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皇帝选妃吗?只看脸。”
“诶。大概是选后?其他的得过个三五年再看看。”
临月郡主无言以对。
姬羲元理直气壮道:“我的公主府在永兴坊,谢川则在永宁坊,隔得远呢。谢川若是和崔三郎一样和稀泥,礼尚往来,我效仿淑长公主一二打他一顿。阿娘还能不偏着我?”
临月郡主刚才的郁气已经丢到天边,开始同情谢川。
姬羲元给自己和临月郡主都倒了茶,偶尔喝喝花茶还真是不错,“男子多情是以为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因而居高鄙薄女子,依照这样的道理,我多几个服侍的人也没错啊,我生而为公主,他为臣子,君尊臣卑、君为臣纲,有问题吗?日后女子为官做宰的多起来,行事自然而然就不同了。”
临月郡主彻底收了声,以全新的目光看待姬羲元,“你以后的日子一定很热闹。”
“热闹才好啊,”姬羲元笑得很开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姬羲元给临月郡主灌输“歪理”的过程中,五谷被重新收拾整齐,陆续来了几个正当婚龄的小娘子装了几个香包,反倒是一直喊着要求个吉利的临月郡主直到离开御花园都没想起这一茬子。
临走前,姬羲元去装了两个香包,派人送去给临月郡主、谢川。
她是不信这个的,但被惦念着的人一定是会高兴的。
人心偏一寸,结果就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说: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的进度太慢了。
第91章 明月奔我而来
宫宴上的五谷香包大概真有些用处。临月郡主当晚将崔府闹个人仰马翻,出了一口恶气就回到端王府待产,足月后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洗三那天,姬羲元带来礼去看望,临月郡主私下与姬羲元不住抱怨:“怎么是个儿子,如果是女儿就好了。和我姓姬也不碍着什么,和离了带走也方便。”
姬羲元白眼送她:“你若是真能狠得下心来,生女生男都是能和离的,少与我空口白牙。若是真想要女儿,再生就是了,总会有的。”
临月郡主靠在倚枕上唉唉叹气:“生这一个孩子就差没要去我半条命,没三五年,我可不敢再生了。我可算是知道你怎么不急了,太疼了。当时我是真觉得自己要活活疼死了。过了三天,还觉得没缓过来。”
这时,端王妃喜气洋洋地抱着孩子进屋,给姬羲元看:“长善可别听临月浑说。可要抱一抱,也好为长善你添一个童男童女来。”
姬羲元瞥了眼红被里的红皱皱孩子,笑着推拒了。她暂时不打算生孩子,更不想要儿子。
“阿娘,我难得与长善说两句话,你快快把那丑小子带出去吧。”临月郡主捂着额头,不能接受自己生下的儿子奇丑无比。
无论是她的样貌,还是崔三郎的样貌,都是一等一的,怎么生下个丑儿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刚出生都这样,过把个月我们家囝囝就白嫩了。”端王妃瞪了临月郡主一眼,要不是怀里抱着宝贝孙子抽不出手,非得教一教女儿。
临月郡主推着端王妃,催促她赶紧走:“那就过把个月再抱来给我看。”
“你呀,都当阿娘了还是孩子脾气。”端王妃顾及姬羲元在侧,给女儿留三分颜面,嘟囔着出去了。
留下临月郡主与姬羲元抱怨:“我耶娘倒是高兴得不得了,崔氏人来了两趟都被他们挤兑回去了,为了孙子那是硬气极了。肯定嫌我不是儿子,现在抱着孙子不撒手,连女儿都不顾了。”
话是这么说,临月郡主叫侍女将姬羲元赠给她的五谷香包带去给端王妃放在洗三盆里添彩。
姬羲元随大流在洗三盆里添了一只金平安锁,与端王笑语:“这孩子还没取名吧?”
