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启程,他依旧闭着眼,霍二来报,她已经乘坐马车到了东郊的一座小院子。
呵,东郊?如此迫不及待就想离开京都吗?就连杨阿离都不管了?就连在霍府辛苦捞的那些油水都不要了?
杨幼娘!你到底要什么?
你若要钱,我想方设法给你,你若要自在,我也想方设法给你,你若要名分,我甚至将你写入族谱里,也不过是一年不到,就连剩余的一个多月都不愿意再等等吗?
他越想越生气,突然右手握拳直接拍打在了车壁上。
砰地一声,林幼情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得浑身战栗,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相爷,您吓着妾了。”
霍桑瞥了她一眼,林幼情的确哭得很好看,比那张只懂得咧嘴哭的脸不知要好看多少。
可他只是瞥了一眼,心底竟涌起了一丝厌恶之意。
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停车!”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霍桑豁然起身,钻了出去。
“相爷要去哪儿?”林幼情追问。
他却冷言丢下一句,“夫人,你僭越了。”
霍二正要给他另备马车,谁想霍桑二话不说直接夺过他的马,沉着脸策马往东郊而去。
看着霍桑离去的背影,柔弱的神情顿时被她收了回去,贝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
这该死的红荆,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她有没有把那恶心的市井阴沟小妇人杀了!
杨幼娘本就是个专门抢旁人东西的贱货!自生下来便抢了她的阿娘,如今又要抢她的夫君!
着实可恶!
那贱货本在生下后便该死的!可惜上天不公,竟让她活了下来!
如今一切都回归正轨,那贱货也该回到该去的地方!
林幼情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个时辰,她也该死了!
这是霍桑第二回 如此狂躁地策马狂奔,上一回是因为愧疚,而这一回是因为愤怒。
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寻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不顾一切将她绑回霍府质问她,为何最后一个多月都不愿意等!
霍一霍二紧追而来,纳兰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自家相爷骑马,而今相爷不仅骑了,还在夜里策马狂奔。
完了,相爷这身子怕是又要吃不消了!
霍桑马术不错,再加上身|下骑着的是一匹上等千里马,很快便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可当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追上霍桑时,却见他正下了马站在一处冒着烟的废墟前发怔。
这种还散发着热气的废墟很明显在不久之前还是一片大火,此时废墟之前站满了前来灭火的人。
这院子方圆几十里无人,突然着火,火光冲天,虽不容易会被注意,但这么大动静到底还是会吸引人的。
组织救火的不良人首领见有人来,想要前来质问,见霍二拿出霍府令牌,他慌忙跪下。
“小院起火竟惊动了相爷,小人失职。”
然而霍桑却是一言不发,眼眶却早已猩红,她定是猜到自己会来寻她,所以要以这种把戏遁走?
杨幼娘!你当真不愿在我身旁多待半刻吗?
第61章 路遇刺客 晋江独家发表
“头儿!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
废墟中有人扯着声音大喊, 霍桑心中一颤,猛地想起几个月前他收到的威胁。
不!不可能!他要近前确认,谁想腿下一软, 突然往地上倒去。
好在霍一霍二眼疾手快, 一个闪身将他扶住了。
“去看看!”霍桑咬牙。
霍一霍二原本想劝他暂且休息一番, 可他异常固执, 他们也只好随他。
愧疚、后悔、愤怒统统涌入霍桑的脑海中,如今想来若是当日不逼她签下协定任由她逃了, 她会不会就不会遇上这些?
他还没走出几步,不良人首领突然追了上来,“相爷,小人在院前的马车上发现了这个。”
他手中还捏着一支非常普通的金标,金标的末端正用一条红绳挂着一卷纸条。
他猛地接过纸条,迅速摊开,摇曳的火光之下, 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极其潦草的字,“霸天寨。”
还没来得及从脑中搜索霸天寨这三个字, 霍桑突然眼前一黑, 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相府, 熟悉的床帐映入眼帘时他竟觉着有些恍惚,这里是水榭卧房,是他与杨幼娘成婚时的洞房。
他动了动,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温柔的声音,“相爷醒了?”
