不好,打小养在乡下,刚刚才接回来的?”
“反正萧家守孝这么长时间,见过你的也不多……”
“砰!”
苏锦沅听着她异想天开的话,满头黑线的伸手就朝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瞎想什么呢,你当京中的人都是傻子?”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第370章 阿沅,你多疼疼我
萧家的确守孝两年有余,她也不怎么跟各府的人往来,可却不代表没人认识她。
当初闯宫之时,这次皇权更迭,她哪一次不是在人前露过脸。
京中那些朝臣几乎都认得她,女眷虽然不识,可大半都听过她名字。
谢云宴如今身为大将军王,他的动静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她想要假死脱身,更名改姓根本不够,怕还得换了她这张脸才行,否则根本就是徒劳。
“那怎么办啊?”
汪茵苦恼,见苏锦沅只笑不语,忍不住瞪她,“你笑什么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要不你就跟我回汪家?”
苏锦沅伸手按着她脑袋,将几乎都要蹿起来的汪茵压了回去,这才说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跟你回汪家算是什么事?”
“我要是还小,汪伯父可以借口受我父亲所托照顾我,可我不是三岁小孩,莫名其妙去汪家,该怎么跟人解释?”
“况且我嫁过萧家是事实,别说是一年半载,就算是十年、八年,只要阿宴还在京城,只要萧家还握着兵权,我跟阿宴在一起,就永远会有人拿着这事情不放。”
人伦常理是一回事,因谢云宴和萧家的身份又是一回事。
高门权贵的热闹,谁不想看?
她拍了拍汪茵的脑袋,跟哄小狗似的,挠得她一头乱毛,
“这事情我有分寸的,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你跟芮麟怎么回事儿?”
汪茵脸色一僵,连忙伸手捂着自己脑门,一边整理着乱掉的额发,一边有些心虚的嘟囔:“什么怎么回事儿?”
“还装?”
苏锦沅斜眼看她,“我可是听阿宴说了,你跟芮麟打了一架,芮麟居然还输了。”
芮麟那张脸虽然长得漂亮了点,可实际上却是个狠起来谁都不怕的狼崽子,他是学过武的,虽然比不上谢云宴,可就汪茵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打得过芮麟才怪。
“你跟芮麟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动手了,还有,你到底跟芮麟说什么了,激得他直接跑去跟着谭银他们一起去阜宁清缴倭夷去了?”
汪茵刚开始还垂着脑袋不吭声,可等当听到苏锦沅后面的话时,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他去阜宁了?!”
“你不知道?”苏锦沅诧异。
当日刑部堂审之后,谢云宴便遵照承诺,暗中寻了个死囚替代了温思晴,以她畏罪自戕为名将她和温思慧放了出去,算是全了当初跟温志虎的“交易”。
谭金因主动认罪,又揭发温志虎和豫国公有功,只罚没了所有家财,判其不得再入仕途,挨了一顿板子罚了两年苦役,他的事情就揭了过去。
谭金活命,原以为谭银会走,谁知道他却留了下来入了军中,得了谢云宴重用。
阜宁倭夷来犯,谭银主动请命,跟元福、邱刚一起带兵去了,芮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苏锦沅看着汪茵挑眉:“他们今天就走,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城去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个屁啊!”
汪茵豁然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那个小兔崽子!”
明明是他先动手动脚,还跟他爹胡说八道,她才一时气急说了几句狠话的,可他居然跑去清缴倭夷,他脑子进水了?!
他明明走的是文臣的路子,一个亭山书院出来的生员就该好好去走恩科入举,参加殿试出人头地,他好端端的去混什么大头兵干的事情!
“我先走了!”
汪茵越想脸色越难看,也顾不得跟苏锦沅多说,提着裙摆就朝外走。
“嗳……”
苏锦沅刚叫了一声,就没了汪茵的身影,侧身靠在窗边,就见院子里汪茵气急败坏地朝外走去,那憋着气的架势像是要去跟人干仗似的。
珍珠端着两叠点心满脸莫名地朝外看了眼,等进来后还忍不住朝外探望:
“少夫人,汪小姐怎么走了?她不是还要吃桃花酥来着?”
她这才刚去取来,人怎么就走了?
苏锦沅靠在窗边笑得不行:“别管她。”
“她就嘴硬着,跟个刺猬似的,折腾来折腾去,瞧能折腾出个花儿来。”
珍珠纳闷:“啊?”
什么刺猬?
苏锦沅也没跟她解释,只笑眯眯地招招手,等珍珠将桃花酥递给她时,她才拿了一块儿咬了一口,那略带甜意却软糯糯的口感让人心情舒畅。
她问:“府里禫祭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珍珠说道:“已经差不多了,四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将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大夫人他们也将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拟好送了出去。”
“府里这几日一直都在扫尘,等到禫祭之后,就要重开府门与各府走动了。”
她站在苏锦沅身旁,将窗边的桃花挪了挪位置,桃花酥放在桌上,这才将盘子里摆着的玉碗取了放到苏锦沅身前,
“说起来咱们府上虽然还没除服,可京中的帖子已经送来了不少,大少夫人这里也有厚厚一叠,全都是邀您禫祭之后去赴宴贺寿还有参加各种花会的。”
府里各位夫人、少夫人之中,大少夫人的帖子最多。
珍珠之前拿了个匣子替她全装了起来,怕是得有满满一匣子,她想起那厚厚一摞的帖子,忍不住问了句,“
少夫人,您可要挑几家去赴宴?”
苏锦沅对于赴宴的事情有些意兴阑珊:“不去了,你把那些帖子翻出来看看,把里头不好回绝的人家挑出来,交给阿柔和婉芸去处理,那些不甚要紧的直接回绝了就是。”
桃花酥里包着红豆沙,两个下口就有些噎得慌。
苏锦沅喝了口碗里的东西,入口的涩味顿时让她眉毛都皱了起来:“怎么是苦的?”
她拿着调羹拨弄了下碗里的东西,
“这莲子没去心?”
珍珠见她脸都皱成了一团,抿嘴笑着说道:“少夫人这几日有些上火,嘴边起了燎疮,六公子特意吩咐的,让厨房那边做莲子羹时不要去心。”
苏锦沅一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珍珠说道:“昨儿个夜里回来了一趟,只是少夫人已经睡了,六公子怕吵醒了少夫人,只在床前放了支花儿,又吩咐了奴婢几句,就悄悄走了。”
她没说的是,六公子瞧着少夫人的睡颜跟痴了似的看了半个时辰,就那么静静守在床边,当时月色朦胧,照进窗中落在二人身上时,六公子神情温柔极了。
她还看到他走时偷偷亲了少夫人的脸颊。
苏锦沅总觉得珍珠看她时眼神有些奇奇怪怪,不由摸了摸自己脸皮,有些发烫。
她低头搅弄着碗里的莲子羹又喝了一口,才发现那莲子嚼碎的苦味之后尽是有一丝回甘,里面好像加了蜂蜜。
她不由自主弯了弯嘴角,对上珍珠促狭的目光,连忙板着脸低咳了声,
“难喝!”
……
萧家禫祭这一日,府中上下格外安静。
萧老夫人带着府里的人在祠堂祭拜萧缙等人,已经很久没在萧家与众人一起的谢云宴也特地赶了回来,跟着萧老夫人一起行了祭拜之礼。
禫祭结束之后,就代表守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