端王憨厚的脸在婴儿的哭声中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啊,取大名,要问过亲家才好决定。”
“名字是小事,要是能随姬姓就好了。”姬羲元笑意不减,在端王复杂的视线中,轻轻摇了摇孩子的手,“真是健康又有福气的孩子。”
端王夫妇故意将临月郡主养成简单好懂的性子,临月郡主翻不过父母的手心,只要勾起端王的心思,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出生终归是一件喜事。
五月,更大的喜事来临了。
镇北军与九黎狠狠地打了一仗,闵明月立下不小的功劳,升为都尉。凭借闵氏在镇北军中的声望,闵明月距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
镇北军大将军闵清渊回京报告战况,闵太尉主持庆功宴。
在这种欢庆的氛围里,越王府的崔枝诞下一双龙凤胎,受封孺人。满月礼时,姬羲元千里迢迢去了北境,为升职都尉的闵明月庆功。托姬娴转赠金镶玉的项圈,指名道姓送给侄女儿。至于两个侄子,完全不在姬羲元的关心范围内。
姬羲元有预感,这一趟出行,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出游。此后,她就要和她皇帝母亲一样,做一尊高高在上的鬼神。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姬羲元没像上次一样四处参合。有些事情不是一次两次的扫荡可以根除的,她清楚这一点。
姬羲元抵达边境的商塞城这一日,鼎都的消息慢一步传来。
越王孺人赵紫产下一子,十五岁的越王荣升一女二男的父亲。
这很不错,姬羲元想,她准备的一份礼物已经足够了。
这些男孩不出意外,都只是牺牲品。要么姬羲元没了老去的机会,要么他们失去长大的未来。其中似乎很难有共存点。
落霞不安地动了动,姬羲元抚摸它的鬃毛聊做安抚。落霞垂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手。
苍茫的草原在姬羲元面前展开,这片地方刚刚经历一场战役。尸骨被掩埋,兵器收拢,但受伤的草地依旧留下了痕迹。刚刚结束的细雨,将血腥味从土地中腌出,再一次滋润这一片草地。
城门被士兵严密的把守,姬羲元的护卫上前说明情况。
姬羲元的目力很好,看见那士兵很惊讶地张了张嘴,面朝里面大声喊了句什么。城门从里面打开一道缝,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从中挤出来。她与士兵简单说了句话,姬羲元猜测是脏话。
闵明月完全融入镇北军了。
确认了人,姬羲元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地要与闵明月相见。
落霞却犯起小脾气,撅着马头不愿挪动。姬羲元与落霞拉扯的间隙,闵明月借了侍卫的马,迅速地奔向姬羲元的所在。
太阳下,闵明月的银甲灿烂夺目,伸出的手比从前粗糙而有力量。
顾不得落霞,姬羲元借闵明月的力上马,揽着闵明月的腰腹被携带着向无边的草原奔去。闵明月大笑着带走姬羲元,后面的侍卫手忙脚乱的来追。
迎着夕阳,她们说尽高兴的事,分享欢喜与荣耀,在同一匹马上共饮一囊美酒。她们俩就像躲藏起来任由长辈着急的小孩,任性又得意地玩到日落西山才回城。
城中已有人为她们备下热水与姜汤。作为闵明月帐下最得力的军师,杨子青冷着脸安排一干人的衣食住宿。
他长得实在太漂亮,非得板起脸才能让人勉强升起一点敬畏之心。
姬羲元擦着头发披着闵明月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时,闵明月已在大快朵颐了。
摆在桌案上的是炙羊肉。看在远道而来的贵客份上,伙夫烤了五十只羊,两只送入闵明月的帐中,由着姬羲元选择爱吃的部位。
即使呆了大半年,杨子青脆弱的肠胃也没能适应粗糙的食物,炙羊肉于他而言只能闻闻味。他简单快速地吃完一碗肉羹,坐到闵明月身后帮着擦干头发。
姬羲元与杨子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心底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感觉对方有一点碍眼。
闵明月对杨子青的照顾习以为常。她下定决心进入军营的那一天起就遣散了侍女,仅剩的几个也是通武艺,在战场上拼杀的女兵,闵明月舍不得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贵郎君总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分担亲兵的工作,照料闵明月的起居。
