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他再问在自己身边翻垃圾的祁臧:“袁尔阳已经被逮捕了?”
祁臧点头:“嗯。不过他还不肯开口。让二队的审讯好手帮忙盯着他。我们也算是晾他一会儿。等找齐证据,不怕他不开口。”
“那还算顺利。”许辞的语气听起来也还算轻松。往前走出几步,他开始搜索下一个区域,“那么,在夏蓉家里找到的那台电脑,数据恢复得怎么样?”
祁臧颇为严肃地摇头。“还没有结果。袁尔阳到底是干技术的。他把数据毁得非常彻底。”
许辞想了想。“倒是可以找平安帮忙。他是这方面的奇才。”
“行。今晚如果技术队还没有结果。明天我去拘留所那边找平安。”
祁臧不知拨开了地上的一堆什么,一股巨大的恶臭顿时扑面而来,直冲天天灵盖,震得他脑门子都疼。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许久后才吐出一口气,望了一眼那黏糊糊绿油油的一片长毛垃圾。“靠,那什么玩意儿。”
“嗯。如果有只猫在月光下跳过它,它就要尸变了。”
旁边不远外的许辞笑着看他一眼,说了个冷笑话。
祁臧觉得许辞实在不擅长讲笑话,以至于尬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要捧场,立刻:“哈哈……哈!”
许辞:“…………”
默默低头翻自己那一片垃圾。许辞淡淡地:“不好笑可以不笑的。”
“好笑的。”祁臧非常配合,“就是你得小心点。别等会儿轮到你了。”
“你同事都说你非。我可能还好吧。”
“诶诶?从哪儿听的?”
“猜去吧。”
“那什么……你呢,搞这么晚,是在忙什么?”祁臧清理完眼前的一片区域,又问许辞。
“我辛辛苦苦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是无法掌控整个集团的数据,正在想办法实现这一点。最近找到突破口了。”许辞道,“到时候清丰的资金动向,应该有办法追踪掌握。”
许辞说这一切的时候是漫不经心的。可祁臧几乎难以想象他吃了多少苦。毕竟他相当于在极短的时间内重修了一个专业。
他忍不住问:“你当时申请的是西北大学?那可是常春藤名校,即便是一年制的项目,也不容易进的。商科类的专业还通常要求工作经验——”
许辞道:“所以多亏了我父母好朋友谢黎明的帮忙。他在芝加哥有会计师事务所,我逃出缅甸,先去澳洲,又跟他去了美国,在他的事务所从头学习财务知识……他有校友在那所学校当教授,他帮我写推荐信,伪造了几年工作经验,就帮我混进去了。”
祁臧:“所以,谢桥的谢,是跟他姓的。谢桥这个身份上的父亲,写的是谢黎明?”
“对。”许辞道,“因为要伪造工作经验,我年龄也改大了6岁。”
话题到了这里,祁臧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张照片——
夏蓉和一个跟许辞长得很像的男生的合照。
望着许辞,祁臧脱口而出:“小辞,你会弹钢琴吗?”
许辞站在祁臧的前方。
故而此时祁臧看的是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祁臧感觉到弯着腰的许辞背脊倏地一僵。过了一会儿,许辞才继续动作。“我不会。出于兴趣,了解过一些乐理知识。但我不会弹琴,也没有学过。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祁臧倒也直言不讳。“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在曾成华家里看了相簿,他有个学生长得跟你有些像。当然,也就一些。嗯,虽然我没看过你那个年纪的照片……”
“嗯。那可能是真的长得像吧。”许辞抬头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咱们抓紧吧。争取在天亮之前搞定。”
·
凌晨4点10分,将自己负责的区域搜索完毕,非洲人祁臧并没有找到电脑。他的气息大概波及了许辞,以至于许辞也没有找到。
欧气值点满的幸运儿是李正正。
他在他的区域成功找到了整整三台电脑,整个垃圾场一共也只找到四台,刑侦三队的垃圾场搜寻工作圆满结束。
四台电脑被连夜拉回市局,其中有三台通过用户信息、照片等可以判断出不属于袁尔阳,予以排除。
最后剩下的那台所有表面数据被删除得干干净净,基本可以认定是袁尔阳的电脑。
要靠这台电脑给袁尔阳定罪,首先要证明电脑是袁尔阳的。
痕检先来提取了生物痕迹,却发现指纹被擦得干干净净。
祁臧穿着一身臭气熏天的衣服守在电脑前,因为满脑子对袁尔阳的憎恶而皱紧眉头:“拆键盘,提取皮屑、汗液。我不信袁尔阳能把所有东西清理干净!”
忙活了许久,痕检员拿着提取到的生物痕迹赶紧奔向理化那边检验。技术队开始加班加点尝试对这台电脑进行数据恢复。
直到这一刻,祁臧才总算能够喘息片刻。
他去到停车场上车,带着在副驾驶座上小憩的许辞回家。
两人回祁臧那间单身公寓的时候俱是一身狼狈。
公寓大厅留守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对这二人侧目,眼神充满了探寻,还隐隐可见一丝鄙夷和暧昧。
——这两人不会饥不择食在垃圾堆里搞过了吧?
