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小镇四处张灯结彩,年味正浓。
院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增添几分喜庆之色。
洁白素雅的雪花地从天空轻盈飘落,如细密雨丝漫天飞舞,落在参差的屋瓦上,点缀在女人的毛绒帽上。
魏东伸手替她拍落,低眼见她掌心合拢,正哈着热气摩擦取热。
“过个年这么开心?”
他拽过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里,靠近胸口最暖和的位置,戏谑道:“我以为只有齐齐才会兴奋得睡不着。”
“我喜欢这里,特别热闹。”
“你以前怎么过的?”
冷风吹过,女人冻得直哆嗦,缩着脖子贴近他温暖的怀抱,整个人藏进衣服里,嗡嗡声地说:“奶奶在世时,我陪着奶奶,她去世后,我就一个人在大屋子里待着。”
“不害怕吗?”
“不怕。”
贺枝南冷得声音都在颤,“除了年叁十,妮娜都会过来陪我。”
男人听完沉默,犹豫过后缓缓出声:“那你爸妈...”
“不熟。”
她冷冷地接话,“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
魏东选择闭嘴,巧妙地绕开话题,“早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我做一辈子都行,你别嫌腻。”
“永远不腻。”
她仰着头,笑盈盈地承诺,男人也跟着笑,伸手抱紧她,低头亲吻坠落鼻尖的雪花。
“进去吧,外头冷。”
“好。”
女人穿着纯白色的长棉衣,一溜烟地小跑进屋,像极了自由随性的雪精灵。
魏东盯着她消失的背影,伫立半响,悠悠然的点燃一根烟。
他听过关于她的故事,除了无尽的心疼,更多的是对她爸妈的无言,甚至是愤怒。
人性的复杂跟丑陋总在不经意间暴露于世。
有时候素不相识的人都能在关键时候伸出援助之手,而那些同你血缘之亲的家人,往往是推你下地狱的那个罪魁祸首。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们没有资格擅自帮任何人原谅任何事。
早饭过后,镇上的快递小哥火急火燎敲开家门。
贺枝南给张婶和齐齐买的新年衣服到了,她激动得连外套都没穿,抱着衣服踩着雪地靴飞奔出门,魏东没拉住,无奈地笑笑,拧着她的外套跟上去。
她精心替张婶选的羊绒大衣,张婶穿上万分满意,乐得合不拢嘴,急吼吼地跑去邻居家串门,挨家挨户炫耀自己的新大衣。
齐齐长这么大第一次名牌加身,亢奋的嗷嗷叫,骑着单车乘着风雪跑去各个同学家里瞎嘚瑟。
魏东见状,担忧的皱眉,“他还这么小,养成攀比心就坏了。”
女人满不在乎道:“不怕,我是富婆。”
他愣了下,失笑道:“要不要给你个喇叭去街上喊?”
“好啊。”
她体会到送人礼物的乐趣,眉眼含笑,眼底盛满明净的亮光,“反正我有贴身保镖,就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往我身边一站,牛鬼蛇神都跑了,谁敢近我的身?”
男人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像在夸他,更像在内涵他,他笑言:“小富婆,保镖费什么时候结一下?”
“先欠着。”
她喜笑颜开,两手背在身后朝外走,魏东跟上去,不依不饶的,“小本生意,拒绝赊账。”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你当初还坑了我好几千呢。”
“这事你准备记一辈子?”
“当然。”
她傲娇地说:“越有钱,越小气。”
“行。”
魏东点点头,跟着她走到自家门前,伸手拽过她,低头看她眼睛,“哦,我也想起来了,这位租客,我们说好的租金呢?”
贺枝南微微怔住,满脸无辜加不可思议,“我整个人都给你了,你还问我要租金?”
“一码归一码。”
他一本正经地说:“亲兄弟都明算账,你别想赖。”
“...”
女人一时无言,嘴上说不过他,只能恶人先告状,用幽怨的小眼神瞪他,“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如此小肚鸡肠的男人,算了,我不嫁了,你以后也别喊我老婆,我俩不熟。”
她装腔作势地跑进屋,玩过火的男人当真了,快步追上去,把她堵在厨房里。
“我说笑的。”
“不信。”
他嗓音软下来,开始哄,“以后我的所有都乖乖交公,给点钱当零花就行了。”
“哦。”
“老婆...”
“别瞎喊,说了不熟。”
魏东低低地笑,爱死她这矫揉造作的小作精样,低头亲她的脸,“这样熟吗?”
