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从进公司就跟着陆念,一直没违背过陆念的意思。但这次,她也忍不住好言提醒,柏总才刚走,新太子指不定哪天就来了。您现在着急搬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新太子爷有异心,想取而代之呢。
确实有点异心。陆念勾起桌上一叠重要文书,抬脚走了,办公室就交给你收拾了。
顶楼的办公室自然豪华,里面不仅设施齐全,采光还好,除了办公会客场所,还自带了间休息室,和一排大大的衣柜。陆念摸了摸衣柜的木质门,心想他的一排的西装终于有地儿挂了,不至于再窝到椅子后,皱成咸菜干,没法穿出去见人。
看完了休息室,陆念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俯视芸芸众生。他站在柏氏影视的楼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柏炀。
他12岁才搬到湘南别墅区,看到10岁柏炀的第一眼,就知道完蛋,两人磁场犯冲,以后八成不对付。
事实也正如此,他和贺暮走得近玩得好。可贺暮又偏偏是柏炀的白月光,他一去找贺暮玩,柏炀就要揍他。尽管柏炀才10岁,但当时的身高体型已经远压他一头,他哪儿是柏炀的对手?
他只能哼哼两声,贺暮听声就出来拦柏炀。当着白月光的面,柏炀只好放下拳头,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满脸写着势不两立。柏炀警告他,离贺暮远点,他又嘲讽柏炀,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一来二往,湘南别墅的小孩都瞧出不对,说他俩是情敌,在抢贺暮,纷纷押宝看看最后花落谁家。这一闹,就是8年,直到柏炀去当兵,才算告一段落。
童年的事儿,不敢细想,处处都透露着愚昧和无知。陆念笑着摇摇头,坐回椅上。
柏建国的葬礼结束后,柏太约了小姐妹去禅修,早早就跟司机走了。柏太是名门之后,和柏建国的婚姻也是商业联姻。婚后她才发现柏建国的德行,可又离不了婚,索性各玩各的。现在面对柏建国的死,她倒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柏太走后,谭琛说撺了个局,叫上了发小,要庆一庆柏大少重回s市。柏炀一口给回绝了,他在部队清规戒律地习惯了,对乌泱泱的酒吧实在提不起兴趣。
酒吧之行只好作罢。柏炀说就在家吃,又顺手点了某火锅的外送。谭琛在一旁吹胡子瞪眼,阴阳怪气,柏大少可真是适合居家过日子呢。
那你别来。柏炀睨了他一眼,把订单里的肥牛删了几盒。
去去去。谭琛盯着柏炀把肥牛又加了回来。他掏出手机,把微信群名从柏少的见世面之旅,改成,良家妇男的温馨居家日常。改完,他还把手机在柏炀眼下一晃,柏炀哼了声无聊,任他去了。
柏炀和谭琛回到家时,屋外已经停了好几辆造型夸张的跑车,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一群刚毕业不久的纨绔子弟。
众人玩笑几句,便坐下吃饭。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人面红耳赤。柏炀脱了夹克,随手往沙发上一扔。他单穿一件黑t,由于扔东西,手臂线条被崩得紧直,胳膊上的肌肉蓬勃且满富爆发力,小臂上几道深浅不一的淡粉色疤痕,又为他增添了几分不拘的野性。
柏炀回头,就瞧见众人正色眯眯地盯着他。
谭琛笑得最恶心,伸手就往柏炀的黑t上摸,快让我摸摸兵哥哥的胸肌。
滚。发\\\\情了就去找鸭子。柏炀躲开谭琛的色手,拿起筷子吃东西。
谭琛翻了个夸张的白眼,边上有人起哄,柏哥哪儿能让你玷污,他还要为贺暮守身如玉呢。
贺暮早都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呢,柏哥该玩还是能玩。有人又应了句。
说完,一伙人看向柏炀,期待柏炀的反应。
几人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对小时候那点事熟的不能再熟。柏炀自小就人狠话不多,打起人来更是拳拳到肉,毫不手软。男孩子们天生就崇拜暴力,一伙人屁颠屁颠地给柏炀当马仔,跟在柏炀身后找乐子。起哄贺暮的事,就是他们最爱干的。
柏炀脸上没什么表情,照常涮菜吃东西。
有人叹了口气,说,要是六年前柏哥没去当兵就好了。
六年前,有人找贺暮的事儿,把贺暮放在心尖尖上的陆念和柏炀,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两人跟比赛似的,一前一后地为白月光报仇。柏炀下手狠,把对方打了个半死,奈何对方家里涉黑,扬言要卸柏炀一条腿。
柏建国大怒,多年未着家的他,气哄哄地赶回家,不分青红皂白,在院里拿着皮带就抽柏炀。那天,全湘南别墅的人都看到,柏炀赤裸上身,后背被他爹打得血淋淋的,但柏炀硬是一声没吭。柏太急得直掉眼泪,拦都不住。
后来,柏建国找了点关系,把高三的柏炀塞进了部队。逻辑简单,你家再牛逼,还能去部队砍人不成?
