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黎默然。
他不背诵,陶澜自己读了起来,“乙方要信任甲方、尊重甲方,甲方对乙方亦然。”
“你相信本王吗?”
“……相信。”江怀黎说:“一开始先不要那么高难度的,从简单的开始?”
陶澜这才把婚前协议书收起来,勉强同意,“那就从相拥开始吧。”
话落,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的腰,以及之上一点点。
陶澜先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他,问:“怀黎,等下拥抱时,我们要搂住吧?两人都搂住?”
江怀黎“嗯”了一声。
“那你想我的手放在你背后哪里?后腰,后背,还是再靠上点?”
“后背吧。”江怀黎抿唇说,他想象了一下,好像放在哪里都有点奇怪,他不如别问直接抱,但应该是为礼貌,他也问陶澜,“王爷呢,王爷希望我的手放在哪里?”
这个问题陶澜想了很久。
江怀黎:“要想这么久吗?”
陶澜:“当然!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抱抱!要不,也放在后背上吧,这样比较对,当然,你要是想换个地方也行。”
决定好了手的问题,就没其他需要讨论的了。
江怀黎:“抱吗?”
陶澜伸出手,先一步搂住江怀黎,如约定把手放在江怀黎的后背上。
那只手放得很轻,江怀黎还是应激性地动了一下,身体向前,正好被陶澜抱在怀里。
稍微适应了一下,他也搂住了陶澜。
现在他知道拥抱一定比牵手更亲密,效果更好了。牵手只是手贴在一起,拥抱有一半的身体贴在一起。
“怀黎,你是怀抱黎明的怀黎,我抱着你,是不是也抱到了黎明?”陶澜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很是认真。
江怀黎无奈纠正:“不是怀抱黎明,是心怀天下,不负黎民。”
陶澜固执地说:“就是怀抱黎明。”
江怀黎:“……”
被他这么一搅合,江怀黎的不自在少了很多。他静下心听到了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像是他的,又像是陶澜的。
很近的同步的心跳声,有点奇妙,江怀黎听得有些入神,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怀黎,你的头可以放在我的肩窝上。”
“没有肩窝。”
“就是脖颈和肩膀之间的地方,你可以放在那里睡一会儿,本王可以的。”
“……”
不能像路上那个小孩那样搂着他的脖子,也得贴着他的脖子?
江怀黎问:“可以了吗?”
陶澜:“你说可以就可以了呗。”
两人各自松开手了,结束了这个怀抱。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即将入睡时,陶澜转头,“怀黎,我明天就走了,再抱一下吗?”
两人又抱到一起了。
江怀黎感觉他浑身都沾满了陶澜的气息。
月明星稀,四月的夜晚凉风习习,有一个小家奴蹲在墙角盯着自己的手腕流眼泪。
乐康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走了过来,怕打扰两个主子睡觉,轻声问他:“你哭什么?”
江安忙把手腕藏到身后,什么都不说。
乐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江安:“没什么,我就是做错事了。”
“做错什么事了?说出来才是认错改正的第一步。”
江安:“我对不起少爷,我做了好多错事。”
他真的实诚地一件件数落起自己的错事,说说停停,想想再说,说了半个多时辰。
他抬起头,眼睛哭得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我是少爷带回家的,我竟然做出了这些事,以后少爷会不会不要我了?”
乐康看他片刻,想起之前看到的他手腕上的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听宫里的师父说,人做十件好事能抵一件坏事,你以后多做一些对王妃好的事,就能抵消这些坏事了。”
“至于王妃,他不会不要你。”
在江安眼里,乐康是非常聪明的人,澜王那么可怕的人他都能伺候好。他这么说,江安一下就信了多半,“真的吗?有什么对少爷好的事我可以做?”
房间里两个主人相拥而眠。房间外,乐康蹲到江安身边,帮他一起想可以为王妃做什么。
第二日,江怀黎在一阵梨花香中醒来,他睁开眼,看到窗边桌上,一瓶雪白梨花沾着早晨的露珠。
他竟睡到天已亮,睡到陶澜都起床了。
江怀黎没看到他,问江安:“王爷走了吗?”
“没有,王爷在书房里。”
“他在书房做什么?”
江安茫然地说:“王爷说他要悄悄用功,卷死你们。”
他笨拙地比划了几下,“用功,卷死?什么武功?”
江怀黎:“……”
陶澜其实是在给江怀黎写信。
皇宫和太庙在不同方向,两人今早就要各自去向不同的方向。他给江怀黎写了一封信,让他路上看。
“你也要给本王写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糊弄了。”陶澜把信交到他手上。
江怀黎问:“信能送到太庙去吗?”
“只说两人不能见面,又没明文规定不能通信。太庙的侍卫要是不把信给本王带进来,本王就……”
“就怎么样?”
“就发疯!就杀了他们!他们一定知道本王有多可怕,肯定不敢不送信。”
江怀黎尽王妃的义务,说:“王爷怎可在太庙动辄打杀?”
“这个方法确实不够妙,本王到时再想想。总之,你一定要给本王写信。”
叮嘱完,陶澜坐上了去太庙的马车。
马车即将要动时,他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
江怀黎正站在澜王府门前看着他。一身青衣的少年长身玉立,长发随风拂在腰间,清澈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方向。
陶澜第一次觉得他头顶上“澜王府”三个字有点顺眼,顺眼得想要踏进去。
“他怎么这么粘人?”陶澜无奈地说。
这话乐康听得熟悉,他问:“王爷要下去再跟王妃道别吗?”
“能这么惯着他吗?走。”最后一个字声音很大,听着有点怒意。
四匹马立即飞奔了出去。
等他走了,江怀黎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他打开陶澜写给他的信。
“怀黎啊,你还记得本王上次在江府跟你说的话吗?只有本王能欺负你,外人不能。”
“你不能丢澜王府的脸,本王不在这些天,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拿出澜王妃的架子反击回去。怀黎勇敢飞,出事本王背。”
“如果遇到不好应对的话,本王教你一句万能口诀。这句口诀说出来时,要配上特定的动作和表情。”
“现在跟着本王练习。”
第23章
时隔半个多月,江怀黎又一次来到稷学宫。
稷学宫位于皇宫东南角,分两院。东苑是亲王皇子和伴读,以及少量皇室宗族子弟读书的地方。西苑是公主和伴读们读书的地方。
地方不大,在这里读书的少年少女却是整个大晟地位最为尊贵的一群人。
他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进来时已经有两个伴读在了。
稷学宫早就收到皇上的旨意,给他新安排了座位。他在侍读的引领下,走到自己的新座位,一路被注视。
江怀黎回头看过去时,两个伴读立即起身,“见过澜王妃。”
“不必如此,你们和往常一样叫我怀黎即可。”江怀黎道。
皇上共有七位皇子。
大皇子如果还活着,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他是皇上的第一位皇子,也是先皇后之子,深受皇上和朝臣喜爱,当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可惜死在了战场上。
十几年前,大晟和大齐水火不容,几次大战大晟都败了。十五岁的大皇子主动请缨出战鼓舞士气,他做到了,但再次回到京城之时,已是马革裹尸。
大晟百姓和皇上都悲愤万分,先皇后更是没多久就追儿子而去了。
大皇子已去,只剩一个二皇子。太后忧心皇嗣,于是先新立了皇后,又为皇上广开后宫,选了不少后妃。
一年后,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接连出生,他们年岁差不多大,伴读年纪也差不多大,以往都是以名字相称。
不过,是以往,不是过去一年。
江怀黎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