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以声随口敷衍她:“大事。”
临春鼓了鼓腮,继续去看楼下。
没一会儿,她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信息是蒋以声发来的。
【高中我会在这,但高考得回北京。】
临春双手握着手机,抬头看了眼蒋以声,见对方握着手机,又很快低下。
像是被确定过了一样,这信息的确是蒋以声自己发过来的。她有点高兴,得努力抿着唇瓣才能抑住上扬的唇角。
“不高兴?”蒋以声微微躬身,笑着逗她。
临春脸上一红,往边上躲开半步。蒋以声“啧”了一声:“我怎么不受欢迎啊?”
他闹腾得很,又笑得开心。临春本想离他远点,却被对方带得也一并高兴起来。
百日誓师大会已经结束,操场上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开。
走廊已经开始有同学走动,临春咬了口唇瓣,转身回了教室。
教室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坐下了不少人。
临春也不知道刚才蒋以声捂她耳朵时有没有人看见,她往后跌的时候似乎靠进了蒋以声的怀里——应该是怀里,她记得自己撞到了对方的胸膛。
那时候的临春实在没精力注意太多,事情结束后好一会儿,才开始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在脑海中拼凑出刚才发生过的画面。
耳尖发痒,临春抬手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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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百日誓师的热度还没降下来,大家都一脑门干劲觉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的时候,赵老师在黑板上挂了张白布,晚自习给他们放了部电影。
电影很长,将近三个小时。讲述了三个主人公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过程中,面对家庭、社会和教育体制的压力,最终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和价值观的故事。【注】
蒋以声看过这部电影,觉得拿来教室放还挺有意义。
只是他知道结局难免无聊,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身边的临春。
电影有字幕,临春看得懂。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去看一部电影,所以非常珍惜,看得也很仔细。
等到电影结束时已经稍稍过了放学的点,只是班里一个人都没走,看完后也是长久的安静。
大家似乎都有些明白赵老师的用心良苦,教室外圆月高照,他们收拾文具回家。像拿起自己的武器,养精蓄锐后时刻准备奔赴战场。
临春还没从电影的剧情里走出来,手上缓慢撕下一张英语试卷,眼神却定格在桌上一点,许久没有挪开。
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蒋以声没东西收拾也没有离开,整个人就这么懒洋洋地杵着下巴,跟樽大佛似的歪在那歪着。
临春把卷子折了一折,偏头看他,有些好奇。
蒋以声刚想说话,桌前却突然走近一道身影。
梁阙阴沉着脸,手指指腹压在蒋以声的课桌一角。
两人一高一低,目光相撞。一边的临春愣是察觉出了一丝火药味,下意识找了个离得近的拉住衣袖。
蒋以声目光一顿,整个人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而梁阙似乎也没想到临春会和蒋以声之间有这么一下,当即愣在原地,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有事?”蒋以声一挑眉稍,心情不错。
梁阙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临春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临春“噌”一下站了起来,立刻追了上去。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但是不妨碍她感受到梁阙特别的生气。
有些人越是生气,越是忍着。
在临春印象中梁阙从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她都不知道因为什么的情况下。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然晚上睡不安稳。
她一路追下教学楼,在门口拉住梁阙的衣摆。
梁阙是真气急了,非常粗暴地甩开了她。
临春往旁边踉跄半步,差点跌倒,但还是坚持跟过去,头铁非要问一个为什么。
梁阙大步走开十几米,然后突然转身,压着声音用力道:“你跟他谈了?”
临春脑子一懵,条件反射就摇头。
“我他妈都看见了,”梁阙额角暴起青筋,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他咬过一遍再吐出来,“百日誓师的时候,走廊上,你们两。”
临春愣在原地,花一秒时间回忆了一下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干。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你对得起你姐吗?你跟他谈什么啊你考得去北京吗?你认清现实行不行?!”
