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见到李怀棋,倒是有点想见总是嬉皮笑脸的“叔叔”。
之前李怀棋为了几盒大熊饼干,庄正严肃找她谈交易的场景,记忆犹新。
李怀棋总是很宠祁袅,照顾祁逾白时也很贴心,处处为他考虑。
祁逾白:“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总说要提前退休养老。”
虞图南莞尔。
九点半,李怀棋来接祁袅。
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从车上小跑着下来,脸上乐呵呵地带着笑,看到虞图南,笑容隐了下去,站到祁袅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不知所措地笑着:“晚上多玩会,我带娃,只管放心。”
祁逾白难得开玩笑:“是吗,这次别跟她一起炸厨房了。”
李怀棋板着张脸,状似严肃:“那怎么能算炸厨房,明明是在研究饼干。”
虞图南轻笑。
“是做大熊饼干吗?待会我把制作方法告诉您,按着上面的步骤来,不会错的。”
祁袅眼睛瞬间蹭蹭泛光。
“图南姐姐最好啦!”
又说了两句,李怀棋牵着祁袅离开。
虞图南淡淡一笑:“再见。”
祁袅忙回头,挥挥小手:“再见呀,图南姐姐。”
虞图南点头。
再见。
第二次再见。
...
吃饭的地方距离剧组约有半小时车程。
大厦最顶楼,270°的三面玻璃挑高的全景餐厅。
深夜坐在靠窗的地方俯瞰城市,远处霓虹四起,景色绝佳,餐厅内烛光四起,氛围感满满。
虞图南一改往日的低调,包下了整层餐厅。
祁逾白不用再被人偷拍,他们不用接受来自旁人偷偷打量的眼光。
今晚,他们不再是明星,不再是艺人,只是四个普普通通围坐在桌前的好朋友。
晚上都没吃饭,大家都饿了。
菜一上来,姜朝暮顾不得优雅礼仪,大口大口,双颊鼓鼓,享受般地连连晃头。
许是夜色太温柔,又许是今晚的虞图南一直在笑,姜朝暮紧绷着的神经忽地松下来,不假思索地说:“如果陆子野在就好啦。”
刹那。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似有风雪闯入,四周僵硬得不像话。
季湛抿唇,无声地放下筷子,低着头,盯着餐具。
许独行沉默。
祁逾白动作微顿,倏忽间神色如常,声音一改往日的清冷,变得轻柔,令人安定:“他总有机会来。”
虞图南放下咖啡,感受到苦意在慢慢发酵,状似平静地说:“提到陆子野,刚好有一件事想说。”
“现在,我,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我们五个人都要面对现实。”
“陆子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又或者,”虞图南拧眉:“能不能醒。”
姜朝暮着急张唇,还未出声,就被虞图南漫不经心地打断。
“不用着急安慰,”虞图南声音很低:“我们都知道,他很有可能不会醒来。但事情已成定局,我不想你们的生活受这件事影响。”
“无论谁离开,你们都得好好活着,快乐的生活。”
虞图南顿了顿。
酸涩感再度袭击脑海,眼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很淡很淡,旁人看不见,只有她能感受到。
“无论谁离开,我都希望你们能正常生活。有喜欢的事业,拍喜欢的戏,吃喜欢的食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虞图南弯唇,笑容夹杂着水雾:“既然都知道醒来的机会只有1%,就不要自欺欺人。接受1%,再好好活着。”
“可以选择环球旅行,或者投入工作,多忙碌,少胡思乱想。走出这段低落情绪的办法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尝试去走,不要自欺欺人地停留在原地。”
“重新开始。”
“可以吗?”
姜朝暮低头,杏眸湿润。
轻轻眨眼,水珠滚落。
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小声问:“图南,你可以重新开始吗。”
虞图南喉咙发紧。
理智在迫切地催她点头,感情却不行。
她的开始,跟姜朝暮认为的不一样。
虞图南不想骗她。
更骗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图南低声回:“我希望,你们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
声音微哑,干涩。
许独行举着酒杯,一口饮尽,感受到灼热与刺痛后,勉强笑着:“图南姐说得没有错。”
“我们得重新开始。”
“路很难走,但我们得走。”
虞图南:“我知道生离死别很难受,可它摆在面前,只能学着去接受它。难过一会,短暂几天后,一起吃顿饭,相伴着战胜它,好吗?”
“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不太想看到你们围在我病床边哭哭啼啼,你们只需要一周来一次,来时带一束花,坐在椅子上热火朝天地说说近段时间发生的有趣事情。”
“我不能回复,但我会听。”
“听你们的快乐,幸福。”
“以后,就这样对待陆子野。”
“不忘记他,也不要时刻想念他。”
“醒时会希望能永远被人挂念,但躺在医院里,总是希望被你们挂念的次数,能越来越少。”
虞图南一句,又一句。
她声音平静,轻柔,像五月的春风。
未等她说完,姜朝暮转头,一把抱住虞图南,脑袋埋在她的肩膀里,小声地哭。
“我真的好难过。”
“可是我怕你难过,我都不敢难过。”
哭声细碎,呜咽着。
虞图南安静地抱了抱姜朝暮,眼眶不自觉泛红,努力平静的语调破碎,带着轻颤:“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准确来说是哭了很久。
这段时间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顾忌虞图南的情绪,从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半点难过,努力装作正常模样。
如今,经过虞图南这么一说,情绪如滔天骇浪翻涌而来,就连一向情绪淡淡的祁逾白,也忍不住泪花阵阵。
但积攒的情绪发泄出来后,他们好了很多。
第二天,只眼睛有点肿。
前段时间装作正常人是不经意透露出的压抑,散了很多很多。
许独行回到书房,再度动笔创作。
季湛则鼓起勇气进了陆子野的房间,替他好好打扫了一番。
一连两天,虞图南都陪着他们,直到第三天,下午两点,她没让司机接送,开车去了纪屿淮的私人酒庄。
到了门口,前天晚上的梦境不断在脑海里闪回。
虞图南脸色发白。
她对着后视镜,狠狠捏了捏泛白的双颊,按出淡淡的红印,脸色正常了些,才下车。
纪屿淮坐在酒庄花园的八角亭里。
桌上摆着一杯茶,一杯黑咖啡。
看到她来,纪屿淮起身,礼貌地拉开椅子,等她坐下。
举止里有一种客套的礼貌与疏离。
远处,葡萄挂满枝。
阳光落下,暖意正浓。
虞图南喝了口咖啡。
味道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