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说话的胡太爷道,“阿宇不是做官的料子,眼下能保住功名已是大幸。既如此,倒不若回乡治学,为家乡教导出几个有为学子,亦是他的功德。”
胡老太太道,“是啊,家里田地都是有的,守着田地,一家子过太平日子,也是福气。”
两位老人都这般说,毕竟是胡家私事,何子衿也不好再说什么。
胡老太太胡太爷在江家略坐了坐,问清楚胡大老爷一家子现在住的地方,二老就过去了。
胡太爷不晓得用的什么法子,三五日就将胡大老爷一房打发回乡去了,年都没叫在帝都过。胡大爷那里,胡太爷也有许多话教导,胡太爷看得透,与胡大爷说了,“你要是心有不甘,便是尚未想明白。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娘是糊涂,可你身为一家之主,怎么就没防备着她些。还有你媳妇,她嫁给你不是一年两年的新媳妇,你们都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你娘收受贿赂之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倘是第一种,便是她无能,内闱管理不利。倘是第二种,你想一想,家里还有谁与你同心?这样的大事,你先时竟未闻一丝风声!我不是不愿意你高官显禄啊,阿宇,此次有亲戚相助,功名尚可保全,倘再有下一次,难道叫曾祖父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胡太爷说着,不禁滚下泪来。
胡宇胡大爷到底只是笨,当初能为亲娘顶缸,眼下自然不忍见曾祖父这样的伤感。何况,家中事叫祖父点破,胡宇汗颜,“都是孙儿无能。”
“你呀,你就是心软,当初我不允你父母与你一同到任上,你为何不听?”胡太爷叹道,“事已至此,不若回乡。芙蓉书院是我一手所建,你乃进士功名,总有你的一席之地。”
接着,胡太爷问了问孙子内闱,与孙子商议妥当,将未生育的姬妾皆赏银打发了去,有生育的便留下来。如此,帮着孙子肃清内闱,胡太爷写了封信给族里的族长族老,让孙子到家后交给族里。
至于胡老太太,难免念叨胡大奶奶一遭,丈夫的官儿做的好好的,硬是因内闱女人收人银钱丢了官儿。让胡大奶奶权衡下其间轻重,为何说出嫁从夫,丈夫倒了霉,与妻子又有什么好处。夫妻一体的道理,胡大奶奶从丈夫被罢官的一刻起便感同身受了。
两位老人家安排了长房一房回乡,又带着胡大爷往何江苏三家辞了一回,待胡家长房回老家那日,三家人都带着孩子们过去相送,胡太爷不是不欣慰。
之后,胡太爷胡老太太就在先时胡大老爷一家住的宅子住了下来,长辈们都来了,重阳小夫妻也就搬了过去,既是一家子住着热闹,也是就近服侍长辈。有宫媛带着小囡囡每天陪胡老太太说话,再者,二郎已是举人,在家里攻读,胡太爷也是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何况,重阳也有了大理寺的差使,曾祖父在身边,重阳可是没少请教。两位老人家虽伤感嫡长孙胡宇一脉没落,但看到胡文一脉如此兴旺,心里也是欢喜的。一样是自己的子孙,不是么。
阿念对于胡太爷这么效率处置胡大老爷一房的事颇为感慨,阿念道,“不愧是老山长,这话咱们私下说,要是胡大老爷有老山长一半的明白,胡大爷的官儿也不能丢了。”
何子衿道,“他要有这等明白,当年自己的官儿都不会丢。”
阿念深以为然,继续感慨,“胡大爷也是倒霉,遇到这种父母,真是一坑坑四代。”胡大爷也是有孙子的人了,突然没了官儿,整个自己一支都会受影响。
对比胡大老爷胡大太太的人品,阿念都觉着,自己生母当初把自己扔给义父,自己进而很有运道的遇到岳家一家子,生母当年所为当真是一种积德的行为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晚安~~~~~~~~~~~~大家早些睡~~~~~~~~~~~~~~~~
☆、第498章 帝都风云之五零
余幸与阿冽的长女就生在腊月初八, 正是吃腊八粥的日子。
何老娘直念叨,“这孩子生得好啊, 有福分,生下来就有粥喝。”
这也是何家重孙辈的第一个孙女,何家现在重孙有四个,重孙女还是第一个,家里从上到下皆极是喜庆, 办的洗三礼完全不比重孙时的差。何子衿也夸这孩子生得好, 道,“这么瞧着, 眉眼哪里的, 怎么与我有几分像?”
