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在默默注视。
李长遗于她身前停下,而后朝她伸手,一如当年她朝他伸手。
云葭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看着这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李长遗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哭,他看着云葭轻轻抽了下鼻子。
旁人都未曾听到,也未曾察觉,云葭却对他的声音格外敏感,忽然听到这一声,自是心下一惊。
“怎么了?”
她悄声问。
若不是碍着规矩,她都想移开却扇看一眼他,好端端的,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事。”
李长遗回她,又重重握了下她的手,小声回道:“我就是高兴。”
声音还有点哽咽,带着极重的鼻音。
云葭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不是受委屈了,是她家小哭包又出现了。
刚才的担心被失笑所取代,云葭简直觉得啼笑皆非,翘了下唇角,她任李长遗紧紧握着她的手,而她起身与他说道:“走吧。”
“好。”
李长遗牵着她往外走,不时提醒她小心。
云葭其实自己瞧得见,但还是听着他的话慢慢走着。
二人拜别两位长辈,而后便在众位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坐上了缀满鲜花锦簇的金银车,两边车帘都悬挂着,足以看见外面的人。
炮竹声中,众人的恭贺声依然未曾间断。
这是与云葭第一次截然不同的婚礼。
那时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一身像样的婚服都没有,如今她有相伴的家人、有结交的好友,有锦绣婚服,有数不清的恭贺声。
不由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李长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却扇挡着,他也瞧不见她的脸,却依旧笑着回握住她的手。
金银车一路往前。
夹道两旁都是百姓,一声声的恭贺皆未曾遮掩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其中也有他们相熟之人。
裴有卿今日刚到燕京城,他一路紧赶慢赶,就是想赶上他们的大婚。
可真的来了,他也没去徐家,而是于他们必经的道路一旁恭候,此刻看着金银车过来,而他相熟的两人坐于马车中享着众人跪拜恭贺。
他的内心竟十分平静。
时间果然能改变许多东西。
如今他的心中已然没有一点不甘了,或许会有那么一份遗憾,但这一点遗憾并不会影响什么,他忠心地期盼着他们的未来可以幸福。
而不远处的酒楼,姜道蕴和袁野清正在其中。
直到看着马车远去,袁野清才揽着身边红了眼眶的姜道蕴轻声说道:“走吧。”
……
进宫拜完吉礼再回到王府已经很晚了。
宅子是李长遗之前买下的,待修缮完,他却没有假以他人之手,里面的布置都是他跟云葭一点点完成的。
小到院子里种的花,池塘里养的鱼。
大到床、榻、桌、椅。
就连书架上的书也是他们一本本填放进去的。
云葭对此已经十分熟悉了。
其实这间宅子远比不上诚国公府,更不符合亲王的规格,但云葭喜欢,李长遗自然也就心满意足。
左右月门已经开好了。
想去隔壁,轻而易举。
屋内吉礼的嬷嬷还在等着他们,云葭和李长遗同坐于床上。
却扇要留在最后。
男子见完亲朋好友回来的时候才能揭开新娘的团扇。
合衾酒自然也只能留在后面。
因此两人也只是被撒了桂圆和红枣,听他们唱了撒帐歌,又被系了衣服,代表着不离不弃,礼数便成了。
结束仪式。
嬷嬷们已经先行退下了。
外面却还有不少人等着李长遗出去。
可李长遗一点都不想去。
仗着两人的衣裳还彼此系着,屋内又没人,他小狗撒娇似的把脸埋在云葭的肩膀上,委屈道:“不想去,去了又要很久看不到你。”
可云葭这会岂会纵容他?
大喜的日子,他要是一直不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一手还握着团扇遮着脸,另一只手却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
李长遗也知道今天这种日子,他这个男主人自是不好不在的,虽然再不舍,他也没打算真的一直留在这边。
他知道云葭最是看着礼数和脸面,他可不想她被旁人议论。
不过——
“去也行,姐姐亲我下。”李长遗说。
云葭早知他现在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却也没想到他能把这些话说得那么顺溜,脸一红,心跳也不由加速了几分,嘴里却说:“我还遮着脸呢。”
说完不等他开口,她率先说道:“礼数还没成呢,我还不能把扇子拿开。”
她以为她这样说,李长遗就没法子了。
谁想到他却把薄唇附于她耳边说道:“姐姐尽管交给我就好。”
云葭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忽然就感觉到他的脸在朝她的团扇靠近。
不等她反应过来。
她的腰先被人揽住,整个人顺势往他那边靠,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红唇被两片薄唇稳住。
明明还隔着一块扇面。
他灼热的呼吸却丝毫没有遮掩地席卷而来。
一吻结束。
李长遗看着扇面之下的她,他轻轻舔了舔唇,实在不舍,还想继续,但外面又有人在喊了,李长遗目光微黯,最后还是轻轻应了一声:“来了。”
“姐姐好好休息,我过会就回来。”
他说着重新把云葭扶稳坐于床上,解开两人所系的衣裳,又替她把身上穿的婚服一点点拿手熨平,嘴里跟着说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晚膳,你先吃点,别等我。”
云葭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还有藏不住的羞意,说着又赶他快点去了。
李长遗少见她这般羞赧的模样,不由一笑:“好。”他轻轻应了一声,这次倒是真的起身出去了。”
等他走后。
云葭不由稍松了一口气。
他越长大,身上的气势便越浓,虽然平日在她面前还是从前的模样,但有时候还是让她有些抵挡不住。
惊云与和恩进来,问她要不要先吃饭。
云葭一日没怎么吃东西,自是饿了,便点头答应了。
这会屋内无外人。
她也就没再继续拿扇面挡着脸。
惊云又过来替她把头上的珠钗先摘了下来,替她松着筋骨。
和恩则取来热水,先替她洗脚。
她今天在宫里走了不少路,又有不少阶梯,小腿这会还酸胀着。
被两个最为亲近的丫鬟服侍着,云葭这一身疲惫都减去了不少,等吃完晚膳,她甚至还穿着婚服在湘妃榻上小睡了一会。
但也只是一会。
本以为他今日怎么着都得很晚才能回来,未想到云葭才小睡了两刻钟,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喊道:“殿下回来了。”
云葭是被惊云喊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还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惊云说:“殿下回来了。”
她才彻底惊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她一面说,一面忙侧过头让惊云替她把珠钗全都插上去,自己也着急撩火地重新拿过团扇。
“您才睡了两刻钟,是殿下回来得早了。”
惊云也着急,平日沉稳的人,这会手都急得在发抖了。
云葭让她先去候着,自己则拿过剩下的珠钗簪上,可她没瞧见镜子,自以为簪好了,实则却有好几支都乱了。
只是这个时候已然顾不上了,她重新端坐于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