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沈祇又去拉。
眉儿嗓门都提了一个度:“怎的不会!我如今算是半个废物了,武功也练不成了,往下走我可不就成了你的累赘。何况你也不信我,连我和楚大哥你都怀疑,你可还有什么不会的。”
女子一吵起来简直就是不讲理,沈祇难道要和眉儿说是楚之桥喜欢她,他吃醋他小心眼他没办法看着那么个怀揣爱慕之心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吗?
沈祇耳朵里头是眉儿一直说话的声音,每句话都不算好听,刺得他难受:“你好聒噪。”
这四个字一出,刹时就安静了,沈祇低头就看见眉儿望着她,一双眼马上就噙满了泪。明显是一副他怎么能这么说她的表情,沈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先拿了衣服给她披上:“你先把衣服穿好。”
眉儿手发着抖,也不管带子系得对不对了,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咬着嘴唇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穿好了衣裳泪眼朦胧的瞪了一眼沈祇,还在那被子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出城方向跑。
跑了一会儿,听后面一点动静没有,心里难受的要死。
跑得更快,身后还是没动静。
眉儿又停下来,回头去看,就瞧见沈祇还在原地待着,看动作像是把被子放在了马上,双手拍打着给上头去灰。眉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气性儿冲昏了脑子,想着她都跑了,沈祇竟然还不来追。
路边捡了条树枝就冲了回去。
说实话,沈祇看着眉儿拿着个破棍子冲过来的时候是有些错愕又觉得正常的,他都不明白这小丫头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偏偏她还一脸泪水,倔强又可怜。
沈祇也不动,他就站着,眉儿拿树棍子抽过来的时候,他也没躲。一来是眉儿没舍得用力,二来是眉儿哭得太惨了,他生怕自己躲了这小丫头是不是就要气得投河。
眉儿抽了几下,见沈祇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浑身力气都立马卸了似的。蹲下来,抱着脑袋开始哇哇哭。
沈祇摸摸鼻子,又觉得眉儿这样子有点好笑。也蹲在旁边,拿出揣在怀里的梳子给眉儿慢慢梳头发,他并不不出声安慰,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
等头发梳顺了,发髻也差不多盘好了,那月衍和他亲手做的琥珀发簪相衬的很,随着眉儿哭得动作在日头底下一晃一晃的。
旁边的人半天没声音,哭着的人就又不乐意了。
眉儿抬头,一双眼睛都哭得有些肿,脸颊上都是泪,声音哑着:“你作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你为何不来追。”
“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往主城方向,不就是去往风姨那里。”沈祇摸摸她脑袋,“我觉着你也是不大想回去的,毕竟阿蛮那张嘴实在难忍。”
“什么叫做我还能跑到哪里去!”眉儿给自己抹了抹眼泪,“我能去的地方多了,我能去找风姨,我能去找三娘,我还能去找怀夕哥哥。”
沈祇看着她:“待在这些人比待在我身边好吗?”
眉儿咬着下唇,说不出口,自然是没待在沈祇身边好的,可她就是看不惯沈祇这幅模样:“自然是比你身边好,最起码他们不会说我聒噪。”
沈祇侧头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幅鬼德行真是让眉儿忍无可忍,她使劲一推,沈祇被推得猝不及防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始作俑者没再管他,这回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回头,没再听动静。
直到走了许久,听到后头马蹄声,眉儿直接跑了起来。
可人哪里会跑得过马。
她都不知道沈祇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就把她拎到了马上,她趴着顶得肚子不舒服。还想挣扎,屁股上就被抽了一下,她艰难回头,沈祇怎么可以拿手打她屁股!
马头调转方向,跑得飞快,两旁树木就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飞快错过。
眉儿被癫狠了,骂出了声:“王八蛋!”
“没良心!”
“闷墩子!”
眉儿每骂一句,沈祇就打她屁股一下。
风里传来沈祇笑声:“翻来覆去就这三个词儿吗?”他倒是也没让眉儿再趴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把人又圈在了怀里。
“你王八...”眉儿后头那个字没吐出来,倒也不是因为别的,是沈祇将手指塞到了她嘴里。
眉儿舌头一缩,嫌沈祇手脏。
沈祇也不难为她,手指拿出来就在眉儿衣裳上擦了擦。
“还闹么?”
“别闹了。”沈祇叹了口气,“我只是吃醋罢了。”
眉儿当真不动了,等着沈祇继续说,可身后的人又没声音了。性子急的人是拗不过性子慢的,眉儿回头想问,一回头看见沈祇满脸憔悴,病着时候凹陷的脸颊还没养好,眼下也一片青黑。
“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又没什么歪心思。”
“架不住别人对你有。”
眉儿还想反驳,小嘴就被沈祇含了。
日头正暖,干枯的树木也发了新芽,远远去看,一片嫩绿发了又一年的生机。
马儿停住,漂亮的尾巴扫来扫去,像是也不耐背上两人一早上的折腾。
眉儿被亲得迷糊,待被沈祇放开,一双眼还朦胧着。
沈祇笑着看她:“这会儿可还觉着待在那些人身边比我身边好吗?”
