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还不知道晏歌已经搬去三楼的事实,所以一看晏无虞就这么堂而皇之姿态悠闲地倚在自己门口,急忙起身把人拽了进来,然后探头往门口望了望,把门关了起来。
晏无虞低头望了望她捏着自己手臂的指尖,顺从地跟着她进了房间。
唐颂把晏无虞摁在了她每天换药坐的沙发中,拍马屁:“老板你坐,请坐,请上座。”
晏无虞从善如流,舒适地坐在沙发中,顺便送了送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严肃禁欲的男神气质似乎蓦然间找到了奔涌的出口,潇洒和不羁的性感从那一方小小的三角区域中扑了唐颂当头一脸。
唐颂咽了两口口水才把自己的目光从晏无虞喉结下方锁骨之上挪了开来,结结巴巴想回到自己想说的正事之上:“那个,老板,每个月给我的工资,怎么越发越多了?咱天歌的薪酬体制,涨工资也太快了吧?”
“不是说了给你涨工资么?”晏无虞微微仰着脖子,靠在椅背之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给两条大长腿找了个更舒服的摆放姿势。
唐颂:老板你那两条腿快杵到我脚背了!
“那个,实习那个?我以为你开玩笑呢。”唐颂缩了缩自己的脚,减少晏无虞给自己的压力和影响力:“你说我这实习,除了给你和何助理多找点事,啥贡献都没有,不交学费就算了,还拿工资,简直受之有愧。”
小孩儿有些忐忑不安,那种真心的纠结和抗拒晏无虞都看在眼里。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思忖了一下说道:“可是如果你不收,那天歌也受之有愧。”
“啊?”
“我那天给你的银行卡呢?”晏无虞问道。
唐颂伸手就想去够自己挂起的书包,手被晏无虞在中途截下。
晏无虞握了握她的手,注意到这样姿势不便不舒服,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那天在医院,我就说过,你为天歌至少节约了五个亿。你知道现在银行存款利率最高是多少吗?”
作为一个立志于节约并且努力挣钱的穷人来说,唐颂曾大概看过理财方面的一些知识……也就差钱来实践了。“存款利率比较低,三年期可能只有百分之二点几;如果换成三年期大额存单的话,可能高点儿,大概百分之四出头一点儿;这个期限比较长,短期并且比较保本的可以买结构性存款,三点几……”唐颂弱弱,讪讪然把话收了回去。挣钱不容易,她对投资很保守,从来不会去看什么高利率的p2p,最多也就买买银行的理财产品。
晏无虞的嘴角似乎浮现了一抹淡笑,唐颂搞不清这是对自己的赞赏还是嘲弄。
“就算百分之四吧,那五亿,一年的利息是多少?”
把我当小学生考吗……唐颂老老实实回答:“两千万。”
“平均到每个月呢?”
“呃,大概一百六十六万多?”唐颂心算了一下,不确定地报出答案。
“那我给你多少?”晏无虞继续淡淡追问。
“五万。”
“那你觉得多吗?”
唐颂:我是不是得回答老板你欠我好多?
被这种逻辑洗脑的唐颂,明明感觉哪儿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五万中还包括你原来的工资。”晏无虞如是总结,“所以,这是你应得的。”
唐颂:为什么我被巨款砸中了,但其实并不是太高兴?不是依靠双手劳动所得,总是拿的不太安心。
所以我活该一辈子当穷人么?
“那,我先谢谢老板?”唐颂不确定地说道。
晏无虞挑挑眉:“不客气,希望你以后继续为天歌做贡献?”
唐颂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战心惊:“是……找个机会再碰瓷一下?”
冰霜脸的晏无虞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破功了,嗤笑一声之后,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孩儿怎么这么逗?
唐颂被这个顺毛摸的举动弄得有点受宠若惊,僵坐在原地动态不得。
“去洗澡吧,马上来帮你换药。”晏无虞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然后起身离开。
唐颂目送着他出去,后知后觉——老板你悠着点儿,看看小歌儿在不在啊。
洗澡的时候唐颂把纱布拆了。她觉得其实她的手已经不需要纱布了,大的两个伤口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只是想了想每次晏无虞低着头认真帮她处理伤口的模样,唐颂心里有些黏黏糊糊的,陷在里面不太肯出来——要不然,今天请老板帮她再换最后一次药?