沈氏笑,“都说有女随姑,宝儿是跟你有点儿像。”
何老娘道,“要不她咋这么夸哩,其实就是夸自己哪。”逗得大家一乐。
余家也很是欢喜, 这年头,大部分家族都是重视男孩子,何余两家其实都是如此,可有了男孩儿啊,就盼女孩儿, 余老太太的话,“这个好字,可不就是得有儿有女方为好么。”
余大太太笑, “是啊,要不怎么都说,儿女双全呢。”
杜氏笑道,“叫大太太说的,我越发眼馋了,明儿就把侄女偷我屋儿去养着。”
余大太太笑道,“我这话才说一半儿,二奶奶莫急,你们小夫妻这么年轻,以后儿女多着哪。杜亲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太太眉眼弯弯,“这过日子都是,有了儿子就盼闺女,有了闺女就盼儿子。”她闺女现在有两子傍身,与女婿情分亦好,杜太太是啥都不担心的。何家的洗三酒,她过来凑个热闹,也沾沾喜气。
大家说说笑笑,十分喜悦。
因两宫太后的千秋都在腊月,大家都是五品及五品以前,都是够资格给两宫上寿礼的,难免说了一回这两宫的千秋礼如何预备。
其实有了太皇太后的千秋节做比,两宫的千秋礼反是好预备了,再如何也不能逾越了太皇太后的。先时曹太后修建宫室,就因逾制,非但自己没脸,连累得家里爵位连降六等,现今这事儿在权贵圈里说起来都是笑话。如今两宫的千秋礼,便是有人再想巴结曹太后,也得想一想两宫礼制。
大家说到这事儿,沈氏道,“我听说,都是在太皇太后的寿礼上减三成。”
余老太太道,“太皇太后年高德劭,辈长位尊,这减三成,既显出两宫对太皇太后的恭敬谦逊,也是咱们这些诰命应有的礼数。不然,就是咱们民间,婆婆跟儿媳妇过寿,上寿礼也是有差别的。”
“这个自是应当的,就是有一事,许多人家还拿不定主意。”洗三礼请的都是亲近人家,何况,这事儿现今在帝都算个热闹,沈氏就直说了,道,“苏太后是嫡母,曹太后为生母,给两宫上寿的寿礼,是一样,还是不一样呢?”
何子衿道,“这还真是,我出门也听到有人家议论的。”
这事儿,余老太太就不好说了。余家算是太皇太后一系的,与两宫太后关系一般,他家随大溜儿就是。
沈氏问闺女,“你是怎么预备的?”
