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神情有些复杂了,心里明知道自己是个没希望的,却难免还是有些小失落,敛了心思,语气故作平常:那无妨,以后上户籍也行,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明笑阳讪然一笑:以后也上不了户籍,他是男子。
金满堂道:宁王殿下?
明笑阳当即惊讶了一下,讶的是他为何不觉得奇怪,更讶他为何一猜就中。这事也不好多说,只是哼了一声嗯。就没再说什么了。
金满堂淡然一笑:家主这么说,我信,怕只怕古姑娘不信,未免有搪塞之嫌,毕竟是大世家的大小姐,得罪总是不好的,您不如去百草谷走一遭当面说罢,不枉古姑娘巴巴等着您这么多年,如今已二十有余。倘若不是百草谷不许古姑娘出谷,她或许早就到京城找您去了。不远,就在西边十几里处。
明笑阳面露难色:还是不要见了吧,此刻正应当相见不如不见吧?
金满堂笑道:还是去一趟吧,该让人断了念想就应该说清楚的好,不落埋怨,不留遗憾,就当日行一善了。再者说您要是不拒绝干净了,属下的日子怕是依然会被骚扰下去。
明笑阳点点头,怅然道:好吧,明日便去。
金满堂道:嗯,家主此行需小心。
明笑阳不解:为何?
金满堂道:那古姑娘天赋异禀,今时不同于往日了,极擅制毒和解毒,已然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您还是小心着点儿吧。
明笑阳抱怨道:那你还让我去???
金满堂笑而不语,望了望他。
次日一早,明笑阳带着火童去百草谷登门拜访,小童进去通报,老谷主一听是白氏家主明笑阳来了,尤其烦恼。沉默了一会道:不见呃,还是见吧。
白氏家主上门老谷主自当倒履相迎,但是明笑阳这个人却是他心中一根刺,也是他女儿魔怔着不嫁人的刺。
明笑阳入谷见过了老谷主,老谷主慈眉善目的一派和气问他:明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么?
明笑阳略微尴尬道:没什么大事,拜访旧友而已。
老谷主奇怪道:我谷中有您的旧友?
明笑阳道:古灵芝。说完就有点不忍心了,毕竟之前是因为她偷跑出去才得以和自己相识,如今上门探望不免这味道有点儿怪了,明明无甚干系,却倒像是私会过一般。
老谷主一直以为女儿是对着一个没见过的人空相思,现在怕是事情不简单了,这二人定然是相识的,问题是怎么相识的???
明笑阳看着老谷主的表情也大致明白了一二,便解释了一番自己与古灵芝相识的过程,以及为何今日前来的原因,这一解释,就很不仗义地把古灵芝经常遛出谷的事给卖了个彻底,譬如拍卖会时,还有每月去金源钱庄找金满堂的事
明笑阳说着说着有些不忍心了,心道:古灵芝呀,你可别怪我呀,事出有因身不由己呀。
老谷主听完脸都绿了,缓了缓神儿,平和道:哦,原来如此,那老夫也问公子一句,小女痴缠虽有不妥,给明公子和金老板添麻烦了,我也觉得此事不合适。但话说回来,这么久了,小女深情如此,公子可否愿意娶小女为妻呀?
明笑阳坦诚道:我已成亲,不能纳妾,抱歉了谷主,今日来便是想同古姑娘解释清楚,让她好断了念想,过更好的日子,毕竟也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老谷主听后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多谢明公子劳心了。那公子来一趟路途颇远,不如在谷中多歇息几日再走吧,您只言片语就算是说清楚了,我那执拗的丫头怕是也不肯信,怕是要劳烦明公子多劝她几天才行,知女莫若父,辛苦明公子了。起身揖了一礼。
明笑阳心中叫苦不迭,见此情势也不得不先应下来,只得起身回礼点头答应了。
☆、情债 二
暖园之中,赵安辰抱着猫,燃着檀香,品茶静思。他与明笑阳总是聚少离多,这是曾经的遗憾,没什么可想的。他想的是为什么明笑阳回来后却有一段时间不肯见他,相聚日子没多久,一直忙着如胶似漆,并没将此事问出口,也可能是没想好怎么问,或者是害怕听到不能接受的答案,总之,不想则已,一想这事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他之前见过明笑阳拿回一个四寸见方的木盒子,放在朝暮居一侧的抽屉里,之后便没再提起,他也没问,如今闲来无事,他想看看盒子里是什么了。
赵安辰打开盒子看见的是四种药材,他不懂药性,并没在意,原封不动放了回去,想着日后再问吧。夜深了,躺在床上孤枕难眠,明笑阳才离开四五天,他已然思念成灾了。
四月春意盎然,清爽宜人的好时节,正纷纷落着贵如油的细细春雨之时,康王府有了好消息,沈凌霜诞下一个小郡主,康王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发了请帖出去诚邀亲朋好友来不久后的满月宴,自然也送到了宁王府。
赵安辰在暖园接了管家送过来喜帖,想着这就去看看吧,反正闲来无事,看看自己的小侄女。
康王赵澈见六弟来了,喜出望外,忙拉着赵安辰去看宝贝女儿,高兴之余笑问道:六弟,你家的也快了吧,这算起来,宁王妃应该有六个身孕了,行啊六弟,想不到你这冷冰冰碰不得挨不得的人,如今也快当爹了,嘿嘿!
