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药。”困倦的语调带着几分冷淡敷衍。
“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心疾,”怪物垂下头,鼻尖蹭着江月白脸侧,低声说,“幻觉、不安、发疯、患得患失......都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够爱我,你不明白吗。”
“我收集这些不就是在证明我爱你。”江月白没睁眼,缓慢地说,“这才是真正能治好你的药。”
怪物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边缘开始消散。
“离开我是你在爱我?”他知道自己的魂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在最后一刻轻吻了江月白的唇,“别再欺骗我了,起码别用这样深情的借口。”
江月白一直闭着眼。
没有任何回应。
“谎话连篇的坏人,玩够了就回家,好吗。”怪物宝石般的眼睛深情垂望着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江月白,“魂体禁不住这样消耗,别折磨我太久,我一直在星海等你。”
......
穆离渊把藏松带到了厨房。
虽然藏松已经身受重伤没法动弹,但他不放心这个人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找了根麻绳灌入魔息把藏松捆了,扔在墙角。
而后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切菜。
藏松嘴里一直不停地在说着什么,很混乱模糊。
穆离渊没有仔细去听,但大约能猜到在骂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把洗好的食材细细切成丝,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做饭这件事,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着那句——“再怀一次我们的孩子。”
江月白到底和多少人有过孩子?!!
穆离渊控制不住手上的力度,最后直接摔了刀。
“说几句实话你就不乐意了?”藏松冷笑,“来啊,有本事就杀了我,上次没分胜负,这回好好杀一场。”
穆离渊转过身,也回给他一个冷笑:“你刚刚说什么了?不好意思,切菜声太大没听到。”
“我说你是......”藏松敌意地盯着他。
“说我是一条好狗,是吧?”穆离渊接过了他的话,“我是,我承认过很多次了,又怎么样呢,我愿意做他的狗,”他声音逐渐带了怒气,“我巴不得告诉全天下人我是他的狗!都别来和我争!”
藏松愣了一下,而后道:“你疯了吧。”
穆离渊看着他:“你呢,你没疯吗。”
藏松不说话了。
他堂堂仙门大能抛下所有追逐到此,何其荒唐、何其滑稽。
就为了那个人的一句玩笑话。
穆离渊重新垂下眼切菜,不再说话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紧抿着唇,极力吞咽着喉结。
他刚才其实一直在想他们的小圆。
那是江月白也许爱过他的证明。
曾经带着小圆寻找江月白的时候他觉得异常痛苦,可后来回想起来,那好像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他以为他的心上人也爱着他,还有可爱的小圆陪着他,每天的日子都有盼头,像是在等爱人回家。
天劫降临的时候他把小圆托付给了萧玉洺,后来他的魂魄几百年化不出人形,找到小圆时只能远远看一眼。
小圆长大了一些,还是很调皮,但每天都过得很快乐,能睡能吃,吃得萧玉洺天天抱怨“你把我整座青崖山的家底都吃空了,迟早把你扔了!”
又过了几百年他终于有了人的形状,再去找小圆时,对方已经成了正道修士,对他身上的魔族气息很敏感,眼神里全是警惕戒备。
他什么都没说,只对小圆笑了笑。
小圆却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江月白给他的孩子只是个做出来的假孩子、没有生命的玩偶,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花费了几百年才为小圆养出了人魂。也许假孩子只是为了换取他的爱来完成计划,从来没有包含过感情。
但如今江月白和爱人的孩子是有感情的、真正饱含爱意的生命......
穆离渊手里的刀一斜,切到了手指。
他被疼痛唤回了神思,不动声色地把蔬菜上的血迹洗掉。
“狼王呢?”藏松问道,“怎么不见踪影。”
“噢,他啊,”穆离渊把切好的菜放进箩筐,“去给主人找珠子去了。”
藏松哼笑一声:“当狗当得没尊严了,是不会被人放在眼里的,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重,”藏松暗暗咬着牙,“你没看出来吗?那个能化身怪物的人很强,所以他才霸占到了老师。”
穆离渊点火烧水,未置可否。
“我会杀了那个人。”藏松道。
“好了,你也歇得差不多了,”穆离渊拍拍手上的木柴碎屑,走到藏松身前,撩袍蹲下,简单为他止了伤口的血,而后解了绳索,“该去做点有用的事了。”
藏松微微眯眼打量着穆离渊:“我觉得你的修为在增长,上一次见你时你的魂魄异常虚弱,这次见你感觉你的魂魄比之前坚固了不少。”
这点穆离渊自己也感觉到了,他这些日子并没有时间修炼,反而一直在受伤,不知为何魂魄却更稳固了。但他现在心思不在这些事上。
“起来吧。”穆离渊没接藏松的话。
“我伤到脏腑经脉了,目前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藏松艰难地动了动肩膀,“得想别的办法......”