何子衿道,“我与相公商量,两宫虽都为太后,当初曹太后晋位时,礼部对两宫太后的礼制就有了说法,苏娘娘毕竟是先帝元配发妻,礼法上,皆是以苏娘娘为尊。所以,曹太后那里,我们是要减一等的。”
杜太太点头,“是这个理,我也这样想,自来嫡妻为大。”
余老太太回家与丈夫道,“看来,这世道人心还是在的。”
余太爷道,“是啊,并不因曹氏为陛下生母而谄媚。”
余太爷还特意叫了儿子到跟前问了问此事,余侍郎正是一幅苦大仇深,道,“两宫太后一起过千秋,内务司这□□鬼,让我们礼部出两位太后千秋节的规格,他们照着办。要说唐总管也是北岭先生的徒孙,这吵起架来,完全没有半点儿读书人的斯文,葛尚书愁的不行,两宫总要做些区分,我们商量好几日,还要是以苏太后为先,曹太后略逊一二。不然,御史台怕是要有话说。”
余太爷道,“本也该如此。”
余侍郎道,“这道理,谁都懂。大家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曹家成了下一个胡家。胡家眼下已是没落,可当年显赫之时,谁人敢掠其锋芒。”
余太爷道,“眼下的事就说眼下,不然,眼下都过不去,更不必谈以后了。”
余侍郎应是,既然家里老爷子都这样看,余侍郎格外有底了。
两宫太后的千秋节,如何子衿要忙着给两宫太后备礼,阿念这翰林院当差的也不能闲,得写贺词。
何子衿还与阿念打听,“我们这寿礼要做区分,你们这贺词是不是也得有所不同。”
“自然。”阿念盘腿坐火盆前拿着火钳子翻烤着烤架上的干芋艿,一面道,“苏太后为先帝发妻,便要在礼法品行上加以歌颂,曹太后主要是生育之功,这两者自是不同的。”
阿念顿了顿,低声道,“也就是在皇家了,陛下定要给生母脸面。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难道嫡妻无子就能将侧室扶正?算了,皇家的事,皇家说了算,只是我等清流,不能不争个礼字。不然,皆因曹氏为陛下生母便趋势奉承,那朝廷岂不成了阿谀之地。”
何子衿问阿念,“是不是奉承曹太后的人挺多的?”
“哎,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均想着曹家富贵后也好跟着搏一场富贵呢。”阿念说着理解的话,却是冷笑两声,夹了个烤的香喷喷的小芋艿给子衿姐姐放碟子里,不再提这事儿了。
何子衿都觉着阿念是不是有些愤世嫉俗了,何子衿还私下同朝云师傅说,“以前我可没觉着阿念这么有正义感。”
朝云师傅纠正,“这是读书人的良心道义。”
何子衿道,“阿念长大了。”
朝云师傅一时无语,半晌方道,“阿念这都要做祖父的人了……”
“我是说,以前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的,现在阿念在大是大非上可有立场了。”
“一些个小事,自然是你说了算。这样的礼制大事,阿念自当有主张,不然,就白枉费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朝云师傅对阿念有立场之事还是持赞赏态度的。
“我晓得,我就是感慨一下。就是不知不觉的,突然发现,我家阿念这样顶天立地。”
朝云师傅:这话咋这样让人麻咻咻滴~
何子衿自己认为,自己是不太具备正直的品质,所以,觉着阿念的正直格外可贵。
尤其,阿念做了这二十来年的官,还有这样的品行,多么难得。
何子衿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阿念在做了二十年官之后还能正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江家的家境一直不错,阿念本身不缺银子,不必为五斗米折腰,儿女双全,家庭和睦,孩子们还都不错。阿念又不是先天的反社会分子,有道义上的坚持与追求太正常了。而给阿念这种无后顾之忧的家庭的,何子衿当居首功。
只不过,何子衿刚赞美过她家阿念正直的,继而发现长子阿晔的精神不大眼,一向俊俏的脸庞上竟然挂着俩大黑眼圈儿。何子衿还问呢,“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阿晔含含糊糊,“没事儿,就是近来晚上念书迟了。”
何子衿这脑洞一下子就展开了,想着媳妇这有了身孕,小两口房事上自然要有所节制。何子衿就琢磨着,是不是儿子因节欲,晚上睡不着就加倍用功,进而没休息好啥的。何子衿这一想就想得多了,待过两天才晓得,儿子这么点灯熬油的用功,完全是为了代阿念给两宫太后写贺词啊。
阿念还振振有辞,“我近年不是在修史么,文风比较冷肃,写贺词不大拿手。阿晔文笔一向华美,正适合这个。”
何子衿问,“是不是很难写啊,看阿晔精神头儿都不大好了。”
“他这头一遭写肯定得不大合适的地方,怎么也要改两遍的。”阿念轻描淡写的表示,完全不说,他叫儿子改了二十遍好不好。
何子衿瞧着阿念一幅老油条的嘴脸,心说,这家伙有个屁的正义哟。
阿念完全不知道他家子衿姐姐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想着今早照镜子时觉着胡型不大好了,拉着子衿姐姐给自己修小胡子去啦。
至于贺词啥的,反正有儿子呢。
儿子用来干啥的,不就是用来分忧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更虽有些短,不过,这是第一更,稍晚还有第二更~~~~~~~~~
☆、第499章 帝都风云之五一
第499章
总之, 两宫太后的千秋节,阿晔也跟着忙活了一把。
对于父亲交待下来的事, 阿晔乍然入手,的确有些不适应,他不晓得写贺词还有这诸多讲究。譬如,有些词,只能用在苏太后身上, 却不能用在曹太后那里。
阿晔改了二十几遍后, 总算看他爹点了点头,最后, 他爹与他道, “知道么,我看你写这么多遍,比我自己写都耗神。也就是亲儿子啊,要不,我才不指点你哪。”
阿晔:当我没看到你成天拉着娘给你设计新胡型的事么!
