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搭好,主角却不见了踪影,周一柔坐在椅上,不着痕迹的环视众人,人都还在,独独少了时婳。
她向陆时侒那边望去,他脸色平常,正在和姐夫卫勉说话儿。
他忽然也看了过来,意味深长又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乌黑鎏金的眼中含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像是洞察了她内心的凌乱与不堪。
周一柔脸色苍白,喉咙重重的动了一下,吞咽下满腔的惶悚不安,被手帕盖住的手背被指甲掐的发白,她不停的安慰自己,她没做错,不是她的错。
在闹剧开始之前,陆时侒便叫时婳回去了,阿姐说的不错,果然是这么一场愚蠢,下劣,不入流的好戏。
一盏茶的功夫,众丫鬟婆子纷纷来陆老夫人前回禀,都说没找到。
孙氏见女儿神色不大自然,知女莫若母,她心中已忖度了此事真相的十之八九,正打算想个借口搪塞一番,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不料菱珑在一旁开腔了:“方才姑娘与婳姑娘在屏风后说话,莫不是掉在屏风后头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陆老夫人与在座的各位都听见了。
“屏风后可找了?”陆老夫问道。
丫鬟回话:“都找过了并没有。”
陆老夫人手里拨弄着紫檀佛珠,沉吟片刻,才道:“再仔细找找。”
陆清嘉放下手中的茶碗,凝脂纤细的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侧过脸同绿枝说:“你也帮着找找,找到好领赏的。”
说完她眨了眨眼,绿枝会心一笑:“是。”
菱珑为主分忧,很是卖力的出谋划策:“不如也找婳姑娘来问问,她...”
此话一出,场面变得顿时很难看。
孙氏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唬的菱珑忙闭上了嘴,冷声呵斥:“还不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又忙陪笑道:“老太太见谅,这丫头在家被宠坏了,没个规矩。”
她站起来施了一礼:“天色已晚,还让您熬心费力,属实是我们的罪过了,也不是甚重要的哑巴物件,敢是掉在家里或是路上都未可知。”
一向是慈祥和善的陆老夫人也变得正颜厉色,手中的佛珠拨弄的极快,“姨太太,见外了,都是亲戚里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二太太婆媳两个也忙笑着含糊劝解:“时辰不早了,又忙了这一日,老太太也该歇歇了。”
就在这时,绿枝捧着玉佩走上前,“老太太,在屏风后的花盆里倒是找到一块,不知是也不是?”
“请姨太太瞧瞧”陆老夫人挥挥手,道。
绿枝拿着递到孙氏手里,她打眼一看,可不就是这块该死的玉佩!忙笑说:“正是,正是呢。”
一时间,大家脸色各异,比那染坊的颜色还好看。
周一柔主仆两个面面相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二太太婆媳两个暗暗送了一口气。
而旁观者卫勉,拿余光扫了一下陆时侒姐弟两个,只见他俩表情如出一辙,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讥笑,睥睨着正在赔礼的周一柔母女俩。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跳梁小丑。
他虽不清楚内幕,但也深知这事与自家娘子脱不了干系。
回府的马车上,夫妻两人面对面坐着,卫勉打量着陆清嘉的神色,看上去似乎很愉悦,他开口问:“玉佩…是你让绿枝拿的?”
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肯定。
“不错”她承认的干脆利落。
“为何要这么做?”
陆清嘉一边把戴在脖子里的金项圈摘下来,一边反问他:“若是你看到有人栽赃陷害会怎样?”
“自是制止。”
她嫣然一笑:“卫大人最是公道正义,不像我只喜欢看戏,而且最喜欢的就是坏人无法奸计得逞的好戏…”
他以前只知她骄横跋扈,不讲理,可后来渐渐发现她明艳洒脱,不拘小节常常还语出惊人,而现在他又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嫉恶如仇,好抱打不平,还爱多管闲事。
她与许多女子都不同,他想。
陆清嘉被他那种带有欣赏意味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忽然就觉得这马车空间太狭小了,小到她全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无处躲避。
这该死的感觉!心在不受控制的乱跳!
她瞥开眼,眼神飘在车帘下坠着的流苏,无所适从的手放在哪感觉都不合适,所幸,摸到了发髻上,动手开始解钗卸环,发髻繁琐又没有镜子,她乱摸乱拆,那支凤钗就缠上了珠花上的流苏又勾住了头发,她没解下来,拽的头皮生疼,她蹙着柳眉,打算咬咬牙使劲拽下来。
突然一道阴影将她罩住,卫勉微微探身,握住了她攥的发紧的珠花,“我帮你。”
温热的指触到她的指尖,陆清嘉仿佛触电一般,不自然的放下手垂在了身侧。
他动作轻轻的将缠在一起的珠花与发钗解了下来,发髻松开,这一头的青丝尽数披散下来,遮住了粉光脂艳的脸,他撩起挡住她脸颊的发,很是温柔的给她掖到了耳后。
陆清嘉抬眼看他神色平静自然,反倒是她自己心乱如麻。
这算什么?她觉得不公平,于是扬起脸,红唇就亲上了他消瘦的下巴,动作迅速,蜻蜓点水,却让他僵住了。
她如愿的看到了他发红的耳,以及眼中有些慌乱的神色,她往后靠了靠,倚在软枕上,娇笑道:“谢谢相公。”
卫勉默了片刻,坐直了身子,极快的就恢复了镇静自若,语气一如平常:“娘子客气。”
若不是他耳红的要滴血,陆清嘉还真信了,她在心底小声的啧了一声,真是个闷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