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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就不是会吵架的人,因此说完这句便不知道怎么往下反驳,另一方面,冬早也觉得这句话就足够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那位客人的话的确就是没有礼貌,倒也没有其他什么。
  虽然话说的没有错,但是这个反击会不会太弱了啊!更不说冬早后面就是一副明显语塞的样子。
  这胖鸟笨的连吵架骂人都不会。
  白无常替冬早捏拳头,再次翻开自己的工作小本本,查了那客人的生卒年号,想着能不能帮冬早动手把他魂给勾走。
  他这边替冬早干着急,那边伙计已经将书本包好,同时另外一个伙计帮将前一个客人领走,小心翼翼的在那客人耳边说了两句话,客人的脸色即刻就变了,躲在一边再没说什么。
  冬早抱着一叠书,哼哧哼哧照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只一个白无常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颇为冬早觉得不解气,末了走之前去那客人额头上抹了一把,一股寒气钻进那客人体内,让他闹了好些天风寒才算完。
  越观察冬早多,白无常就越发犹豫。
  冬早完全不是一个害人的妖精,他的生活核心十分简单,为人宗旨也很看得开,每天基本上都是笑眯眯的,和谁都不生气。
  就算刚才还给人骂了一通,冬早似乎也并不是很介意,更没有想要加害于人的心思。
  白无常想起阎罗殿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更加犹豫是否要勾取冬早的魂魄了。
  第52章
  石头是魔族后代,生长在人界与魔界的交汇处,父亲是一只小魔怪,母亲则是凡人。他见过次数不多的父亲告诉他,这天底下最伟大的人就是魔君,追随魔君并誓死效忠是每个魔族的至高荣耀。
  石头深深相信这个道理,但随着年纪长大也有一个很大的烦恼。因为血统不纯,魔界和人界中间的结界他无法穿过,而头上长了两个小犄角的他也无法融入人类的生活中。
  一直纠结于堕魔无门的石头,在自己母亲死后出门游历,遮遮掩掩四处寻找方法,终于在京城脚边潜伏了一段时间以后,听说几个小妖小怪说静王府里有个能量可怖的大魔王,平素小妖连经过都不敢。如果能到那里去找到大魔王,说不定就能学学堕入魔道的方法。
  但这一切都是要看胆子,“得豁出去命!”他们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石头莽莽撞撞,最不缺的就是胆子。他乔装打扮,这天早上隐身悄悄跑进了静王府里,倒也不消多少时间,他就找到了偌大府邸中能量波动最为激烈的地方。
  石头摩拳擦掌,从墙上翻过去,轻手轻脚的落在了院子里。
  还不等开始找寻,他没想到脚才落地就猛然看见自己脚边正蹲着一个人,石头做贼心虚,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蹲着的人就抬起头看向他那边,白净净的一张小脸透着软绵绵的肉感,眼睛又明亮极了像是装了一个小太阳在里头。石头一愣,也不懂心里为什么忽然噗通荡漾。
  他只觉得面前这人长得可真,真让人想亲他一口。
  慌乱很快就过去,石头想起来对方是看不见自己的便镇定下来。
  却不想蹲着的那人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须臾朗声开口,“你是谁?”
  石头震惊,指尖指向自己,“你看得见我?”
  冬早手里还松松的捏着小白猫后颈处的皮毛,听了石头的话以后犹豫反问,“嗯,我,我应该看不见你吗?”
  “也不是,”石头看冬早仰头看着自己怪费劲儿,又觉得这人面善的很,于是也跟着蹲下来,和冬早隔开两步远的距离,用打听的语气说,“你认识这院子里住着的大魔君吗?”
  “大魔君?”冬早更加迷惘了,“这院子里没有住大魔君。”
  “不可能。”石头反驳,“我都闻到他身上的能量波动了,是我见过最强烈的。”
  冬早露出为难的神色,谨慎的看着石头,思索着这个突然翻墙过来的怪人是谁。
  他水乎乎的瞳仁盯得石头脸红,石头晃晃脑袋,一不小心碰掉了自己头上的帽子,两个小犄角就露了出来。小犄角嫩呼呼的,猛地降低了石头的威胁性。
  “咦,”冬早随即注意到,他想到自己看过的书,睁大眼睛好奇问:“你是一只小龙崽子吗?”
