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冷了下来,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自觉地散出大妖的威压。
除了今次,他从未在她面前失控过。
“你想逞强,一人去封印那幻妖?”
“怎么会呢?”她笑着同他解释。
他刚放心三分,却见她撇过头去:
“封印并不能除根,我是去杀了它。”
“今日我同师父叙话时,他说,你与他当初的决定,是想让在乎的人,活得平安喜乐。”
她又转过头来,眸子里亮晶晶的,
“我亦如此。”
他眸中有些错愕,比先前更大的惶恐顿时漫了上来。
“不要,我能……我可以封印它,阿姐,我不吃醋了,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你活着,你好好活着,你与他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
“或者你还喜欢什么旁的人,也好。”
她不气反笑:
“我和他们在一起了,那你呢?”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她与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有些慌乱地撇过头去,心猛地一抽疼,一股酸涩便蔓延开来,却仍是嘴硬道:
“我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你难道不想陪着我了吗?”
她抬手把他的头掰过来,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笑容清浅。
“他不能去,你也不能去,所以得我去。”
“可我更不愿意看你以身犯险。”
他眸子湿漉漉地,凝着她的脸庞,不敢往别处移开半分,
“我知道幻妖惧怕什么,也曾经成功封印过,阿玉,你只需做你觉得开心的事情,不要……”
他唤了她的名字。
她仰头迎上了他的唇,轻轻咬了咬,封住了他后面的话。
“这就是现在我觉得最开心的事情。”
她望着他,笑吟吟道,
“我突然觉得……我得惜命一点,因为我们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
她瞧见他长睫上还沾染着泪水,干脆勾下他的脖颈,一点点轻轻吻去。
“我们还没去看人间的灯会,也没去看酆都的百鬼夜行,也不曾去魔林中探秘,也不曾……”
她说着,眸光一转,凝着他喉结下的衣襟,手指轻轻探了进去。
“也不曾与你坦诚相见。”
他一把攥住她不安分的指尖,哑声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微微偏头,眸中有些不满。
“你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做过了,你就不惜命了。”
他垂下眸子,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此刻,她被他身上的松木果香浓浓包裹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可身上的气味不会骗人。狐狸,你分明是想的。”
她故意学着他先前的腔调。
“你先前扯坏了我的衣裳,我还没同你算账。”
她指尖微微凝起灵光,一瞬闪过,他的衣带便啪地断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着她的目光越发地炽热,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低头吻了下去。
身后的狐尾随着吻的加深,不自觉地冒了出来,遮盖了天山雪林的寒意,却又点燃了独属于这个夜晚的炙热。
亲吻的间隙里,她微微轻喘着,指尖拂过他漂亮的眉眼,带着无尽的眷恋。
“江陵,我记起来了,你曾经骗我叫你哥哥。”
他默认了,长睫微微颤动着,像一双展翅的蝶。
月牙儿微微从云中探出头来,云却化成了雨,砸在狐狸洞外的枝叶上。雨不知疲倦地下,落在石檐上,越聚越多,似是架起了瀑布,最后飞流直下。
谢扶玉听着窗外雨声,在水流揉碎的刹那,听见他低低在耳边唤了声:
“姐姐。”
她听见这话,餍足地笑起来,抬手拥着他的脖颈,努力凑到他的耳边,学着年少时撩拨他的话语,吐落在他耳旁时,却只剩气音:
“我心悦你,哥哥。”
仿佛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他一下,他分不清是耳朵痒,还是心尖更痒。
她只觉察江陵柔软蓬松的狐尾把她绕得更紧了些。
“狐狸可真好哄呀……”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悉数吞没在了夜里。
夜雨不知停歇,淅淅沥沥地落了一晚。
谢扶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
她一抬头,便见他揽着自己,睡得很熟。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神色却是安然,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咬了咬唇,抬手施了个安眠咒,旋即从狐狸尾巴中抽身,回身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赤足捡起丢了一地的衣裳,扬长而去。
江陵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
身旁的被褥已然凉透,他看着壁上早已燃尽的烛火,环顾四周,却没有她一丝一毫的踪影。
他蹙紧了好看的眉,微微闭上眼睛,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却蓦地感知到身上被人施咒的痕迹。
他猛地睁开双眼,开启识海,方圆百里却嗅不到一点阿姐的气息。
他跳下床榻,快步走出洞府,随手捞了只灰狼,急声问道:“今为何日?”
“廿……廿九。”
他一算,已整整过了三天。
他丢开灰狼,反被气笑,咬牙切齿道:
“谢扶玉,你好得很。”
第72章 终曲(一)视若神明
谢扶玉此时正带着宫流徵, 蹲在一处仙山山顶俯瞰大地。
宫流徵感受到身在高处,往前微微挪了半步,前脚掌悬空的感觉让他顿时把脚收了回来, 欲言又止道:
“姑娘,你……你将我强掳到这儿,是打算做什么?”
六界分布各有位次。
神界居于天空之上,仙门则居于飘渺高耸的仙山之间,再往下,则是活在陆地与林间的人类与妖兽, 往暗处走,便是魔界与鬼怪。
他们所处的山头不偏不倚,正好可以将人间与妖界尽收眼底。
谢扶玉并未见眼下有什么异样, 稍稍放下心来, 随口问道:
“当初我们在画卷中的时候, 你是局外之人, 你可曾见过那幻妖的样貌?”
说着,微微瞥他一眼,突然看见他覆在眼睛上的白绫,自知失言。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宫流徵轻笑:
“无妨。我虽不可视物, 可我能摸出墨痕, 所以, 姑娘与江小兄弟在画卷中发生之事, 我尚且略知一二。”
“至于幻妖……”
他抿了抿唇,沉吟道,
“其实在画卷之中,它亦没有实形, 不过,我留意到了你们打斗时的细节。”
谢扶玉当即被他吊起了兴趣:
“说来听听。”
他在绝音谷一向被人看轻,如今感受到谢扶玉炙热的目光望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生涩道:
“这是作画者的习性……比如,你的剑气挥向它时,除了被它抵挡的那部分,也会扬起地上的风沙与草木。”
“我明白了!”经他一点,谢扶玉豁然开朗,“也就是说,你可以依从画卷中的环境,推断出它的大致方位?”
“嗯……只是大概。”他轻轻点头。
“那若是我与它缠斗之时,让你画出那些受它影响下的草木飞石,是不是便能将它……也扯入画中?”
谢扶玉的语气有些急,似乎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宫流徵从未设想过这种方式,摆摆手道:
“不妥。”
“为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