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乐康的催促下,他才迟迟出来坐上马车。
等马车开始动,江怀黎温声对他说:“以后我会多站在王爷的立场上想事,说话会注意些。”
他说的很委婉,但陶澜竟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的脸要裂开了,“本王的自尊心不用维护!”
“本王没问题,不是那种自己不行而发疯而变态的男人!”
江怀黎更温柔地“嗯”了一声。
陶澜:“……”
他一身黑气地不说话了。
不行,不能这样。
陶澜若无其事地瞟了江怀黎一眼,貌似随意地问:“怀黎,马上要见皇上皇后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江怀黎本想说他应该知道,皇后他确实见得不多,但皇上他从小就常在稷学宫见。
但是他又想到,之前他试图让皇上收回圣旨,陶澜说他不够了解男人,说出的话也是有几分在理的。
于是他问:“王爷有何高见?”
陶澜扬了扬下巴,“皇上是曹贼,皇后是咸鱼。”
……什么这都是?
江怀黎问:“何为曹贼?”
“曹贼就是喜欢别人夫人的男人。”
“……”
江怀黎一时说不出话,他立即想到宫里两个在入宫前曾嫁过人的娘娘,江昭容就是其一。
据说,有一年的状元郎才貌双全,京城很多贵女都看向上了他。
当年江绍光还是太师,也觉得那位状元郎很不错,用太师之便先一步为状元郎和本族的江昭容牵了线。
江昭容当年应该也是很喜欢那位状元郎,进京看过后没多久,两人就成亲了。
只不过状元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再之后,江昭容便进宫了。
她诞下了四皇子陶明,位分却依然只是个昭容。
那日他去求明王,四皇子提到的就是这件事。大晟历史上后宫诞下皇子的,只有江昭容还只是个昭容,明王成了非常优秀的皇子,她依然是个昭容。
不是皇上不宠爱她,相反皇上很喜欢她。
只能是昭容,原因就在这里。
后宫里还有个太后看着,还有个皇上尊敬的皇后坐镇。
明王说他尴尬也是这个原因,江昭容进宫不到十个月,明王出生。
江怀黎从小是他的伴读,知道他走到今日这一步确实不容易,背后总有人质疑他是不是皇上的孩子。
皇上是曹……贼,再加上前面陶澜跟他说的,皇上越来越权威,所以两相加就是皇上的逆鳞之一。
他是曹贼,但是不容人说。
是了。那日江怀黎在宫中试图杀江鸿,江昭容来时厉声说了很多话,只到那一句“你们觉得江怀黎和当年的我一样丢江家脸”,皇上才生气呵止她。
江怀黎又问:“咸鱼何意?”
他知道咸鱼,但陶澜说的一定不是那个咸鱼。
陶澜说:“怀黎想想,一条鱼被腌了会变成什么样?”
江怀黎认真回答,“鱼最需水,被盐腌制自然是没法活了。”
陶澜点头,“就是死了,死尸。”
江怀黎还是没懂。
“怀黎有梦想吗?”陶澜忽然问。
“有。”
“人要是没有梦想呢?”
“没有梦想?”
“人要是没了梦想和死人有什么区别,皇后就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咸鱼。”
“……”
皇后身体很好,却只诞下一个二公主。听说皇后的母族曾不只一次地催她再生一个皇子,嫡皇子直达未来太子之位,皇后却一直没生。
陶澜:“皇后看着威严大气,实则是个爱八卦的咸鱼,每日在宫里吃瓜。”
“……”江怀黎沉默片刻,又问:“吃瓜是?”
“不知怀黎见过没。”陶澜:“有一些戏院,常有人喊前排出售瓜子零食,很多人看戏时就会边嗑瓜子边看。”
江怀黎一下就明白了,他也曾在听戏时吃过。
陶澜笑道:“皇后手里的资源都用来吃瓜了,应该被称为八卦女王才对。京城百姓这么爱八卦,难道是无形中受到了一国之母的影响?”