嘴倔的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服软的:“自然,他们可不会说我聒噪,也不会我哭了还不给我擦眼泪。”
“脾气不小。”
“哪有你脾气大。”
“我可没脾气。”
“你还说你没脾气,就属你脾气最大,还什么都不说,非让人猜。你直接说你吃醋了不就行了。”眉儿靠着沈祇伸手揪他腰间的穗子玩:“我可是头一回见你吃醋,早知道让你多醋醋,别平时只我一个人难受。可就算吃醋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把楚大哥丢在主城。”
“昂。”
“接下来去哪?”
“办正事儿。”
“啊,还有什么事儿,你师父呢?你不继续回风沧山和师父学医吗?”眉儿见沈祇不说话,又问:“还有怀夕哥哥呢?先前看着他和谢师父一起来的一明堂啊,后头就不见人影了。”
“又云游去了吧。”
“那我们是要去办什么正事儿。”
“自然是找爹娘。”
“也是。”眉儿不无怅惘道:“可惜我不能习武了,怕是一路要给你添不少麻烦。”
“你少发点脾气就算给我少添麻烦了。”
眉儿打他:“那找到爹娘我们是不是就能成亲了?”
“不急。”
两个字又惹恼了怀中人,沈祇现在再回想小时候初见眉儿的样子,都觉得稀奇,他当初怎么会觉得眉儿性子沉闷。这牙尖嘴利的脾气怎么可能沉闷。
他今日出城心中本多是郁结,被眉儿这么一哭一闹一笑的被散去了不少。
算是意料之外。
路再往下走,都是这般也热闹。
时日一晃就到了眉儿十八岁这年,沈祇也十九了。
自打出了岙州,沈祇就以游医的身份带着眉儿辗转各个军营,可惜始终不得亲人消息。
过于漂泊也让沈祇多是心疼眉儿,终是漂泊到南海一带,选在了一处小镇租了个小院子,算是暂时安定下来。
南海四季如春,用于休养生息再是合适不过。
就是离岙州太远太远,为此眉儿一路没少发脾气,沈祇少不得又得耐心去哄。
第82章 、被惯狠了
南海如今属于楚氏一族管辖之地, 楚氏虽不如慕容一族势大,但却以仁治闻名。
此地百姓还是相对日子好过很多的。
沈祇辗转军营之时,千挑万挑才选了这里。又在南海处东奔西走, 最终才在这西留镇停下。
西留镇镇子不大, 花个一天也就逛了个遍, 是以小镇上人多是相熟。镇子上乍一来生人,也算谈资,更何况是一对小夫妻, 男的俊,女的美。
就是住在这对生人隔壁的人, 嘴巴没个把门, 到处去说那女子看着美貌,实际是个母夜叉。才搬来多久啊, 就总能听见那女子骂人的声音,说是好好一个郎君怕是都要被骂成窝囊废。
眉儿刚来,也不是爱去和别人交好攀谈的性子,自然不知晓这些。
这会儿半下午, 院门开着, 眉儿就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心里气儿还是不顺。她就是想不明白, 怎么寻亲就跑来了南海, 就算寻不到也该回风沧山才是。
为此眉儿是哭是闹是一点用都没有。
十八岁的姑娘, 正是长好了最为鲜妍的时候。哪怕全身都是素布, 发髻也不见精致华丽,也难掩一身楚楚之态。自打疫症之后, 沈祇对她身子的康健与否极为在意,赶路的时候也不忘拿着些滋补的药草给她煮了喝。托了沈祇的福, 她被养的极好,连着这张脸,这双手,都是沈祇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药草还是什么制成了膏护着的。
是以一身皮子白且嫩,身段也彻底去了少女幼态,完全长开了。
门开着,有好奇的就在门口张望。
眉儿不想招呼,就任门口的人看。
南海这片人说的方言她没一句听得懂的,有时候说了半天比划了半天,人家不知道她在比划什么,她也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一来二去被磨了脾气,索性闭嘴不和人攀谈。
沈祇不带着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风沧山。
眉儿就更不知道沈祇那脑子是怎么长得,这么难懂的方言没花多久就能听个差不离。偶尔还能冒两句,虽说听起来口音奇怪,但这片的人好歹听懂了啊。
择菜择完了,眉儿打水去洗。外头两个婆娘加个小姑娘,见眉儿干活利索,也不想冯媳妇儿说得那么矫情,别是嫉妒这外来户家的媳妇儿长得美乱说的呦。
那小丫头没见过眉儿这么好看的女子,一口正经的方言道:“阿母,她长得好美。”
被小姑娘换做阿母的沈氏道:“我家婉儿也美,待你长大了...”
话还没说完,听一男子道:“麻烦各位婶婶让让。”
沈氏不高兴了,她不过二十出头,哪里就是被男子唤做婶婶的年纪,回头刚想说,一见来人倒说不出口了。
来人正是十九岁的沈祇,脸上再无当初憔悴的病态,都被养了回来。骨头长开了些,个子也窜了,那面部线条更为流畅锋利,双眸沉幽,教人羡慕是郎君长得甚是白皙,全无南海当地男子的黑。白又不是如女子一般的那种白,像是玉,是无丝毫女气的。
沈氏和旁边的陈氏一愣,啥话都没说出来,就不自觉让了路。目光追随,见其身量修长,双腿走动间能难掩其健壮力道。两个不是不经人事的,脸一红,忙拉着小丫头婉儿走了。
婉儿还没看够,被沈氏拽着:“阿母,那郎君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