粗暴又直接。
柏炀夹了块肥牛,语气稀疏平常,哪有那么多如果。
提到这事,谭琛便想到了陆念,他一拍脑袋,一个机灵,阿炀,你让我查陆念在柏氏的信息,刚我一做猎头的朋友给找到了。陆念四年前一毕业就进了柏氏,前年年末做到的总监。听说,他手上还有柏氏的股份呢。
柏炀举起易拉罐,喝了口啤酒,眸色暗了几分。
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的人,一听到陆念这个名字就兴奋了,是当初和柏哥抢贺暮的那个陆念?
谭琛点头,你小子记性到好。
那人不解,那他去柏哥的公司做什么?抢股份?抢地位?
谭琛摊手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想说,凭他陆念也配?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当年,那个不怕死头铁的敢和柏炀作对?可陆念就敢。他们一群人打过赌,都说陆念会被柏炀揍死,但八年间,陆念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天天招惹柏炀,可愣是没挨过柏炀的打。
陆念是有点本事的,陆念敢和柏炀抢贺暮,他就也敢和柏炀抢公司。
气氛冷了一下,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伙人心里想什么,柏炀清楚的很。他脸色微变,却又不置可否,继续吃东西。
主角没回应,话题很快就被岔开,一伙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叮咚一声响,柏炀手机一亮,他扫了眼手机,上面是贺暮发的消息,他的神色柔了几分,放下筷子,刷脸解锁,查看消息。
柏炀,我听陆念说伯父走了,你还好吗?请你节哀,多保重。
没完了,又他妈是陆念。
柏炀阴了脸,单手打字,另一手攥着易拉罐,嗯,我没事,你也多保重。发给贺暮后,他从纸巾盒抽了张纸,擦擦嘴角,看向一众好友,谁认识好点的律师,帮我介绍下。
周围静了两秒,立马炸开了锅,我靠!我柏哥牛逼!支持柏哥把陆念从公司赶出去,我哥牛逼!
椅子前脚翘起,柏炀单脚撑地保持平衡。他晃晃手中被捏得变形的易拉罐,抬手一掷。
正中红心,易拉罐稳稳躺在垃圾筐中,不偏不倚。
第3章
翌日一早,陆念刚到公司,就听前台小妹们八卦道,新太子爷柏总来了,阵仗不小呢。左一句柏总好帅,右一句柏总我可以的。
陆念轻笑一声,加快脚步上电梯。
真是美好的一天。
说来也巧,他刚下电梯,迎面就和新太子爷撞上了。柏炀今儿没穿皮夹克,穿了件浅灰色带帽运动衫,脚踩板鞋。
今天不像土匪,像过度发育的高中男生。
陆念晃晃手里的咖啡,忍着没笑,再一看,留意到柏炀身后还跟了个一身西装的男人。那人穿着讲究,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起,还带了个金丝眼镜,抱着电脑和一叠资料。
陆念心中明了,对方是柏炀的帮手,不是财务就是律师,要么两样都精通。
行啊,柏炀长大了,还知道找外援。
三人擦肩而过时,陆念无意地瞥了眼柏炀手里的文书,发现是公司股份明细。
陆念的偷窥小眼神瞒不过柏炀,当然柏炀也没打算瞒着陆念。
既然他要把陆念赶出柏氏,摸清陆念的根基就是最基本的。他不懂柏氏里的圈圈套套,总得有个懂行的人帮他看一眼,捋一捋。
柏炀着律师进了办公室,两人坐在沙发上,柏炀问,刘律师,怎么说?
刘律师推推眼镜,把资料又翻了几下,有些不可思议,柏总,柏氏采用的是ab股的形式,柏建国先生的股份,也就是您现在的股份,占公司a股的9.5%,但...
