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宋还是前世那个合宋。
康依不解。
许念说:“传言这种东西,信一半就好。”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哭到直不起身来的人,想起了前世。
合宋对她,一直是顶好的,所以也最得她信任。
她身边的侍女也有过其他人,可那些人,全被齐褚杀干净了,只给她留下了合宋。
那碗药是合宋亲手呈上来的。
齐褚让合宋呈药。
齐褚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除非是万分确认人没有问题。
可药只经了两人手,合宋和他,若是……
可她又觉得自己识人也没有那么糟糕,合宋照顾她,尽心尽力,无有二心,不可能背叛她。
那就只剩下齐褚了……
明明是早已知道的事情了,想到这里,许念暗淡下了眸,睫翼下藏的都是难过。
……
与此同时,宫门口,马车停住,如玉似松的身影下了车,怀中抱了一幅上好的木琴,拂伸衣袖,静立一旁,与往来者打着招呼。
“虞王殿下。”有人喊道。
齐褚转眸,温温一笑,“李侍郎。”
别换做李侍郎的人,回以一礼,道:“听说虞王殿下的琴艺高超,世间无人能及,百闻不如一见,看来今日李某能做那有幸之人了。”
齐褚笑了一下,并未直接答话,唤了他一道进去了席间。
许念正在和贺嘉闲谈,说话之间,余光扫见了一抹身影从眼前而过。
她抬起眸,齐褚也看到她了。
许念顿了一下,又装作无意的低下头了。
“你看,那个就是虞王诶”,贺嘉现在还觉得奇怪,“我前些年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外面都传他是前太子,今年才从北安回来,可虞王从未回应过一句。”
许念小声道:“本人都不回应,大抵是做不了真的,谣言罢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能猜到,虞王不敢回应的原因。
齐褚在一天,虞王就不敢走这一步险棋,毕竟若是贸然的顶认了,到时若是齐褚回来了,他便无法自圆其说。
是以,留一线,只是任由谣言不清不楚的散着,静观其变而已。
因心中有鬼,便不敢大方承认。
“阿兄说如今宫中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他一个了,近来立储奏章天天在朝堂上吵,其中就有很多人是支持他,他的声望是最高了。”
许念心说,嗯,前世也是这般,甚至在齐褚上位之后,众人依旧在感慨世事无常,天道不公。
前世她也这样觉得。
毕竟以世人对虞王的印象来看,他确实能称一声良君仁君。
说话间,人已经到齐,便是开了宴。
承帝说了几句话之后,先离开了,把宴交给了皇后打理。
男女席位分隔开来,许念看着眼前的桂花糕做得精致小巧,捻起了一块塞进嘴里。
一派祥和间,忽然有人抚起了琴。
琴声悠远绵长,温缓平和之相,众人寻着琴声,找到了主坐之下,低垂着眼眸,正在认真抚琴的小公子。
齐褚手指在琴弦上翻动,漆黑眼底像是透不进热深潭,把一切的情绪都藏在了其中。
只剩下那琴色芸绕,让坐席间把酒谈笑的人不由自主的止住了声。
渐渐的静了下来了,琴声也就越发的明显,还未找到人的,也顺着琴声,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银锦绸袍的人。
“看来虞王殿下今日兴致极好啊”。
“我从前只是听过坊间传言,说我们的这位虞王殿下,藏得一手的好本事,更有甚者说,他就是当年的那个自请为质的小太子。”
“他离开堰都的时候才十岁的吧,如今一晃而过七年了。”
“……”
细细的讨论声响起,古琴似乎活了一般,到了极致高昂处,急越激扬了起来,如万马奔腾而过之势。
肃杀掩藏在其中,越发的急促激昂,与先前那般细细流水好似判若两人。
就好像是弹奏的人忽然突然剑走偏锋,一场上好的雅致秀,变成了杀戮曲。
在这般宴上,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风动,影动,杯盏无声。
齐褚的那灵活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逐渐让人看不明白,他是如何挑起的弦,又是如何落下的指。
张扬打去了寂静无声。
最后一下落时,齐褚唇角勾出了一个极度温柔的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显得薄凉又沉郁。
齐褚手平放在琴弦上,等着人找来。
果然,曲毕之时,一道身影已经从外而来,踏过身后无尽的黑夜,逐渐到了这人声鼎沸处。
齐玹黑着脸,抽出旁边的侍卫的长剑,向着齐褚的砍去。
几乎是瞬间,乌铮冰冷的刃尖快一步的反抵上了齐玹的咽喉。
一滴血珠话落,滴答一声落在酒杯里。
齐玹剑堪堪差那么点,停在了半空中。
他愠声吼道:“玩够了吗?你在杀母之后,还妄想弑兄吗?”