  龙族这么高端的猜测,对于一只杂交的小魔怪来说简直是赞扬,石头感动不已,一把握住冬早白嫩的手,“谢谢你!”
  冬早给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身下的小白猫看不见石头,这时候显得更加惊恐,缩成一团往冬早怀里钻。
  妈,妈妈呀,这是在和谁说话。它左顾右盼,看见的都只是一堵墙啊。
  见对方也不是正常“人”,这勉强和自己算是一路人,冬早抽回自己的手真诚道:“这里真的没有大魔王的,只有我这个小妖怪。”
  石头闻言凑过去仔细嗅了嗅冬早身上的味道,才发现他身上的能量波动虽然也很明显,但的确并不是最强烈的那一团。
  他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往书房那边再闻了闻,立刻像是怕给雷劈似的往回退了两步,然后指着书房对冬早小声说,“大魔君在那里面呢。”
  今天萧绥轮着休沐,此时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石头这么一说,冬早就觉得他是开玩笑了。
  “那里面是我相公,”冬早说,眼里有点忍俊不禁的笑意,“才不是大魔君,他是凡人。”
  “你呢,”石头很肯定的说,“就是一只小妖精没有错了,但是那里面也的确不是什么凡人,你的相公就是个大魔君。”
  他说得这样肯定,冬早又纠结起来,“那,那你过来干什么呀?”
  石头就从头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身世,以及现在过来的用意。
  冬早对他要堕入魔道的决心并不理解,“不能成魔,可以成仙啊,你慢慢修炼一定是可以的。”
  石头说:“我又不知道怎么修炼,你知道吗?”
  冬早点头,“我只知道一点点,但是我自己不修炼的,所以你还是要去问问别人。”
  “为什么不修炼?”石头疑惑,他还没听过那个小妖怪说自己不愿意修炼的呢。
  “因为我相公是凡人啊,”冬早说,语气平静理所当然,“我不修炼,等老了就和他一起死掉。”
  他好像并不是在骗人,石头想,但是没有哪个他知道的妖精修炼成人形以后还想着死的。
  石头将信将疑,正要再说,忽然一条锁链从天而降,猛甩过来一下扯住了他的脚踝,力道大的不容反抗。
  “哎哎!”小魔怪石头给一溜烟扯到了院墙外面,给人抛出去一般离开了冬早的视线。
  将小魔怪给拎到荒郊野外警告一番的白无常松了一口气,同时想敲一敲冬早的脑袋,成天到晚的怎么连一点自保的意识都不存着?
  怪不得要给惦记着捉去下油锅,白无常简直恨铁不成钢。
  冬早则目瞪口呆,前面全没怕过,此时才被这莫名的变故吓着,于是赶紧抱着小白猫一溜烟的跑回了屋里。
  小魔怪的话对冬早来说并不是全没有影响,夜里他做梦梦见萧绥果然变成了个大魔君,眼睛都跟着闪绿幽幽的光芒,狞笑着要捉他红烧去吃。
  冬早心有余悸的从睡梦中醒来,反复思索着萧绥能变成魔君的可能性。睡时他是个半趴在萧绥身上的动作,脑袋一抬就能看见萧绥的脸,冬早费劲儿的将脑袋往后伸,借着朦胧的光线观察萧绥的脸。
  大魔君……
  冬早眉头蹙起,目光从萧绥的额头往下巡视,从眉毛到眼睛,鼻子到嘴巴。本来是思索萧绥是魔君的可能性,转念却垂涎起来。
  长得真好看啊,嘿嘿。
  冬早的小心房扑通扑通跳,整个人都荡漾起来。
  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两人睡前盖了薄被子,但相拥之间并没有丝毫间隔。
  冬早看了一会儿嫌看不清楚,动来扭去的往上撸,肉嘟嘟的脚丫子从萧绥的小腿上蹭过。
  他全然没察觉萧绥已经醒来,还只当他睡得非常深沉。
  冬早越看心里越痒,他见萧绥还闭着眼睛,便将嘴巴撅成一朵小喇叭花,软乎乎的印在萧绥的嘴巴上。
  等冬早色眯眯的亲够了,摸够了,美滋滋的就着睡意闭上眼睛睡过去。萧绥才伸手将他的睡姿调整到最贴合自己怀抱的状态,纵容的偏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就着大肉虫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陪着他睡。
  本来是连着两天都要休沐的,萧绥有心抱着冬早睡个懒觉,却不想第二天早上宫里又来传召,倒不是为的公事,依旧是太后想要见他。
