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麟轩摸着陆孟脑袋,说:“我其实……在你曾经说过女子生产容易死去的时候,查过这皇城之中的后宅女子。”
“你说得没有错,我只看到了当时的青年才俊,却没想到这些才俊们,到底还有几个亲生母亲健在。”
“生子确实是女子的鬼门关,但是梦梦不要怕,那些女子都是大多在后宅衣来伸手的。长孙将军却不同,她身体比她们强壮数倍,绝不可能出事。”
陆孟“嗯”了一声,当时说那些话就是和乌麟轩吵架,陆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统计过女子生产的死亡率。
“幸好这一生,梦梦不用遭此劫难。”乌麟轩捏着她的后颈说。
否则若孩子让他爱的女人如此痛苦,乌麟轩可能根本无法忍受。
陆孟鼻尖红红眼睛湿漉,乌麟轩抱着她在腿上,轻声细语说一些话,转移陆孟的注意力。
如此又煎熬了一个多时辰,在临近子时,被月亮遮蔽住的乌云将月亮完完整整地吐出来的时候,屋内总算是传来了婴孩哼哼唧唧的啼哭声。
陆孟趴在乌麟轩身上,但是耳朵格外的敏锐,立刻起身跑向产房。
乌麟轩并没凑过去,在屋子里等着陆孟的好消息。
如此又是忙乱了半个多时辰,陆孟这才洗净双手,带着一身淡淡香味跑了回来。
“生了!一个女孩子!哈哈哈哈!”
陆孟手舞足蹈地和乌麟轩形容:“长得丑死了,浑身发紫,没几根毛,像个偷来的猴子崽!”
“吃上奶水就老实了,姐姐精神很不错,正和姐夫说话呢!”
陆孟跑到乌麟轩面前,顿了一下,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而后道:“你闻到腥味了没有?我弄了点香粉在身上,姐姐屋子里有点腥。”
陆孟有点不敢靠近乌麟轩,怕他嫌弃。
乌麟轩却起身,走到陆孟身边,将她抱紧,说:“这次你不用怕了。”
“我方才给孩子想了个小字,男女皆宜。”
陆孟闻言惊喜道:“快说快说,我去告诉姐姐姐夫,他们正在愁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哈哈哈哈大名想了好几个,男孩女孩都有,到生下来还没定下来,真是的!”
乌麟轩指着天上今夜还未到十五,却格外圆的月亮说:“见月。”
“她生之前乌云闭月,生下来之后云散见月。见人,如见月。”
“见月……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名字好!”
陆孟又乐颠颠地跑去了长孙纤云的屋子里,报告太子殿下赐名。
这一去再从长孙纤云屋子里出来,又是半个多时辰后。
此刻已经敲响了三更鼓,陆孟这次简单洗漱了下,扑好香粉,跑向乌麟轩说:“姐姐姐夫让我谢太子殿下赐字呢!走吧,我们回宫吧,太晚了……”
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陆孟心头巨石放下,生产顺利,生下孩子这么久,长孙纤云也没有疲累之态,这一关是过了。
而且一群太医婆子的守着呢,陆孟放心和乌麟轩回去。
上了回宫的马车,陆孟和乌麟轩坐在一边,靠着乌麟轩的肩膀说:“你还带来了奶娘和稳婆,我们都忙乱了,把奶娘的事情忘了。”
“你是不是没处理完事情就出来了?”
乌麟轩摇头:“耽搁一日不要紧。”他宠溺地看着陆孟,说:“我怕我不来,你再等下去,要站不住跪地上去。”
“吓坏了吧。”
陆孟闻言鼻子就是一酸,揍了乌麟轩一拳后又笑了。
她确实吓坏了。
干等里面没有消息那时候,她可不是想要跪在长孙纤云的产房门口,叩拜天地神佛么。
陆孟靠着乌麟轩的肩膀说:“幸好姐姐没事……”
马车快速行进,陆孟精神高度紧绷后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
她一晃一晃地点头,最后头枕在了乌麟轩的肩膀上。
乌麟轩侧头看着她,露出宠溺的笑,也靠在马车上面扬起了下巴。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
他从没觉得,作为一个人的主心骨,能够陪伴她度过各种各样的悲欢,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他抓着陆孟的手,昏昏欲睡。
马车在黑夜之中奔向雄伟的宫殿,时光仿佛在昏睡的两个人身上定格,又像是在阳光之下悄悄溜走的阴影,倏忽而过,不留痕迹。
仿佛一眨眼,乌麟轩总要跑向将军府接他的太子妃回家的事情,就在这时光之中穿梭而过了三年。
这三年太子彻底掌控朝堂,封北意封镇国将军,长孙纤云也从南疆退下来,封了威武将军,现在和封北意一起掌管和训练皇城护城卫。
镇南将军换了人,正是长孙纤云之前一手栽培的亲兵,师修远。