“没让你去打架啊。”穆离渊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图,在藏松面前展开,点了点纸上,“去这个地方,采点绿洲的漠菇回来,我给主人熬汤用,到时候我这条好狗会在主人面前为你说句美言。”
藏松:“......”
......
清晨的花瓣上沾着露水。
水滴落在江月白的唇上,颤动着滑进唇缝间,消失不见。
穆离渊命令了所有人不准靠近寝殿和花园,又给围墙外设了层层屏障。
江月白这种时候的样子,除了江月白的爱人,就只有他能看。
江月白睡在一堆散乱的花叶里。
睡得很沉,侧脸都印出了花枝的印子。
穆离渊在旁边看了很久。
才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江月白,回到了寝殿。
床榻提前铺好了很多层被褥软垫,安神的香薰也早早点好了。
穆离渊抱着江月白走到榻边,却迟迟不舍得放下——这样把心爱的人抱在怀里,他每次只能靠一些很不光明正当的手段才能感受到。
穆离渊横抱着江月白,收紧手臂微微低下头,闭着眼埋在江月白的发丝里缓缓吸气......
在江月白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才弯腰把人放下。
他先动作很轻地检查了江月白身上有没有地方受伤。
耳垂有牙印、脖颈与手腕有红痕、腿根有红印......但好在都不重,能看出只是调情的力度。
仔细检查过一遍后,穆离渊才拿巾帕沾水开始擦拭清理。
江月白似乎被他这些动作折腾得不舒服,在床褥里侧了个身,把脸埋在了被子里。眼睫因为侧脸埋在被褥里被揉得错乱弯曲,几根稍长的直接折叠了进去。
穆离渊被江月白这个小动作分了心,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帮江月白把眼睫毛一根根弄顺了。
而后才继续方才的擦拭。
这次极力放轻了动作,他刚握着江月白的脚踝拉起,
江月白就睁开了眼——
穆离渊浑身僵硬了一下。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帮江月白清理身子了,但那些时候江月白都是熟睡的。
被这样看着,他绝对不敢做这种冒犯的触碰动作。
“我、我只是......”面对清醒的江月白时,穆离渊总是有些战战兢兢,“我想帮主人......”
他这句话说得颤颤巍巍,身子也在发抖——颤抖清晰地通过他的手腕传到了江月白的脚踝,顺着小腿滑落的雪白衣摆也跟着在抖。
他慌慌张张想要放开江月白的脚踝。
江月白却将另一条腿也搭上了他的臂弯。
“先擦这里吧,”江月白很随意地躺着,语气也很平和缓慢,似乎是在替他缓解尴尬,“这条腿蹭上了很多花汁。”
穆离渊不敢再对视江月白的眼睛,低下头仔细擦拭着那些干涸了的“花汁”。江月白一条腿搭在他手臂,另一条腿被他握着脚踝,柔软的衣衫因为抬腿的动作向旁边滑落,所有隐秘与脆弱都展现在他眼前......
床榻间纱影飘荡暗香浮动,这样亲密暧|昧的动作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肮脏的反应。
穆离渊努力调整着呼吸,艰难地擦干净了江月白的腿。
抬起头时,发觉江月白垂着眼,一直在看他。
眸色是温和的,甚至带着点很浅的笑意。
似乎在无声地说“辛苦了。”
穆离渊也对江月白笑了笑,但笑得僵硬。
而后试着问:“主人昨夜睡得舒服吗。”
“还不错。”江月白说,“你做的花床很好。”
穆离渊用力扯着嘴角,不让脸上的笑容垮下来:“他说要主人再怀一次孩子......只是开玩笑的吧?”
这次江月白却很久没说话。
寝殿陷入了寂静。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穆离渊的笑快要保持不住了。
他几乎想要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