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当年被没收充公了之后重新分配,哪家哪户住在哪儿是凭抽签决定的。
公共水龙头旁,一名膀大腰粗的妇女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她叫王秋菊,就住在进门左手边第一间,整个大杂院就属她家面积最大,宽敞亮堂,多少人都眼红。
不过当初分房子是抽签决定的,只能说她家运气好。
王秋菊一看陶秀丽回来了立马热情地打招呼,陶秀丽报以淡笑点头致意,此举在某些人眼底却成了高高在上,立即引来不满。
住在东北拐第二间的曲向红边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淘米,边阴阳怪气。
“都出了那样的事儿,居然还好意思回来,换做是我闺女,早把她腿打断了!”
“曲阿姨,你可不好这么凶残的,男同志们看到要吓死的,难怪爱莲姐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
陶秀丽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声音也是娇滴滴。
以前为了不给奶奶惹祸总是忍气吞声,现在,呵呵,别人点灯她不放火就算客气的了。
更何况就算曲向红不来找不痛快,她也不会放过石爱莲,当初她敢帮梁建设一起算计她,为虎作伥就该预备付出惨痛代价!
“你敢说我家爱莲嫁不出去!”
被提起最大的心病,曲向红就跟乌眼鸡似的,甩了手就要冲过去撕陶秀丽,要不是王菊拼命拦着,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其实陶秀丽巴不得呢,不过她也不敢得意忘形,毕竟程山河还在后面。
这人果然不经念,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了?”程山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第一时间将自家媳妇儿拉到身后才低下头问她。
陶秀丽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又带着几分委屈。
“我说错话惹曲阿姨生气了,老公你陪我去道个歉好不好?”
“好!”注意到亲密的称呼,程山河命都想给她了怎么可能拒绝?他大大方方地拉住陶秀丽的手宣示主权。
“曲阿姨是吧?我家小孩儿说话直,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代她说声对不起,请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多多包涵。”
“她都二十二了,都结婚了还是小孩儿呐?”曲向红被塞了一嘴狗粮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得吊起嗓门来,“你谁呀轮得着你出头么!”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程山河,是陶秀丽的丈夫,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曲阿姨,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家小孩儿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你和她说话最好别太大声,免得吓坏了她动了胎气。”
言外之意,动了胎气你们可赔不起。
凌山川高傲得犹如尊贵的国王一般,陶秀丽心里满是得意。
她竟然找了个这么气派的对象!曲向红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在她看来,陶秀丽什么都不如她闺女爱莲优秀,可是偏偏她闺女就是砸手里了嫁不出去。
“啥?陶秀丽你可以啊,前脚跟老梁家的大学生打得火热,后脚又凭空冒出来个未婚夫然后马上结婚,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怪不得街坊邻里都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亏得我家爱莲把你当成好姐妹,还四处替你打掩护!”
曲向红很嫉妒,掐着腰挑拨离间,一般男人听到这种话都难免要多心,可程山河不是一般男人。
他侧过脸去深情款款地看了看陶秀丽,才回过来头,用无怨无悔的语气十分真挚地说道:“看来我得再加把劲儿,媳妇儿你这么优秀,难怪连大学生都要追求你。”
“你,你,不介意?”曲向红不敢相信。
程山河用一种天经地义地语气反问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事实证明我媳妇又优秀又有魅力,能娶到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噗嗤……”陶秀丽实在忍不住了,偷着乐变成了明着乐,要不是汪淑贞含笑用眼神制止,她肯定边跳起来给程山河鼓掌,边对目瞪口呆的曲向红落井下石。
“秀秀,领你对象去看看咱家。”汪淑贞发话了。
陶秀丽不敢不听,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句就拉着程山河往里走。
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住脚步,回过头说道:“对了,7号水龙头是我们家的你家是3号,跟我家连边都挨不着,下回可别再说你用错了,这人啊眼神不好兴许勉强还可以治,心要是坏得流脓,那可真是没救了,就等死吧!”
“你家水龙头好拧,我家的都生锈了拧不开,用下你家的怎么了,大不了给你水费,你奶都没说话呢一个小姑娘家家这么抠门,而且你还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住在人多人情世故又复杂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喜欢占小便宜,一旦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别人就会像防贼一样防备着你。
曲向红被陶秀丽一戳穿立刻臊得无地自容,但她这么多年就是死鸭子嘴硬,哪怕人赃俱获了也打死不承认。
陶秀丽不慌不忙,冷笑着回击:“曲阿姨要给水费啊那感情好,不过你每次炒菜都倒秋菊阿姨家的豆油,是不是也该给她一些补偿呢?”
“什么!曲向红倒我家油了?”王秋菊两口子都是在屠宰场工作的,经常能拿一些杂肉或者猪下水回来,所以她家大人小孩都胖。
不过这年头胖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证明家里日子过得好。
王秋菊本身就胖,一激动脸上的肉都跟着抖动。
“我说怎么一块上供销社打的豆油,我家还经常炼了猪油掺在一块,怎么她家罐子里的就不见下去,我家的跟被老鼠偷吃了似的没几天就见底了,原来是姓曲的你这只大老鼠!看我不打死你!”
“妈呀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猝不及防地,肚子上挨了一脚,曲向红整个人都抓狂了。
一个院子里的住户多了,拌嘴干架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会上演,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且得看她们打一阵才会出来劝架呢。
陶秀丽美滋滋地扬起了嘴角,掺着程山河的胳膊往前走,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