霍桑微顿, 猛地将视线转过去,一个极近素雅的女子正巧坐在他的床头,淡淡的对他笑。
女子长得与杨幼娘一样的脸, 可却比杨幼娘更苍白一些,举手投足都展现着贵女该有的气度。
女子见他在瞧自己,微微低眉掩嘴一笑,“纳兰医生说这会子相爷便会醒,妾便在这儿等着了。”
她关切问道,“相爷已经一日未进食了,妾吩咐厨房给相爷炖了血燕参汤。”
说着她冲一旁的红芷挑了挑眉。
红芷会意,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不到几息,屋子便被再次拉开,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小娘子端着一碗血燕走了进来。
那小娘子娇滴滴的,身段亦是窈窕,她走进前来,细声细语地说道,“相爷,夫人,血燕已经炖好了。”
霍桑眯了眯眼,这是那日在公主府与林幼情一道绊倒的莫七娘。
见他疑惑,林幼情慌忙解释,“妾与七娘曾经发生的那些事都是误会,恰逢在公主府时解释清楚了,甚至还一见如故。”
“恰逢今日她上门做客,又恰逢有一手好厨艺,妾便斗胆让她试试了。”
说完她娇嫩羞涩又委屈道,“相爷不会怪妾自作主张吧?”
霍桑实在不想开口,大约是纳兰这回给他来了一记猛药,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额间亦是层层冒着冷汗。
他不言语,林幼情就当他默认,开心地招呼莫七娘伺候他用食。
谁想勺子刚至唇边,他突然猩红着眼,满是杀气地瞪了一眼莫七娘,喘着粗气低吼一声,“滚!”
莫七娘手里的勺子被他吓得摔在了地上,林幼情连忙近前打圆场,“相爷许是觉着参汤气味太重,七娘你先下去。”
莫七娘的眼底不知何时挂了两行泪,被她这么一劝,这才有些委屈地退了出去。
霍桑眼中的杀气还未褪去,他一直回想着昨夜那废墟中的尸体,心不知觉中仿佛被无数把刀同时割着。
林幼情担忧地看着霍桑,“相爷,妾……”
“滚出去!”霍桑咬着牙低吼一声。
林幼情又是一愣,明明他昨夜被抬回来时,还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怎地醒来之后便成这样了?
他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闻言她起身走了出去,正巧遇上带纳兰渠过来的霍二,她向纳兰渠微微颔首,又冲霍二瞪了一眼。
霍二心尖一颤,近前来毕恭毕敬道,“夫人有何吩咐?”
她质问道,“昨夜相爷去哪儿了?”
霍二眉头微蹙,想了想道,“相爷吩咐了,此类问题请夫人直接问相爷,小人们无权回答。”
无权回答?林幼情眯了眯眼,杨幼娘这贱货可真是没用!堂堂一个相府女主人,竟连一个下人就敢这般骑在她头上!
“放肆!”林幼情眸光犀利直直盯着他,“你敢糊弄我?”
霍二心尖一颤,两位夫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这性情却这么不同?那一位亲和风趣,这一位竟这般乖戾。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夫人,小人冤枉。”他连忙单膝跪地,“小人是相爷的贴身护卫,相爷吩咐的事,小人不得不听啊。”
林幼情见他这般,胸口怒气不打一处来,但要维持在旁人面前端庄的形象,她只能暂且将这怒意压制下去。
“罢了,本夫人身子不适,相爷这边你多看顾些。”
说着她转身便往客院走。
昨夜她刚入府便被红芷带到了水榭卧房,卧房虽然精致,但到处都是杨幼娘生活过的气息,这味道让她恶心地喘不上气。
所以她吩咐红芷给她收拾出一套客院,先暂且住下。
谁想半夜霍桑却被昏迷不醒地抬回来了,她竟不知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的意中人是个如此不堪的病秧子。
当年救她时他是那般的勇迈绝伦倜傥不群,才几年的光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纳兰渠进去一刻钟便出来了,他看了霍二一眼,霍二吓得后退了半步,等到他走后他才敢进门。
霍桑已经坐靠在床榻上,见他进来神色一凝,“如何?”
霍二咬了咬唇,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单子递给他。
这是一张廷尉仵作的验尸单,上头详细地记录着昨夜火场废墟中那具尸体的情况。
那具尸体还未烧透,仵作剖开那具尸体胃部以及食道,发现了少量特制蒙汗药的成分。
这种特制蒙汗药产自西域,一般只在西市特定的店铺中才有得卖。
霍桑微微蹙眉,杨幼娘就爱买这种蒙汗药!
还没等他再分析验尸单,霍二又道,“回相爷,小人查了一下,廷尉有载,当年先帝多次打东海,将一部分东海人赶到了东南部,那些东海人渐渐在那里占山为王,沦为贼寇。”
“这些年朝廷屡次派兵剿匪,却因霸天寨地势宽阔易守难攻,且分布甚广难以攻下。”
“五年前京都内乱,又有好些流民投奔霸天寨,如今霸天寨前前后后共有三十八个小寨子了。”
霍桑眯了眯眼。
“嗯……”霍二欲言又止。
“说!”
霍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道,“霍六霍七沿着东南方向追了数十里,似乎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