唐颂不期然又想起了早晨晏歌的问话,是否愿意当他大嫂……真的真的当然愿意啊。
可,不敢奢望,因为有些自惭形秽。
不管是论外貌,论家世,论能力,等等,她好像都没有什么能够配得上晏无虞的点。
麻雀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吗?想得美呢。
唐颂患得患失地洗完了澡,然后就在房间里等着晏无虞的到来。手机慢慢划到了十点,敞开的大门口依旧没有人影。
咦,老板是忘记了,还是睡着了?
唐颂有些纠结,她既想晏无虞来又觉得他不来也好。在床上滚了三圈以后,她烦躁地起身,佯装自然随意地晃荡出了房门。
书房的门开着,晏无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挺清晰的,只是唐颂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听懂——纯英文,商业用语。
唐颂囧。
原本只想假装从门口飘过,没想到还是被晏无虞看见,晏无虞对着门口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这动作一两个小时前唐颂曾在楼梯上对着晏无虞做过,她自认为,自己当时一定也和老板此时一样充满了魅惑。
嗯,一定是的,毕竟当时自己还加上了眼神,而这点老板没有。
唐颂止住了脚步,假装很迷惑的指了指自己,在晏无虞点头之后,才施施然进了房间。
晏无虞示意她在沙发坐下,然后继续对着电脑视屏会议。
唐颂听不懂他在说啥,但是大概能够猜出来,事情应该不是太好,否则老板的气压不会那么低。
咦,什么时候,就老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里,我也能揣测出一二分不同了?
晏无虞又打了将近十分钟电话才挂断,然后摘下蓝牙耳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老板一定挺辛苦的……掩在一旁的唐颂默默想。她没有出声,觉得老板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或者消化。
果然,又一两分钟之后,晏无虞才抬了抬眼皮,低声说道:“过来。”
终于听到母语的唐颂赶到万分亲切,热情地响应着晏无虞的召唤,屁颠屁颠起身跑到晏无虞身边:“老板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松松骨推拿一下?”……运动拉伸效果应该是一样的吧?
“等你收好了再说。”晏无虞略带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从书架上把药箱拿了过来,示意唐颂坐。
唐颂看了看晏无虞指的地方,有点惶恐——是让我坐书桌上?好像,不太雅观吧。
晏无虞的目光盯了她一眼,唐颂于是讪讪然把屁股挪到了书桌上。
晏无虞:我只是让你站到这边来……好吧,一样。
“老板你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唐颂坐着垂下手,方便坐在椅子里的晏无虞帮自己包扎。她这几天一直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偷窥晏无虞,今儿觉得老板的眉头皱得有那么一点点紧。
晏无虞抬了抬头,几秒钟之后才嗯了一声:“海外业务有些小问题,我马上要出差一趟。”
“哦。”唐颂也不知道该说啥,发了一会儿傻,才尴尬地接了一句:“甭管什么问题,老板出马,一定手到擒来!”
晏无虞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头。
唐颂一个哆嗦。
“那个,老板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几天?”
晏无虞打了一个标准的结,然后帮她她纱布理了理:“两小时以后的飞机,回来日期不定,看事情解决进度。”
“两小时?”唐颂吓了一跳,直接从书桌上蹦哒了下来,只是两个人之间距离太紧,她这么一蹦哒,直接就扑向了晏无虞怀里。
晏无虞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忽然很想抱一抱怎么办?一直没能找到什么依靠和抚慰的烦躁疲惫,好像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两个小时还不赶快……”准备和出发的字眼都咽回了嘴里,因为晏无虞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然后将脸颊贴在了她的腹部。
不带什么情欲的味道,只有着最简单纯粹的依赖。唐颂的心刹那间柔成了一团棉絮,怜惜之情如沸腾的云气浮现,随即弥漫蒸腾。
她愣了愣,迟疑了一下,伸开双手,轻轻扶在了晏无虞的肩膀之上,右手有节奏地轻轻拍打。
这是她能够想起的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属于母亲的安慰。
老板一定很累吧,要管理那么大一个摊子。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很多人只是不了解,所以看别人只看到表面的风光和轻松,其实身处高位者,往往如履薄冰,一招错、满盘皆输的例子大有人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停留在了这个温馨而美好的画面之上。
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开始慢慢滋生,一点点渗透缠绕,想要让她牢牢地锁定怀里的这个人,不让他离开。
这一刻,唐颂感觉到了被需要。认识晏无虞这么久以来,除了保护晏歌,她好像很少能为他做点什么,倒是晏无虞,不管是她生病难受还是受伤时,都一直在她身边。
原本飘飘荡荡毫无着落的游移不定,终于变成一颗小种子落地生根了,让她的心里有了一丝底气和寄托——她对晏无虞来说,是有价值的。
唐颂很想让这一刻再长一些,再久一些,可是……“老板,是不是要收拾一下东西?去机场还要半个多小时呢。”
腹腔处传来微微的震动,是晏无虞“嗯”了一声。
唐颂微微一扭:“痒。”
晏无虞终于坐直了身体,在他的脸上,唐颂看不出丝毫的端倪,这让唐颂的心又有些没着没落。
……老板到底咋想的,你说看都看了,抱都抱了,啥时候才能给个准话?