临春都快看不清梁阙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安静的校园内,路灯发出朦胧的白光。
他们隔着一步远的距离,临春往后退了一步,就又多出一步远。
梁阙咬肌紧绷,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握着本要送给她的礼物,可好像再也送不出去了。
临春目光冰冷,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就这样慢慢后退。直到眼眶兜不住眼泪,她转身抹了把脸,快步消失在楼梯间的转角处。
第69章 69
下过晚自习的教学楼非常安静, 临春上楼时能听见自己凌乱的脚步和喘息。
她急切地想回去拿走自己的试卷,可刚出楼梯口却意外发现教室关了灯。
只是这灯关得没那么全乎,玻璃窗后晃着丁点的烛光, 在漆黑的夜里宛如一团小雾, 这样稳稳地亮在那里。
后门没关, 临春扶着门框,用袖口使劲擦了擦脸,大口呼吸让自己的气喘匀了。
等到情绪稳定下来,她这才把教室里的灯重新打开, 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最后一排靠窗的桌子上放了一块做工精致的蛋糕。
蛋糕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点缀着奶油挤成的黄色小花, 中间插了一根蜡烛, 打火机下压着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
【生日快乐:)】
简单的祝福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字迹工整笔画敞开, 一看就是出自蒋以声之手。
这种又土又没创意的惊喜冲散了刚才的失落,临春鼻根酸涩, 使劲揉了揉眼睛。
她记得父母还在世时,自己每次生日时都会有一块蛋糕,盘子似的那么大,一人一块, 刚够他们一家分完。
后来出了意外, 临夏也照常给她过过生日,但蛋糕很贵,第二年临春就没再让买了。不仅是她, 临冬也是一样,生日时吃一碗长寿面, 中午做些好吃的菜,也就这么囫囵过去了。
临春已经习惯了,也没怨过谁。
只是时隔多年,突然有了自己的一块蛋糕,她想起小时候被一家人围着许愿,便捡起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闭上眼睛,十指交握,许了个愿望。
希望家人身体健康,自己学业顺利,希望可以考上好的大学,最好…考去北京。
她睁开眼睛,却没有吹灭那点平稳燃烧的蜡烛。
暖黄色的烛光在白炽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黯淡,晚风轻轻拂过,跳动的火光拢着临春湿润的眉眼,睫毛凝成漆黑的小簇。
梁阙刚才的话如烙痕般印在她的心底,即便努力忽视也依旧没法忘记。
她不是不明白这巨大的差异,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明白就可以。
-
三月底,还差几天就是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临春今天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顾伯那里打扫卫生。
她最近在奶茶店帮忙,有小半月没来书店。
其实主要也是避嫌,不太想和蒋以声有太多的独处时间。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梁阙的感受,只是每每想到蒋以声,临春总是会不自觉的比较他们之间悬殊的家庭,心情很容易变得失落。
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失落个什么东西。
窗台上的“蒜球”自雪后仿佛打了激素般往上猛窜,临春常看常新,每次来都能看见新的样子。
指节宽的叶片伸展出来,嫩绿的小枝藏在中间,春天来了,万物欣欣向荣,一切都在蓬勃发展。
临春给花浇了水,打扫完卫生后牵着边牧往学校走。
同样的菜市街,她不再从边上绕小路,而是直接从过道之间走。
吆喝声、叫卖声、扯闲话、唠家常,那些杂乱的声音落进临春的耳朵,在早上显得格外热闹富有朝气。
临春有时会耐着性子从一堆杂音中分辨出几句对话,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对上口型就会很开心。有时也会觉得吵得头疼,特别是心情烦躁时,直接摘了耳蜗,世界又是一片清净。
而蒋以声,好像也就真的在桐绍念起了高中。
不像上学期那样吊儿郎当,每天课上拿出自己的书本,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临春看过蒋以声的书,大部分是大学教材,有几个还是英文版本,上面图表纷繁杂乱,她唯一看的懂得就是阿拉伯数字。
“这是编程,你学计算机以后也会学到。”
临春挠挠侧脸,没看懂蒋以声说的是什么。
然而当蒋以声企图给她讲解一二时,临春又连连摆手,觉得浪费时间,大学的东西大学再学算了。
“还没有心仪的大学吗?”蒋以声翻过一页书本,不经意间问道。
临春沉默下来,笔头戳着自己下巴,盯着蒋以声的手指发呆。
心仪的大学太多了,考不考的上才是真问题。
“清北上交都挺好,”蒋以声顿了顿,继续道,“中科大也还行,你考这个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