  昨天半夜爬起来当色魔的冬早没睡醒,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察觉萧绥好像要走,手没伸出去,胖脚丫子跟着先抬起来了,不偏不倚的抵在正倾身下来的萧绥的脸颊上。
  这脚丫子和棉花团做的一般。
  萧绥握住冬早的脚背,偏头亲了一口,再伸手摸摸冬早的脸颊,“好好睡。”
  太后能亲自找萧绥说的事情不多,没去之前萧绥心里已经有些预计,等到了地方后说的果然依旧是冬早的事情。
  不过他本以为太后开口时依旧是上次那一套说辞,诸如男宠无法长久之类的,兴许再给他说说某某家中闺女如何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却不想太后这回径直就说冬早可以娶。
  “娶?”萧绥平时再处变不惊,此时都有些意外。
  太后点头道,“我想过了,礼法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定下来的,要修改也不是不能,活人总不能给死规矩逼吧?”
  “照着礼数走后,那就是你的正妻,往后万事都有个能商量的,可好?”太后脸上带着虚浮的笑容,“若是你愿意,这边我就可以让阿琰下旨,旁人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她这个样子忽然让萧绥想到了年幼时候第一次见到如今太后的场景。
  彼时他还很小,站在御花园中与女眷们一处也并不显得奇怪,不过萧绥并不喜欢那样的地方,从偏僻小道离开时曾听见过一个少女同自己的婢女低声抱怨,“前面看见了太后和几位娘娘们,真可怕,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都不带改,同个假人似的,父亲偏偏要让我进宫来,可我才不想要变成那样的人……”
  几十年后的今天,萧绥的目光落在此时的太后身上。她已经开始老去,脸庞却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可也好像只有这一点能与往昔的她联系起来了。
  她活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样子,且彻彻底底。
  太后此时松口为的什么也并不难猜。若是娶了男妻,萧绥要后继有人的路在这个尊嫡庶的社会氛围下基本就算是断了。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冬早要面对的事情和压力或多或少都会超脱萧绥的掌控。
  人都是会变的吗?我要一直做一个冬早。
  萧绥记起冬早的问题与说过的话。他的冬早要一直做自己,这实在太难了。
  但是在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上,萧绥想惯着他的胖胖。
  第53章
  成为王妃并不是冠上荣华虚名享受一生,更多的是重重礼节的威压,足以让人喘不过气。如今冬早可以在萧绥的纵容下随性逍遥,可一旦被皇室纳入,那太后一类人想要左右冬早,甚至利用冬早左右萧绥都会便利很多。
  御书房。
  皇帝不成体统趴在狐狸背上,狐狸正提笔批公文,萧琰眯着眼睛犯困,“昨天母后和我说,干脆让静王娶了冬早,我觉得挺好的,那小鸟应该挺高兴。”
  “娶冬早,”狐狸停笔,回头看向皇帝,“今天静王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对啊。”看清狐狸神情的皇帝有些愣,他发现阿湖好像并不赞同这件事情,他原本以为阿湖会认同的。毕竟冬早的愿望一心就是让萧绥做自己相公,萧绥也的确将冬早放在心上,两人正式的在一起似乎么有什么不好。
  可狐狸马上起身,要往外走,皱眉道:“冬早那样的性格,如何能应付皇室内里的混乱?要萧绥娶他就是害了他。”
  纵使他千百般想要牵制住萧绥,但阿湖从没想过要利用冬早。
  狐狸化为女身,匆匆赶去太后寝宫时,萧绥已经离开了。
  他再问起前面的谈话,太后也兴致缺缺,又似乎带着点意料之中,淡淡道:“他否了,不娶,要怎么说男宠还是男宠呢,真要他娶,他就不应了。”
  还好,阿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