“熟了,一点点。”
热吻印在嘴角,“那这样呢?”
贺枝南僵住半秒,胸口灼气四散,伸手勾住他脖子,一个眼神他就懂了,抱起她放在料理台上,两人深深凝望对方,笑着吻到一起。
“咚咚。”
这时,屋外突然有人敲门。
魏东走去开门,竟还是快递小哥。
贺枝南在市里某品牌店订了套西装,送给魏东的新年礼物。
男人平时糙惯了,穿衣风格怎么简单怎么来,用齐齐的话说,当年他去学校接自己时,不修边幅的糙痞样像极了山顶洞人,可架不住那张脸跟自带的忧郁气质,还是会吸引小姑娘上前搭讪。
“你试试,合不合身。”
她催促他去换衣服,魏东虽说不爱太过正式的风格,可还是会尽量满足她的需求,哪怕自己会觉得不自在。
大约十分钟后。
坐在沙发上的贺枝南终于等到他。
魏东穿这身衣服别扭,顶着她失神的目光缓慢走下楼梯。
他身形高大健硕,深蓝色外套加绵白衬衣,没系领带,既正式又不失雅痞,五官轮廓清晰俊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女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眸光逐渐涣散,几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领带,默不作声的替他整理。
可系到一半,她倏然不动了,保持这个姿势静止几秒。
“南南?”
她一秒变脸,“衣服脱了。”
“什么?”
“脱下来。”
“不好看吗?”
“好看。”
她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付,情绪突然上来,直接上手扒,“所以你只能在家里穿。”
男人闻言笑了,也没多说什么,按住她胡乱扒拉的手,转身上楼换衣服。
再下楼,她双手抱住腿坐在沙发一侧,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害怕受伤的小刺猬,瞳孔慢慢失焦,呆看着某处发呆。
魏东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花茶,递到她跟前,安静坐在她身侧。
她静坐了很久,男人自始至终陪着,照顾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
等她晃过那股没来由的忧伤,偏头看他,慢慢挪过去,以她最喜欢的姿势坐在他腿上。
“魏东。”
“唔。”
她声音轻轻的,“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跟什么样的女人结婚?”
他垂眼,唇角滑过一丝笑,“你想听实话?”
“想。”
魏东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她狂跳不安的心,“爱情跟婚姻对我而言不是必需品,没有这些,我也能活下去。”
靠着他肩头的女人愣住,缓缓支起头,锁住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继续说:“但我遇见你之后,心动有了轮廓,爱情有了形状,我突然发觉,原来我没有那么烂,原来像我这种人,也会有人心疼。”
贺枝南被哄得心花怒放,抿唇笑着,“你还说你不会哄人,明明是高手。”
“过奖了。”
“呸。”
她伸手揉他的脸,挤压成各种搞笑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笑,笑完过后,她眉眼沉下来,“我看见你穿西装,满脑子都是你结婚迎亲的画面,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来这里,没有遇见你,你会不会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你也像对我一样对她好,你们会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她。”
“想到这里我就生气,嫉妒又难过。”
话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我今天明明吃了药。”
“你很正常,不要怀疑自己。”
“可是...”
魏东明白病症不会突然消失,虽说现在病情控制得很好,可那些磨人的情绪还是会时不时跑出来纠缠她的心。
“过完年,我们就去领证。”
说这话他也有些羞,红了耳根,“如果你还想嫁给我。”
她整张脸爆红,呼吸不顺畅了。
“我...”
“是我心急了。”他歉意地拍拍她的后腰,“还是再等等...”
“不等。”
贺枝南,求之不得,哪有心思拒绝,“我嫁,不用考虑。”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把他完全变成自己的,把他缩小藏进口袋里,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
魏东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刚那点郁闷的小情绪一扫而空,他也跟着憨笑,抱着她起身,准备去厨房切点水果。
路过大门时,屋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伴着开关车门的声响,没多久,有人敲响大门。
贺枝南用唇语问:“谁?”
男人摇头,他也不知道,弯腰把她放下来。
门开了,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目光飘过门前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腰杆笔挺,精神抖擞,肃清的眉宇间有种不威自怒的压迫感。
“好久不见,魏东。”
男人诧异两秒,以标准军姿敬军礼。
“政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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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叔的故事,要来了。
大家继续冲4星!
知道大家心急长颈鹿cp,但喵还是会先把东叔写完整的,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