赵安辰诧异道:谁说那个夏国公主怀孕了?
康王更诧异:父皇去年说的呀?
赵安辰道:没有这回事儿,我至今未曾见过她。
康王道更是惊奇:咦?去年刚入冬父皇就说宁王妃怀孕了,还让我写信告诉明兄,让他这个与夏对峙的将军心里多个筹算。不是这么回事吗?
赵安辰脸色一沉,目光阴郁道:不是,还有,我的王妃只有明欢,再无他人,我答应娶夏公主是因为想让夏早些撤军,明欢也好早些回来。此事对那个公主来说是刻薄了些,但也不是我要娶她,是他们夏硬要送过来,并且明欢久不归京也是因为夏挑起了战争,故此也怨不得我。
这话内容太过丰富,并且有点震撼,康王竟生生地捋了半盏茶的思路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六弟和明兄是?
赵安辰果断答道:夫妻。
赵澈手一抖,脑袋发懵,一阵头晕,缓缓坐下悄声叹息道:哎呀六弟呀,你们,你们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武国公夫妇已不在了,他那暂不必担心,但单单你这边就过不去,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安辰此时正是闷气澎湃之时,哼了声:嗯,看出来了,父皇确实没藏好心思,不过,无妨。
赵澈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无妨?
嗯,无妨。
赵安辰看了侄女后一声不吭地回了暖园,抱过望月,心中纷乱如云,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挑拨,他在乎的是明笑阳是否受了这挑拨,夜色之中眸光轻闪,一丝忧伤黯然敛去。
沈凌霜听说这事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早就觉得他俩有问题,果然!
康王奇道:早就?
嗯。
在扬州的明笑阳此刻也是愁得慌,见了古灵芝之后发现这丫头果然如他爹所说,诚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明笑阳道:我都说了我成亲了,你就别瞎想了好不好?我就拿你当个小妹妹。
古灵芝反问:你爱她吗?
明笑阳瞬答:爱,极爱,爱极了,你甭想插足了。
古灵芝道:那本小姐就屈尊做妾吧。
明笑阳忽然想起赵安辰的话,便答她:我夫人武功极高又爱吃醋,不想死就躲远点。忽觉得这话形容赵安辰贴切无比,他正是如此。
古灵芝不屑地笑了笑:她武功高,我毒术高,想欺负我没那么容易,敢碰我一手指头,我会让她死得很自然。
明笑阳霎时紧张道:你敢碰他我就跟你拼了!
古灵芝道:她是何人啊?
明笑阳嘟囔一句:不关你事!
古灵芝道: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既然来了,不管你娶了谁,只要你不娶我,你就别想回去了。
明笑阳道:呀?你还想强抢民男啊?
从明笑阳来药房寻到她开始,她就一直忙着手里的事,磨着药粉,此时像是磨好了,倒出来放在香炉里,顺手燃了,流畅自然,完全看不出来正在干着什么不靠谱的勾当。
明笑阳见她不答了,走上前道:说话呀,反正我告诉你了哈,我走了,不陪你玩了。刚转头就一阵头晕,缓缓坐下歇息,顷刻间便觉得又有些清醒了,正在琢磨这是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哥,我是明乐啊,哥你看看我。
明笑阳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的真是明乐,笑道:欸?乐儿,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
明笑阳又听见一声:明笑阳,我是你娘,你看看我。
明笑阳一眨眼,面前的人又变成了白赫云,问道:娘?你也来了?
