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貂蝉讲述的事情经过和她自己的猜测后,贾诩果断道:“截人的事情我派一小队去,你跟我们走。”
杨彪原本就是一箭三雕之计,牵制沈娴搞死孙策的同时也要恁死貂蝉,如果没有贾诩他们神兵天降,貂蝉即使看明白了杨彪的阴谋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走。貂蝉若不去,杨彪将杨俊的相关信息交到尚书台,孙策身份暴露陷入险境;貂蝉若是去,她自己会遭遇一拨又一拨无休无止的截杀,直到她死亡,然后孙策在长安身份暴露陷入险境……
怎么选择都是两难。
幸亏貂蝉运气不错。
贾诩提前派出了好多斥候分兵两路,一路去汉中给荀攸报信,让他提早做进攻准备,争取双方一汇合就能发动进攻,赶紧把不省心的主公从城里捞出来顺便解放全大汉;一路想办法试着潜入长安城联系上沈娴,就算不能把她接出来,至少要在她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看贾诩一件件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貂蝉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甚至破天荒地跟贾诩说了句软话:“幸亏有你们赶来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贾诩猛地抬起头看着貂蝉。
貂蝉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在月光的照耀下萦绕着一点淡淡的微芒,随着她睫毛的眨动如水波般荡漾散开,像是苇花丛中明明灭灭的萤火之光,又像是朝着平静的深井投下了一颗细碎的石子后晕开的重重涟漪,柔和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贾诩看了半晌后挪开视线,他轻飘飘地说:“那不如你以身相许?”
貂蝉:“……”
刚巧路过听到后心情复杂的张辽:“……”
远远躲在一边围观看热闹的太史慈:“哇哦。”
貂蝉深吸一口气,就在她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郭嘉忽然大步走了过来:“贾文和,主公说过,你这种趁人之危欺负女孩子的行为叫做耍流氓,被她知道了是要通报给全益州上下开大会进行批斗的。”
贾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郭嘉,他恨不得立马把郭嘉扔到沈娴身边让他从此告别高智商做一个快乐的傻爹,总之别来打扰自己谈恋爱。
贾诩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正常了?”
“你说什么呢?”郭嘉微微一笑,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我一直很正常。”
郭嘉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自己从当爹的喜悦状态中调整了出来,智商迅速上线,同时变得斗志满满,看那架势真是分分钟就要冲进长安城抢人的节奏。
人聪明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聪明人有了坚定不移的目标。
郭嘉向貂蝉询问了他们在长安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越细致越好,因为他要通过这些来判断各方势力的目的和对情报的掌握程度。貂蝉倒是不介意再对郭嘉详细地叙说一遍,她也很担心沈娴的安危。但贾诩十分地介意,因为他的问题貂蝉还没回答,而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救女神这种事情不常有的,错过了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于是贾诩在貂蝉向郭嘉讲述的时候全程站在他俩背后扮演了一个阴仄仄的围观者,吓跑了无数路过的士兵们。
“文和先生没事吧,”太史慈挺担忧的:“公瑾真是神算啊!”
临行前周瑜特别叮嘱过太史慈,千万不要让郭嘉和贾诩掐起来,这俩人一旦开始掐架,除了沈娴和貂蝉,基本没人能分得开。而且高智商人打嘴仗,炮火会无限蔓延,指不定谁就躺枪了,简直麻烦至极。
“可我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们俩。”太史慈十分无辜地看着张辽:“文远兄,你有办法吗?”
张辽作为协力友军,表示自己更没有理由插手人家的事情了。不过这事貌似是因为貂蝉而起的,而貂蝉……
看了眼那个安安静静垂头坐在石头上柔声讲述的姑娘,张辽叹了口气。
人生就像一场梦,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只是经过你的生命还是永久地停留在心里。曾经大家都以为可以跟着吕布就那样一辈子走下去,但世事无常,眨眼之间一切都散了,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各为其主,又互相扶持……
张辽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将乱七八糟的心情团吧团吧扔去了角落里。再次站起来的又是那个虽然沉默不少但和同僚相处还不错的张文远。
张辽婉转地劝太史慈:“还是算了吧,戏先生和程先生辩论的时候我们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啊!”
大家都是吃瓜群众!