直说无妨。柏炀靠在沙发上,沙发和茶几距离很近,腿窝得难受,他不由皱了下眉,换了个坐姿。
因为a股的股权是b股的10倍,也就是说您只有50%的股权,对应50%的决策权。刘律师皱眉琢磨了半天,想不明白,一般来说,公司的创始人都要求掌握至少51%的决策权,保证自己能完全掌握公司。
柏炀嘲讽地哼了声,就算他不经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柏建国的脑子一向如此,不然也不至于把曾经在业内数一数二的柏氏影视,搞成如今青黄不接的模样,让柏氏沦为二三线的影视公司。
柏炀眼珠一转,算一下陆念的股份和股权。
刘律师啊了声,翻了半天文书,才在最后几页的角落找到陆念二字,都不用笔算,刘律师脱口就说,陆念先生占a股的0.1%,股权是0.5%左右。
弟弟。
柏炀嘴角微勾,垂在地上不羁的长腿也跟着微晃。
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柏炀便送走了刘律师。他刚到11楼出电梯,就见陆念和一小姑娘在等电梯。陆念瞧见他,晃晃手中文件夹,笑容温和地解释道,公司月会。
柏炀越过陆念,置若无闻地往办公室走。
陆念眨眼,要参加吗?c506会议室。他转头,看着柏炀背影,眼里闪过精光,柏...柏总?
他声音浅浅,笑意明朗,起调拔得很高,尾调却稳稳落地,声音里似乎夹杂一股不确定和试探之意,但又有一种笃定的味道。
别人不说,但陆念肯定知道柏炀肚里没货,没有从业经验,更对影视行业一窍不通。他现在语意不明地叫人柏总,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嘲讽。
柏炀不是在乎口舌之争的人,更懒得搭理别人对他的评价。但从陆念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他都锱铢必较。
柏炀脸上冷得能结出冰渣子。他回头看向嘴贱之人,可那人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夹缝中柏炀只看到陆念冲他挑眉,笑得一脸的小人得志。
电梯里,娜娜回忆起刚和新太子的一面之缘,不由抖了下。新太子看上去不像是善茬,陆哥昨天还那么强硬地搬上来。
说话也讲究艺术。娜娜脑子一转,用肩膀碰碰陆念,陆哥,我听人说,新太子之前当了六年多的特种兵呢。
看似是在说八卦,但本质是提醒陆念,对方是我们上级且还武力值爆表,咱们惹不起。
陆念纠正娜娜的错误,五年八个月。
啊?娜娜呆滞了下,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才反应过来陆念的意思,新太子当了五年八个月的兵,而不是六年。怪不得陆哥是领导呢,情报收集得这么细,对新太子摸得这么细,失敬失敬。
一下子娜娜也来了兴趣,她追问,陆哥那你说,他等下会来参加会议吗?
这种月会都是经理级参与的,一般董事长都不出席,之前柏建国就没参与过。
电梯门开,陆念下电梯,嘴角勾起,语气笃定,他会。
娜娜撇嘴,心中持反对意见,新太子刚刚都没搭理陆总,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种会议。
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会议室,磨砂玻璃上勾勒出攒动的人头,看样子人到得差不多了,可罕见的是,门外并未有以往的嘈杂之音,静得可以。
陆念冲娜娜微微歪头,一副胜利者姿态。娜娜不服,明明是她和陆总先上的电梯,新太子不可能跑得比他们还快。娜娜帮陆念推开门,陆念拉拉衣角,不疾不徐地进入会议室,诸位抱歉,我来晚了。
会议室气氛凝结,大家安静如鸡,只敢小声和陆念打招呼。娜娜一瞥,就见新太子坐在正中心的位置上,背部懒洋洋地抵着座椅,瞥了眼门口,又低头玩手机。
娜娜膜拜地看了眼陆念。
新太子要想赶在他们前面到会议室,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跑楼梯。新太子从11楼跑到5楼,不仅跑过了电梯速度,现在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不愧是特种兵。
娜娜又钦佩地看了眼新太子。
大家不知道新太子为什么来参会,但看着他周身满是桀骜和疏离,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和他坐一起,都尽量往角落缩。陆念来得晚,剩下的座位只有柏炀手边上的,左边右边各一个,任君挑选。
真是照顾我呢。陆念落座柏炀右侧,耸耸肩,谢谢大伙给我留这么个宝座。
周围传来被压很低的笑声。气氛活络了些,陆念打开电脑,侧头看向柏炀,主动把决策和组织权交给柏炀。
柏炀把手机揣进兜,搭在桌上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视线在办公室扫了圈,面色不太好。
他高中就进了部队,压根没有开过商务会议,又不熟悉公司业务,哪儿知道接下来什么流程。甚至,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他就只认识一个。
我想先说。陆念的时间卡得正好,没让场面冷太久。他轻车熟路地打开ppt,看向柏炀,意味深长,可以吗,柏总?
姿态摆得很低。
一听到陆念说柏总两字,柏炀就不舒心。奈何一众下属前,他也不能抓着陆念的衣领,挥挥拳头,让他闭嘴。柏炀刻意晃了陆念会,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陆念起身,倒不是因为尊重柏炀,只是他习惯站着发表想法。他半举着笔,对着投屏,雍容闲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