江怀黎听明王不止一次说过,皇后虽没有皇子,但不容小觑。
她手下应该有一批能人,如她的天网,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后宫嫔妃从来不敢因她没有皇子而小瞧她一分,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
就连皇上,在处理后宫诸如后妃互相陷害一类的事,每次都会问皇后意见。他曾赞皇后关心后宫,心细如发。
据江怀黎了解,源王一派也有些忌惮皇后。
难道他们都误会皇后了?
皇后没什么野心,所有一切都是她在吃瓜?
“等下不要紧张,皇后冷眼看向你时,说不定心里在想澜王真的天天打日日折磨吗?昨晚洞房花烛夜发生了什么?京城今日的八卦怎地还没传给本宫?”
江怀黎:“……”
他看向陶澜,“王爷怎会知道这么多?”
“本王知道的还多着呢,陶氏皇族每一个人心里的秘密本王都知道。”
“他们的问题都藏在暗处,本王都暴露出来了就不怕了,不就是疯批,不就是体弱,不就是好男风吗?看本王进了稷学宫拳打明王,脚踢源王,拉着怀黎的手登上皇位。”
江怀黎:“……”
陶澜貌似不经意地瞟了江怀黎一眼,“现在相信本王能登上皇位了吗?”
江怀黎默然不语。
陶澜又说了起来。
江怀黎若有所思。
今天陶澜的话有些多了,是从他说他的自尊心不要维护之后,就开始跟他说他比他多知道的事。
这符不符合那晚陶澜跟他说的“男人越老越权威”?
可是他才十八啊。
这么想着,他们到皇宫了。
大晟亲王皇子成婚第二天早上,要和王妃一起给帝后敬茶,是为朝见礼。
这一天不仅亲王王妃要盛装,皇上和皇后亦身着威严华丽的龙袍和凤袍。
先由陶澜分别给皇上和皇后敬茶,接着便是江怀黎。
他给皇上敬茶时就察觉到皇后在看他,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终于抬头看向皇后时,他心里自然想到了马车里陶澜跟他说的话,手指不由动了一下。
这一下皇后当然看到了。
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江怀黎就看到凤凰于身,华贵无比的皇后眼神变了,那双高冷的凤眼里好像多了一丝同情,亦或是……怜爱?
江怀黎:“……”
第22章
“昨日大婚,感觉如何?”皇上例行公事般地问。
陶澜说:“累死了,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皇上呵斥:“你还想过第二次?”
“想一下怎么了,我都跟父皇说过了,我喜欢会来事会勾引人的,难道我还不能想一想了?”
“你闭嘴!”皇上看了一眼江怀黎,厉声说:“朕告诉你,你的王妃只能是怀黎,要是让朕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怀黎的事,朕不会放过你!”
江怀黎面上神色不变,心中想的却是,如果陶澜真的做了什么对他不住的事,哪怕是打残了他,皇上也会站在陶澜,他最爱的儿子这边。
这一年尝遍冷漠滋味,又在陶澜那晚灵光一样的话语敲示下,以前心思都放在书本上的他,开始多分些心思揣摩人心。
皇上问他们大婚感觉如何,不是关心。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们大婚不会开心,还要再问一遍,是想听他想听的感恩话。
陶澜没有说,他不开心,但陶澜是他偏爱的儿子,所以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呵斥一句。
如果这话是他说的,皇上可能就生气了。
他不能表现得不开心,不能不感恩,即便皇上轻飘飘一句话,毁了他的前程。
接着,陶澜说喜欢会勾引人的,皇上大概是信了。他知道自己儿子就这样,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但嘴上说的是向着他。
这便是皇上。
江怀黎记得,大概是他八岁那年,为皇上写了一首生辰贺诗,皇上很喜欢,把他叫到身边,摸着他的头说:“朕的几个儿子都没有怀黎优秀和贴心。”
他抬头看到,一身明黄的皇上坐在金黄的枫树之下,笑容明亮温暖,眼里是期待和喜爱。
皇上是喜爱他的,可他终究不是他的儿子,是他可以随时选择抛弃或牺牲的臣子。是他,即便在不清醒时选择抛弃,在清醒后为了所谓权威,也不愿意再拉起来的人。
“怀黎感觉如何?”皇上转头又问他。
“多谢皇上关心。”江怀黎垂眸敛下所有心思,抬头时已然心眼平静,“婚礼比怀黎预想的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