既然他非得这般折腾折磨他,他不好过,那就一起两败俱伤好了,谁也不想好过。
一语毕,全场静若无声,皇后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先是让人疏散了人群。
齐褚根本不在意,他缓缓抬起了眸,很缓的笑了一下,“兄长若是想要试试,我也可以成全兄长。”
“你——”齐玹忍不住了,“你如此胆大妄为,可知此处是何地方,且能容你目无尊长,毫无礼记的乱来!”
“也是”,齐褚略一思衬,似是觉得他一番话说得有道理,于是起了身。
那主坐之上,还没从惊慌之中缓过神的沈氏,就这么被盯了一个正着。
齐褚的目光轻轻一扫而过,很快的移到了那准备去通风报信的人身上。
“站住”。
那人胆战心惊的回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褚道:“一别七年,既然要我回来,不带路吗?”
……
帘棠慌里慌张的到了许念身旁,“小姐,好像是宴提前散了。”
怪不得突然吵闹了起来。
席间已经有人起身准备走了。
“出什么事了?”许念问。
帘棠摇摇头,一五一十道:“就刚才来了个传话的人,说今日的宴到此结束,让大家都回去。”
许念若有所思。
只是刚走出了几步,又冲进来一个宫女,急慌慌在各处的桌子上寻着什么,最后看向了许念。
宫女行了礼,语气有些不稳,急问:“姑娘可吃过桌上的糕点?”
许念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宫女立马跪了下来,,自知闯了弥天大祸,“姑娘桌上的桂花糕与贵妃娘娘席间的是一笼而出。”
宫女抬起眼来,“太医如今全在紫晨殿中,贵妃娘娘便是食了一盘桂花糕后,毒发小产,如今性命垂危。”
许念耳畔嗡了一声,稳不住身形,频频后退了几步,才在帘棠的搀扶之中站稳了身。
宫女的话还在继续,“现如今毒物还未发现,还请姑娘随奴婢一同前往紫晨殿,让太医为姑娘诊治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许念从紫晨殿中出来的时候,仍有些浑浑噩噩的。
桂花糕没毒,她没事。
可就在刚刚,她竟在别人身上,看到了她前世那般的惨相。
屋中,太医仍旧在不解:“今日娘娘食用过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可我等都看了,也验证了,并无发现不妥之处。”
这毒就像是突然出现,又平白无故的消失,让人找不到一点的踪迹。
许念蜷紧了手指,后背攀上一股凉意。
是同一种毒,她刚才见到了,那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此时除了留有一口气以外,死相已经显了。
帘棠接连叫了她好几声,自家小姐都没有反应。
许念还沉浸在思绪里,只听哐啷一声,她一不小心碰翻了宫人手中的托盘。
“奴婢不是故意的……”宫人怕划伤了人,手慌脚乱的蹲下身去捡碎瓷片。
许念也被声惊了惊,手中拿着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了起来,宫人似是怕她追责,已是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以此同时,承帝居住的主殿之中。
外面风影晦暗,屋内的烛火照不明那压抑深沉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