忽而,他面前的娘说了一句:我是你妻子
他又一眨眼,眼前的人竟是赵安辰了,便捧腹笑道:你今天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呀,你还跟火童说我是你老婆呢,哈哈哈。笑了一阵,又含情脉脉的望着眼前人道:过来,让我亲亲。见人未动身形便催促道:不是吧你,几天不见了,都不想我吗?抱抱!缓缓站起身,张开手就走了过去。
他见赵安辰抬手一挥,突然闻到一股很重的刺鼻味,像薄荷和樟脑的味道,晃晃脑袋,再定睛看过去,赵安辰没了,依旧是古灵芝静静地站着,噘着嘴伤心地望着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明笑阳一怔,眼中一亮,皱眉道:你干嘛了?什么东西?
稀种曼陀罗,致幻药,适量可镇痛,单独用可引导别人产生幻觉,并让人丧失怀疑能力,若是配上催~情药,你也懂医不用我说了吧。
明笑阳猛退了几步,站到了门口喊道:你这个疯丫头,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这么没品了?
古灵芝委屈道:我要是想干什么刚刚就不会给你解开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搪塞我,有没有骗我!
明笑阳道:我没骗你!他后悔呀,肠子都悔青了,古灵芝手中的稀种曼陀罗是极罕见的东西,他前几天也弄到了几棵,正是从夏国公主床底下偷出来的那盒子中就是,他只在书中看过图,并没见过实物,那天在公主的屋顶上偷窥时才头次见到,因为知道那药性,便没闻就放起来了,也不清楚味道如何,早知道闻闻,刚刚也会有所警觉,就不会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古灵芝抹了把眼泪道:你看我的眼神和看明乐差不多,你看你娘的眼神就像我哥看我娘一样,而你看你妻子的眼神,我从未见过你那般深情的眼神,我可以给你做妾,但我不能忍受你那样爱别人,想想心里都难受,你有了爱的人,我知道了,你走吧。
明笑阳总算舒了一口气,愉快道:嗯,好,我这就滚蛋,不惹你烦了。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又后悔了,想着大老远跑来一趟又被耍了一通,不学点什么岂不是亏了?回头去找古灵芝,趴在门上探头小声叫道:灵芝?灵芝?
古灵芝正在伤心,喃喃道:何事?
明笑阳蹦进来笑道:跟我讲讲你爹为何不让你出去呗?
古灵芝便将她容易因为相貌经常被绑架的事说了一遍。明笑阳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好不好?我听说你制毒解毒独步天下,你教我呗?
古灵芝瞥了他一眼:不能外传,万一传到心性不好的人手里,便会作恶,决然不行!
明笑阳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不是坏人啊,我也绝不会传给坏人的,要不这样吧,我会易容术,也是白家密不外传的秘术之一,也不传给坏人,咱们换好不好?
古灵芝一听易容术,五脏六腑都为之一颤,她要是可以随意改变容貌,那岂不是大自由了?易容成个老头子,那可太安全了,就不必永远呆在谷中了。
别的她可能没兴趣,这个她可有极大的兴趣!
她回头爽快应道:一言为定!
明笑阳得偿所愿地留在谷中和古灵芝互换秘术,切磋得很是愉快,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明笑阳学了个通透,心满意足地要出谷了。
火童见他终于要走了,雀跃无比,兴奋道:公子总算是出关了,还好这是谷中,要是在外面,怕是你不娶也得娶了,这一天天的关在一个屋里,名节早就碎成了灰。
明笑阳道:想什么呢你。
火童道:那咱们回祥云庄接上小公子就回京?
明笑阳道:不行,我还要跟爹娘在一起多呆些时日,好不容易来一次。
火童嘟囔道:公子和宁王殿下说多久回京了吗?
明笑阳一听,一脑门子冷汗,故作淡定道:嗯那就再呆三天吧。
火童道:好。
赵安辰抱着白猫坐在暖园的亭中,算着日子,心里的小火苗一天比一天高,眼神一天比一天阴冷,女使和小厮们都求生欲觉醒了一般开始躲着走了
☆、百转千回
宁王府管家披星戴月地跑来暖园禀报一件事,说是夏国公主的远房表哥来探望公主,之后那公主说自己孤身异国饱受冷落,心中无靠惶惶不安,希望能在身边留一个家乡人陪伴,想问宁王可不可以将她这表哥留下来给她当个护卫也好。
赵安辰想了片刻道:可以,有个条件,他表哥也不能出府,她同意便可留。
明笑阳从百草谷回祥云庄的路上遇到了回扬州老家的沈玄清,自从沈玄清得知武国公夫妇平反了以后才从床上起来,喘了口顺畅气儿。此时见到明笑阳又是满脸愧色。明笑阳觉得他很奇怪,问道:这一脸苦瓜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