师善自请告老,师家满门三子两女,现如今只靠师修远一人撑着门庭。
槐花在皇城开了医署,挂的是天子御笔亲书的匾额,退下来的太医都要进入其中,教授医师和医女,供给调用,不得再去军营之中任职养老。
独龙坐上了御前侍卫统领,猴子也在御前混了个小队长当当。
太医令年岁大了退下来了,除了皇宫和将军府几乎没有人能够请得动。
而陆孟简直要将将军府的门槛踏平,整日去逗她四岁的小侄女,封明。
三年如一日,乌麟轩依旧每一天处理完家国大事,就驾着马车来将军府接她。
今天又是逗孩子的一天,逗急了被挠了一下,陆孟乐滋滋地把伤口展示给乌麟轩看。
“你看嘛,姐姐姐夫给她取了个男孩子名字,结果就野得像个浑小子一样。”
乌麟轩气质更加沉敛,虽然还是太子,但是帝王威严不由忽视。
他一身黑红色蟒袍,坐在马车之中冷脸想事情,陆孟被他酷得腿软。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陆孟摸上他的腿,想找块软肉掐一下,被乌麟轩及时抓住了作孽的手。
他偏头看她,眉目更加深刻霜寒,眼中漆黑如同旋涡,要将人吸入绞碎。
而映在他眼中的人影,也比三年前成熟了一些,明明没有抽条拔高,身形却透出了一点成年女子的婀娜韵味出来。脸蛋也没有那么圆润了,模样清雅了很多,只有一双杏眼万年不变的灵动鲜活。
秋水般明净剔透。
乌麟轩看着自己的太子妃,喉结慢慢滚动一下。
凑近她说:“小孩子有什么稀奇,你这三年不也‘生’了两个,加上一起三个了,也不见你看上一眼。”
陆孟:“……那能一样吗,我又带不了小孩子,顶多能逗逗。”
而且那些是孤儿,宫中挂名而已,陆孟知道乌麟轩这些年都换了好几批孩子了。
她不知道乌麟轩作何打算,怕是培养出了感情才更麻烦。
人的贪念总是无止境的。
乌麟轩俊挺的鼻尖蹭了下陆孟的,陆孟的呼吸就是一紧。
这么久了,他们还是能够让彼此轻而易举地燃起来。
岁月流动在他们身上像是温柔的水,没有拂去深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爱意,反倒让那些更清晰明亮。
陆孟盯着乌麟轩说:“在马车里面你又不干,你撩我做什么?”
乌麟轩顿了顿,红得有些罪孽的唇动了动,说:“我父皇快死了,就这几天。”
“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吗?”
第123章 咸鱼提灯
“你父皇要死了,我见他干什么?”陆孟道:“我又不是他的旧情人,要说什么诀别的话。”
乌麟轩抿唇,伸手砸了下陆孟脑袋。
陆孟嘿嘿嘿笑起来,抱住了乌麟轩的手臂说:“我知道了,你想我跟你去,因为你还有话要跟他说,对不对?”
乌麟轩沉着脸不吭声,他可以自己去的。
但是这么多年,乌麟轩让延安帝苟延残喘到现在,不是为了什么父子情,而是让他一天天地知道,当年自己母亲的死,有多么痛苦。
这几年乌麟轩每一次要做什么极端的事情,他的太子妃都会劝他,没必要消耗自己。
恨一个人,就是在无限地消耗着自己。
因此乌麟轩想要在终结这场抗日持久的恨意的时候,有陆孟在他的身边。
他希望陆孟能在他游走在悬崖上的时候,再一次将他拉回来。
陆孟显然也是这样做的。
“我觉得他死就死了吧,你没必要去见他。”陆孟说:“你现在是金尊贵体,他却久病缠身。”
“虽然吧……”陆孟犹豫了一下说:“没有过病气的这种说法,但是你又不爱他,到他身边沾染了晦气都不好。”
乌麟轩莫名就被陆孟逗笑了。
因为他留延安帝苟活到现在,就是想要让他清楚明白,现在一切和当年都已经调换过来了。
现在怕过了病气的金尊玉贵的人是他,而延安帝才是那个逐渐在腐烂,连下人都不愿意靠近的人。
乌麟轩把陆孟抱到自己腿上,面对面亲吻她,他的太子妃果然是无论何时,都是唯一了解他的存在。
“我想去,这件事在他死之前,一定要有一个了结。”乌麟轩说:“我父皇那种人,你要是不亲口告诉他他为何而死,他一定会连死都在埋怨别人。”
“我差一点就变得跟他一样。”乌麟轩亲吻着陆孟的鼻尖说:“幸好有你。”
“老天将你从另一个世界送来我身边,”乌麟轩说:“我才能变成现在的我。”
陆孟摸着乌麟轩俊挺的鼻梁说:“那是,你得好好珍惜我,对我再好一点。”
她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乌麟轩抬手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让她克制一点,别翘得太高。
陆孟抱着乌麟轩笑,马车迅速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两天后,三月初四,陆孟还是跟着乌麟轩一起去了一趟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