……总不会要全垒打了才肯承认关系?那行为可不对。
“你一起去?”晏无虞忽然开口问,手还放在她的腰间恋恋不舍。
“去哪儿?出国?”没听错的话是海外业务。
“洛杉矶。”
唐颂耸了耸肩:“很想护送老板一同前往,可是,我还没有得到祖国妈妈的授权……”唐颂看着晏无虞的眼睛,一本正经:“我没护照……”
萦绕在晏无虞心头的那点烦躁情绪都被唐颂这抖的小机灵赶走了,晏无虞有些失笑地起身:“改天有时间先去把护照办了,我让文华帮你办签证。”
“哪儿的签证?”唐颂追问,“你下次去哪儿出差?”
“不知道。”晏无虞起身,把桌上的电脑收进了包里,“常用的能办的都可以办。”
唐颂嘶了一声,觉得有些浪费——办护照办签证都要钱的,万一不去过期了多可惜啊。
唐颂屁颠屁颠跟在晏无虞身后:“老板,我能帮什么忙吗?”
晏无虞指了指书房柜子:“帮我把行李箱拿出来。”
柜子里有一排行李箱,尺寸从小排到大,最大的估计能有二十八寸,塞个唐颂都没问题。
神奇的是,所有的行李箱,都是同一品牌同一型号同一颜色的。
唐颂回头瞥着晏无虞,为难:“老板,哪个?”
“二十寸……右边起第四个。”
“好嘞!”得到明确指示的唐颂开心地帮箱子拎了出来,却见晏无虞已经走出书房,唐颂于是拎着箱子跟在屁股后头。
晏无虞出门后拐进了自己的房间。跟在身后的唐颂门口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跨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晏无虞的房间,感觉……很奇怪,好像涉足了一片全新的领域,内心充满好奇的同时有些惴惴不安的紧张。
晏无虞的房间色调简单,主要以黑白灰为主调,点缀以藏蓝色的单人沙发和窗帘。
“愣着干什么?”晏无虞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张望的唐颂。
“哦……呵呵呵参观参观……老板你的房间好大……啊,床怎么这么大,一定很舒服吧……
晏无虞挑眉:“你要试试吗?”
唐颂一愣,干笑摇头——我觉得老板好像想要开车,但是被意志坚定的我拒绝了。我唐颂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连个告白我爱你都没有就想拐我……
晏无虞跨步走进了衣帽间,唐颂拖着箱子两眼放光。托如今各种真人秀节目的福,让她有幸见识到了男明星女明星们家里夸张的衣帽间,方不至于让她此刻显得太乡巴佬。
老板,你说你一个男人,每天好像也就是衬衫领带西装加大衣,颜色也不过是黑白灰宝蓝藏青最多加点深酒红,哪里需要这么多?
难不成和箱子一样,老板喜欢同一品牌同一型号不同颜色各来几件?
领带领结胸针袖扣一柜子……
皮带一柜子……
手表一柜子……
唐颂:嗯,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嗯,我五万块钱的月薪一点也不多……
唐颂的目光四下搜索着,忽然定格在了衣帽间最深处——如果她没有色盲的话,她好像在那个衣柜里看到了七彩缤纷。
唐颂把箱子打开放在地方,方便晏无虞收拾东西。然后她背着晏无虞,偷偷摸摸地往某个角落蹩去。
大红色的球衣;绚烂的好像打补丁一样的赛车服;夸张的皮衣;依稀带着破洞的牛仔裤……唐颂瞪大了眼睛,感觉这些衣服与整个衣帽间、与晏无虞似乎都格格不入。
一定是她睁开眼的方式有些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