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看着她,看见她眼里浮现的哀伤,鼻腔猛地一酸。
她们朝夕相处,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看懂她眼神的默契都没有。
“不会的,小禾,别担心。”她伸手,将关夏禾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池鹤哥说,那天我喝酒喝醉了,讲的梦话都是要跟你一起过年,池鹤哥也是的,我们一起过年,明年一起过,以后每年都一起过。”
“小禾,不管我和池鹤哥是不是在一起,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会一直在一起的,这一点永远不变。”她笑着对关夏禾许诺,声音微微哽咽。
关夏禾紧紧回抱住她,把眼泪擦在她的衣服上。
其实不仅是祝余,就连池鹤,也特别能理解关夏禾这种心情。
害怕失去好朋友这种心情谁都会有,今天是祝余先脱单,所以是关夏禾嗷嗷哭,改天关夏禾找到真命天子,就该祝余掉眼泪了。
而且等到她们各自婚礼,还得再哭一遍。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认识新的人,到那时再亲密的朋友姐妹也会变得不那么亲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池鹤在面对关夏禾的冷脸时,特别真诚地说了句著名台词:“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放心吧。”
关夏禾哼了声:“说的好听,我问你,七夕你们过节带不带我?”
池鹤:“啊这……”
“你看你看!”关夏禾声音大了起来,“以前都是我和小鱼过的,你、你……啊啊啊!”
她真的要气炸了!
祝余怎么都没想到,都快过去一整天了,关夏禾还是像一个火药桶,一句话就能引爆。
怕影响到店里的客人,祝余连忙将关夏禾跟池鹤拉回后院,罗瀚和陈小乐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围住袁圆问起来:“怎么回事啊,小禾姐怎么气成这样?”
“池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袁圆点点头,叹口气:“小鱼姐和池鹤哥在一起啦,小禾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骂,到现在还是不高兴。”
陈小乐不解:“为什么啊?他们不都是很好的朋友吗,为什么小禾姐这么生气?”
罗瀚猜测道:“会不会是生气小鱼姐和池先生瞒着她?暗度陈仓什么的,她觉得他们没把她当朋友?”
“好像有可能,你说的有道理。”
“小禾姐看着好生气,会不会打起来?”
这边他们在猜测关夏禾生气的原因,另一边三人之间的气氛其实也没有多么的剑拔弩张。
主要是池鹤和祝余都一再强调,这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我们也可以直接就在一起,但是一段感情总要有个明确的起点,这是种仪式感,我希望我和小鱼之间有这份仪式感。”
“对呀,这样我们就有一个明确的在一起的纪念日,我们在一起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就是你啊,我们超级重视你的。”
关夏禾听到这里,脸色缓和了些许,主要是她也知道,这事已成定局,没得改变了,只能是她去适应这个变化。
但池鹤下一句就是:“但带你一起过七夕就不要想了。”
他话一出口,祝余就知道要糟。
果然关夏禾又开始生气了:“小鱼你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太讨厌了!他欺负我!”
祝余嘴角一抽,连忙对池鹤道:“池鹤哥你先去做饭吧。”
赶紧把人支开,然后哄道:“我帮你骂他,小禾别生气,七夕一点都不重要,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最要紧啊,就像吃饭,龙虾只能偶尔吃吃,但米饭天天都要有……”
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词达不达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
关夏禾被哄了一会儿后好得差不多了,哼声嘟囔:“我就是给你面子,不跟他计较,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做鬼我都不放过他。”
祝余大为感动,抱着她的胳膊一阵喜笑颜开。
等关夏禾消气走开,她才去厨房看池鹤,问他:“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池鹤正在准备做盐焗虾,香料在粗盐里被翻炒出香味,闻言揶揄道:“用不着你,反正你也不吃,吃白米饭就可以了。”
这就是听到她刚才哄关夏禾的话了,祝余一阵大囧,讷讷地控诉:“……你怎么这样,明知道我是哄小禾的……池鹤哥你好讨厌。”
“你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池鹤斜她一眼,佯作郁闷,“我想跟你两个人过七夕,没人打扰的那种,有什么不对?你居然觉得七夕不重要,还说我讨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哭?”
啊这、这……
祝余震惊了一下,开始反省自己说的话,真的在无意中伤害到他了吗?
“对不起啊池鹤哥。”她低下头,有一点手足无措,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想和你过七夕的……”
吭哧瘪肚的讲不清楚一句话,祝余觉得端水实在太难了!
见她窘成这样,池鹤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伸手使劲揉了一下她的头,故意把她头发都揉乱,“逗你的,难道你真以为我这么小气,会为这两句话跟你生气?”
祝余连忙摇头,冲他腼腆地笑起来。
池鹤从一旁的沥水篮里拣了根黄瓜,掰断后递给她一截,打发道:“出去吧,厨房这么热你就别往前凑了,能吃饭了叫你。”
祝余爽快地应了声好,转身就走了,池鹤套头看了眼她的背影,笑笑,回头继续炒粗盐。
粗盐炒好之后一半先倒进砂锅,将准备好的大虾一个个摆进去,炙热的温度让虾尾立刻就变红了,虾身也半红不红的,池鹤再把剩余的一半粗盐覆盖到虾上,然后盖上盖子,小火焖它个三五分钟。
趁这三五分钟,池鹤再准备一个凉拌菜,盐焗虾关火后还要再焖两分钟,它可以出锅的时候,蒸锅里的肉饼也可以出锅了。
晚上吃粥,米煮到粒粒开花,又绵又稠,晾到半温,就是店里打烊的时间。
池鹤一边帮忙收拾卫生,一边听关夏禾问他:“喂,那个谁,你打算七夕带小鱼去哪儿啊?”