阿念与儿子道, “按我的笔迹再抄一遍,明儿我就能交差啦。”
后来,阿念因交上的贺词写得好,还得了掌院大人的推荐,成为翰林院的范文之一, 代表翰林院递了上去。阿念得掌院大人的夸赞,回家也赞了儿子一回,觉着生儿子还是挺有用哒。
待得两宫千秋节的正日子, 就没阿晔的事儿了。爹娘都穿上朝服诰命的正装,坐车往宫里去给两宫贺寿。其实,依江家的官阶,也就是在人堆儿里随大溜的磕个头。但在这样的日子,磕头也是极有讲究的。
得先贺苏太后,再贺曹太后。
故而,一场千秋节下来,曹太后就病了,这一病,太医院的忙碌不提,苏太后顺顺当当的拿回了后宫权柄。
虽然,曹太后就病了一天,可,就这一天,足以完成后宫权力的交接。
当苏太后微恙时,曹太后代管宫务,苏曹两家几番暗地里的较量,为的不过是后宫权柄。如今却是未料到,这后宫的权力,不过是太皇太后的一句话。
真的就是一句话,太皇太后听闻曹太后身子不适的事情后,先是安排太医院右院判过去诊治,继而与在自己身边服侍的苏太后道,“阿曹这些天,也劳累了。先时你病了,都是她替你分担。她一向是个单薄人,时常病痛,如今她身子不适,这后宫的事,还是得你来担。”
苏太后起身应是,道,“前几天我就看曹妹妹面有倦色,还劝她多保养一二,不想这就病了。母后,我过去看一看曹妹妹,正有内务司贡上的上等血燕,母后有什么赏赐,我一并给曹妹妹带去。”
太皇太后指了几样东西,苏太后一并带了过去。
其间,当真是姐妹和气,婆媳情深,一派融融之态。
何子衿是不晓得这当中内情的,不过,听闻苏太后继续接掌后宫,何子衿很为苏太后高兴。虽然曹太后是陛下生母,可如果苏太后再不能执掌后宫,那么,苏太后以后只会越发边缘化。
苏太后为人和善,苏家与江家又有姻亲之好,何子衿在情感上自然是偏向苏太后的。
后宫风云变幻,转眼新年已到。
诸官员诰命要进宫吃年酒,各家里也要吃团圆酒。今年朝云师傅最威风,大年初一中午,把江纪两家都召到自己这里吃中午饭,阿曦与苏冰的椅子都是势了厚皮子的太师椅,尤其阿曦,她原是不大显怀的身条儿,因怀的是龙凤胎,肚子都圆鼓鼓的了,尤其龙凤胎,每天都要动几次,阿曦开始都怕未到月份就把孩子生出来,后来晓得,这种动静是正常。阿曦方放下心来,阿曦算是知道了,孕妇是怎么着都累,坐久了累,站起来走几步,还是累,躺下吧,不一会儿腰就会酸。
这要不是夫妻恩爱,谁愿意为男人受这种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