她在烤全羊身上切下姬羲元爱吃的部位,放在姬羲元的手边,“尝尝,吃惯了觉得还不错。”
姬羲元细细咀嚼后咽下,笑道:“很香,可惜酒已经喝完了。”
军营中禁酒,唯一的已经进入两人腹中的美酒,是姬羲元一路带来的。
吃饱喝足,两人相约同塌而眠。闵明月还要在外面值守,姬羲元留在帐中翻看书架上的各色书籍。
从营帐中可以看得出,杨子青渗入了闵明月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姬羲元坐在闵明月的案前随手抽出一本兵书来读。杨子青就坐在对面,他还担任了部分文书工作。
“等过段时间,我盘算征一支女兵。届时明月身边也不缺人了,到时候把你调回去?”姬羲元细读书上写下的一些批注,会心一笑。
杨子青花了一点时间判断姬羲元只是随口而言,婉言拒绝:“就是回京我又能做什么?留在这还能帮一下闵都尉。”
闵明月可比姬羲元有良心得多,姬羲元对待闵明月也比对他杨子青有良心,他昏了头才回京给姬羲元做牛做马。
姬羲元头也不抬道:“你那两个堂妹我给换了户籍安排在弘文馆读书,你可以回去教书。阿娴年底要成婚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吴小郎与姬娴的婚事,是皇帝与辅国公之间的默契。
回鹘平定了内乱,这两年开始对被大周夺走的贾州虎视眈眈。吴小郎在成婚后就要赶回镇西军,辅国公虽然勇猛,可她毕竟是个老人了。选定吴小郎为继承人也有益于缓解辅国公姊弟间的矛盾,帮助辅国公掌控全军。
至于杨子青,正好有在镇北军中的经验,过去就能上手。
杨子青沉吟片刻:“是教书到年底,然后作为安图公主的嫁妆之一到镇西军中给吴郎君做副手吗?”
姬羲元的如意算盘被勘破,佯作惊讶:“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就是想让你回去休息两天,探望亲人罢了。”
合上手中的兵书,她笑语晏晏:“只是请你回去教一教阿娴军中的事例,免得她到了镇西军中做睁眼瞎。你若是想,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姬羲元退了一步,杨子青见好就收,“既然如此,我向闵都尉告假。”
闵明月回来时正逢姬羲元准备休息,她们俩小时候常一起午睡,并不介意什么。闵明月褪下身上衣物,着里衣上榻。
轻薄的白色里衣挡得住视线,也描出伤口的形状。
姬羲元摸了摸闵明月左臂上愈合后越发狰狞的伤疤,“我看战报,说你一箭射穿了敌方将领的脖子。却没提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闵明月笑得开朗:“正因为他意图射杀我,才让我有可趁之机。我既能活着与你说话,便是他下地狱了。”
作者有话说:明月奔我而来
第92章 姬羲元离开北境时闵明月骑马相送二十里外,两人依依惜别,车内装的是杨子青。
杨子青对跟随姬羲元回京这件事,没什么想不想的。他向闵明月请假,闵明月一口应下,对他毫无留恋。即使他深切地了解闵明月,也心有戚戚然。
外面两个女人是义薄云天的公主、英姿飒爽的将军,而车里的他是无所谓的去留的男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他有种被负心的错觉。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姬羲元是的布置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将来总有闵明月回京的时机。
去年是姬羲元,今年底是姬娴的婚礼,明年是越王的婚事,这两年京中的喜气蔓延地四处都是。一个人成家,在旁人眼中不再是父母的附庸,才算是个独立的人。
有了小家、孩子,争取利益成为要紧事。谢祭酒开始试探地向皇帝提出为越王开府的请求,尽数被搁置了。
姬羲元上次没和崔公打招呼就将杨子青送走,这次送人回来倒是去知会了一声。还随了一卷梨花图做礼,不是送崔公的,是送他一心压海棠的白发弟弟。
活到知天命的年纪,崔公的脸皮厚如城墙,面临冬花的警告,面不改色地让人把弟弟叫来收下梨花图。
杨子青就这一点像崔公的学生,告别短暂的老师,理直气壮地跟着姬羲元住到公主府。公主府有为驸马专门开辟院子,驸马住的不多,东厢房让杨子青住进去也不妨碍。
下午时分,谢川从中书省回家,听说杨子青来暂住,换洗后正式招待了一番。
见不得杨子青清闲的样子,姬羲元入宫向皇帝请求让姬娴在公主府待嫁,让杨子青结结实实地给姬娴上了三个月的课。姬羲元偶尔会去旁听一耳朵,天文地理、排兵布阵、回鹘语言无所不包。姬娴在语言方面颇有天赋,骂人的那一部分学的最快,两个月就能与杨子青交流了。
去的多了,引得谢川跟着来,杨子青与谢川就回鹘语言即兴对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