话音刚落,祝余就很不赞同地诶了声:“小禾呀——”
关夏禾闻声闭嘴,池鹤被她的阴阳怪气逗乐,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把她带去卖了的。”
一直到吃饭,祝余问起,他才说,想带祝余去南山寺转转。
祝余一愣:“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南山寺?”
“听说南山寺凉快,天太热了。”池鹤直言,“还是说你更愿意早上就愿意去看电影?”
祝余对看电影没兴趣,道:“那还是去寺里走走吧,我都没怎么去过那边呢。”
至于关夏禾,她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我过什么节啊,别说没人一起过,就算有……你们俩能狠心不管孩子,我可不行,孩子马上就开学了,不用准备带去学校的东西么?”
扒虾壳的袁圆:“???”怎么还有我的事啊?
这倒是提醒了祝余和池鹤,祝余问:“通知书上说什么时候报到?”
“8号到10号报到,11号就开学了。”袁圆回答道。
池鹤看了下手机,确定是周末,就问:“你们都去送她,还是谁送过去?”
“都去呗,报到而已,半天就够了。”关夏禾毫不在意地决定道。
于是话题就这样转向了要给袁圆准备什么行李上去,再也没人去针对池鹤。
池鹤:所以说,我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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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寺背靠南山,寺里雕梁画栋,幽雅素静,在容城是很受大家喜欢的著名景点,一年四季不论什么时候都访客众多。
要是碰上初一十五或者年节,就更是香烟缭绕。
池鹤和祝余都很少来寺院,也不大清楚具体的忌讳,干脆看着别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跟着人流一个殿接一个殿地拜过去,只觉得每一个菩萨都宝相庄严,或端坐或盘膝,又或者披衣袒胸,是双手合掌,又或者手捻佛珠,姿态各异。
在这样金顶辉煌的殿宇,谁都不好意思说话,会不由自主地噤声,那是对神秘宗教色彩的本能敬畏。
祝余并不怎么信佛,尽管她也认同这世上一定有未知的存在,也许真的有神佛,但芸芸众生太多,她不觉得自己会被神佛垂怜。
她双手合十去参拜的时候心里什么愿望都没有,就顺大流地认真拜下去,心里念了一句希望一切顺利。
特别普通,许这样的愿跟没许没啥区别。
但是当她睁开眼,转头看向池鹤的那一刻,看到他脸上虔诚的沉静表情,却忽然一愣。
他在祈求什么呢?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还是平安无忧?
祝余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间心里一动,第一次希望,世上真的有神明,神明能真的普照世人。
那样的话,他的心愿就能实现了吧。
她重新双手合十,闭上眼再拜了拜。
再睁开眼,池鹤已经祈祷结束,他们牵着手顺着参拜结束的人流走出殿外,去往下一个大殿。
接下来几个大殿的参拜,祝余就虔诚多了,毕竟心中真的有所求。
一直到参拜完最后一座大殿,去到寺院后边的洗钵泉,其实就是一口井,旁边有参天古树遮阳荫凉,又有石桌石凳以供休憩,还可以求签和挂许愿红绳。
祝余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她想到池鹤参拜菩萨时的虔诚模样,问道:“池鹤哥,要不要去求个平安福?”
池鹤看向她,笑着问道:“你想要吗?我去帮你求一个。”
祝余一愣:“……你不是信佛吗?”
池鹤也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谁跟你说的?”
“你刚才拜拜的时候啊,许愿好诚心。”祝余双手合十给他示意,“我就以为你是信佛的。”
池鹤恍然大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解释道:“不信,这么认真的许愿,今天还是第一次。”
祝余一怔,先是面露惊讶:“真的吗?”
然后是十分好奇:“所以你许了什么愿可以说说吗?”
池鹤笑着看住她,她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圆领t恤衫,衣服上还绣着紫色的"eternal love",背景是夕颜花的花瓣轮廓,还穿着一件紫色的风琴褶长裙,垂顺的裙摆直到脚踝,只露出她白色的鞋尖,看上去休闲又高挑。
背的包上还挂着他早上刚送给她的小狐狸挂件。
手上戴着他在生日时送给她的彩宝手链。
触及她眼里的好奇,池鹤的目光变得更加柔软,笑着道:“我跟菩萨许愿,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岁岁如今日。”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音量并不高,可是却如擂鼓一般撞击着祝余的耳膜,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怎么这么惊讶?”池鹤见状不由得笑起来,问道,“是因为没想到我会许这样的愿,还是因为你也许了一样的?”
“……因为没想到。”祝余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以为你会许事业顺利身体健康那一类的愿望来着。”
池鹤哦了声,问他:“所以你许愿了吗?”
祝余点点头,还是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我自己没什么愿望,干脆许愿希望你的愿望能成真。”
池鹤一愣,忽然间觉得自己像被一团柔软的名为祈祷的棉絮包裹住,仿佛真的有人在保佑他,而一种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的情绪,正快速地在他四肢百骸里生长,让他全身从外至内,都变得温热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