两人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的眼神,拖着疲惫的身躯快速回了家。
进门后许辞立刻把已经臭透了的假发取下来,然后很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大红色的地毯。“这地毯也得换了。脚踩过去都是臭的。”
“换了好,买个颜色正常点的。”祁臧笑笑,指向卫生间,“你先赶紧去洗。”
“那你……”许辞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祁臧摆摆手。“我没事。我不洁癖。你再拖着不洗,得难受坏了吧。”
“嗯。”许辞点点头,也不多推辞,“那我尽快。”
“不着急。”祁臧举起双手,“我就不帮你拿什么东西了。手里一股味儿呢。”
“不用。谢谢。”
许辞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浴室。那样子瞧得祁臧不觉莞尔。
等许辞洗完澡出来,发现祁臧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已经亮了。一线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照亮祁臧疲惫的侧脸,以及嘴唇边新长出来的胡渣。
许辞盯了他许久,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最终那股缭绕不去的臭味让他还是选择了叫醒祁臧,并快速打开某app,快速下单了一款新沙发。
·
在平安的加入下,两台电脑的数据恢复快了许多。
次日下午7点,数据恢复完成,远程控制程序、跟水声有关的音频全都恢复了出来。
晚上7点半,审讯室内,祁臧亲自审讯袁尔阳。
相关的犯案证据已确凿无疑。
但以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来讲,袁尔阳的口供依然很重要。
——因为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只是想吓吓夏蓉,不知道这样会把她害死。如果是这样,故意杀人,就成了过失杀人,量刑上大有不同。
审讯室内,由于长时间没喝水,袁尔阳的嘴唇显得有些干裂。他的表情也有些怔忡,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警察能那么快发现他的作案手法。他原本自诩,自己做的是天衣无缝的。
看向袁尔阳,祁臧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杀夏蓉?”
第57章
“祁警官, 抱歉。你这句话,我没听太懂。
“确实……那两台电脑都是我的,我承认。我也承认我远程操控电脑播放了水声。但是我没有想要杀害蓉蓉。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
“祁警官,蓉蓉最近有些不听话, 我只是想让她受到一些惊吓, 然后能乖乖听我话。我没有想到她会死。我愿意为她的死承担责任。但我没有想要杀她。真的没有。我永远爱她。”
“真的。我永远爱她。你永远想象不到我有多爱她。”
审讯室里, 明亮的灯光照见袁尔阳通红的眼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情真意切, 痛苦异常。说到情动处,那种痛苦居然不似作假, 而真是发自肺腑的伤心。
不过这种伤心显然并没有夺去他的理智。他咬定自己没有杀人动机,没有设计杀夏蓉。
再到后来他就选择了沉默, 说是需要见律师, 后面的一切由律师跟警方去谈。
办公室内, 忙活了许久的众人不由有些义愤填膺。
祁臧倒是鼓舞了一下士气。“人已经抓住了, 也承认了远程操控的事。再者, 虽然他咬死不承认, 他没有否认知道夏蓉病情的事实, 这点足够证明他‘故意为之’了。即便我们再查不到什么, 后面还可以看检察官和律师的博弈。何况我们还能继续调查。查一查袁尔阳公司的情况, 再把袁尔阳的亲戚朋友,挨个叫来问话!”
翌日。首先被叫过来的问话是袁尔阳的母亲刘丽萍。
“你怎么看待夏蓉搬出你们家的事?”
“她自己神神叨叨不想住大房子, 偏要跑郊区去住, 那现在出了事儿怪谁啊?我们又没欺负她咯!再说了,我跟她一点都合不来。她搬出去, 我和她之间少些矛盾, 她和袁尔阳也能相处得好一些。
“诶警官, 我儿子绝对不是杀人犯。你们什么时候能把他放了?”
“不好意思,放不了。他已经承认对夏蓉采取精神控制。”
“不是,什么叫精神控制啊?身为女人,听丈夫的话不也很应该吧?是,你们新时代的那些观念,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就算我观念落伍吧,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他教育教育老婆怎么了?”
负责审讯的柏姝薇翻了个大白眼。
极力忍住了回怼的冲动,她皱紧眉头。“说说颜巧巧吧。听说你想撮合她和你儿子?”
“是。”
“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吗?他俩家世天壤之别。夏蓉一点都不会来事儿,给我家带来不了任何好处。颜巧巧可不一样。人家千金大小姐,又喜欢我们家袁尔阳,我当然希望他俩在一起。”
“那你有逼夏蓉离开袁尔阳吗?”
“没有!我没当她面说过这种话!”
“你只对袁尔阳说过?”
“对。我希望他跟夏蓉离婚!”
“他跟夏蓉签署过婚前财产协议吗?”
“你、你什么意思?”
柏姝薇盯紧刘丽萍的眼睛,开口道:“袁尔阳跟夏蓉离婚,要分一半财产给她,然后才能娶颜巧巧。你不希望你儿子被分走一半家产,所以跟你儿子商量,干脆让夏蓉死。这是个很合理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