“只要他们不影响行动,那就随便吧。”太史慈点点头:“反正还有貂蝉姑娘在呢。”
听完了貂蝉的讲述,郭嘉和贾诩都陷入了沉思中。半晌后郭嘉轻轻一笑:“杨司空这个套子做得够大的,算是下了血本,而主公将计就计直接入局,也真是破有魄力。”
当然这是好听点的说法,沈娴的策略是给人营造一种“我什么都懂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的高大上范儿,然而其实她也是一知半解,边走边了解情况,同时思考应对办法。这十分考验一个人的快速反应能力,毕竟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如果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局面出现。
如果换成郭嘉贾诩等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变数太大了。但沈娴胆子大,有事没事喜欢赌上一把,而且她看起来不太在乎输赢,通常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四方势力,互相博弈。”贾诩没有光顾着跟郭嘉较劲,他一心二用地简单整理出了长安城内的形势问题。
虎贲营,目前还是陛下手中最锋锐的刀刃;杨彪,看似已叛变到我方,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包藏祸心,暗中指使尚书台的奸细挖掘能够证明伯符身份是假的证据,还想要杀掉貂蝉;沮授,袁绍留在司隶坐镇的人,保证袁氏后方的安定;荀谌,孤孤单单一个人,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啥,被杨彪暗中污蔑成了帝党。
“除了友若,主公看起来没有盟友了。”贾诩微微皱起眉头。
就连荀谌这个盟友都要打上个问号,他目前没有主动把沈娴送出去已经是烧高香了,完全不能指望他会出手帮忙。
“杨司空可以用,但我担心主公能否抓住他的把柄。”郭嘉慢慢地说:“毕竟老狐狸看起来无懈可击。”
杨彪身为表面上的帝党,虽然看着处于劣势,但他官居三公之一的司空,背后有杨家这棵大树撑着,就连袁绍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这可不是单纯的帝党与袁家博弈,背后还牵扯了其他世家大族,问题就显得复杂起来。
荀谌不敢用,杨彪不好用,剩下的沮授完全不能用,还有一个看似用不了的虎贲营。
然而真的用不了么?郭嘉的嘴角浮起一丝很浅的笑,他拽出了沈娴之前送他的凤凰佩,拎着丝绦让玉佩在月光下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贾诩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能看出来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贵到完全不像是郭嘉这种人能用得起的。
这时貂蝉偶然抬头一瞥,忽然被郭嘉手中的玉佩吸引了目光:“咦?”
“怎么?”郭嘉看向貂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我见过差不多的,”貂蝉接过玉佩放在掌心用手指细细抚摸:“在伏后手中,不过那是块龙形的,尾巴缺了一角,应该是需要和另一块拼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形状。”
“龙凤呈祥啊。”郭嘉摇头笑了起来:“你带上这个,去长安交给主公,她应该用得上。”
“这是主公的?”贾诩狐疑地看着郭嘉。
郭嘉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眼中氤氲着淡淡的笑意:“是啊,她送我的。”
贾诩:“……”
又想起了刚才被你小子打断的事情!
沈娴抱着刘曦坐在黑暗中,孙策困得东倒西歪坐在她对面。
“你点个灯吧,”孙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密谋也不是这么密的啊!”
况且你不是已经准备携款潜逃了吗?怎么又不走了。
沈娴摇摇头,随即想起孙策可能看不见,便低声说道:“不行,我忽然不想走了,我这次要谋个大的,不能点灯。”
“你想做什么?”孙策想起了沈娴劣迹斑斑的过往,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快说说看!干等着实在是憋屈死了!跑了更憋屈!”
要不然怎么说这俩人是兄妹呢?性格真是一样一样的。
沈娴一本正经地说:“司隶的守军大部分都在陈仓关,而陈仓关的兵马有公达和公祺先生在牵制,不会轻易被调动。长安城负责城内治安的是卫尉,负责内宫治安的是光禄勋,这两拨人马后来经过袁本初的扩充,但加在一起依旧不足四千人。而皇帝最信任的虎贲营不受任何辖制,却有着近三千人的数量……”
沈娴顿了顿,轻声说:“我要拉虎贲营和杨司空下水,劫持沮公与,直接在长安发动政变。”
孙策微微一愣:“陈仓关那里……”
沈娴幽幽地说:“长安城一旦沦陷,陈仓关收到消息必定撤军回援。而陈仓关有异动,公达会趁机进攻,这一前一后的,就看谁跑得更快了。”
第157章 156
政变能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得有杨彪和虎贲营的支持——虎贲营对抗光禄勋与卫尉,杨彪则出面安抚朝廷,平息因为政变带来的动乱。
如果可以,安抚群臣的工作沈娴是不想交给杨彪去做的,因为一旦这活归了杨彪,就等于杨家在沈娴登基的道路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龙之功不给点丰厚的报酬意思意思着实说不过去,于是事情发展到最后,情况很可能变成这样:杨司空摇身一变就成了杨司徒,杨家的气焰不减反增,之前的一切都白搭了。
但不用杨彪……沈娴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担此重任。
“我看荀友若不错。”孙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正好他还是荀家人呢。”
沈娴摇摇头:“他也不行。”
别说沈娴能不能策反荀谌,即使真的可以,她也不太想用荀谌,理由跟不想用杨彪差不多。
杨家和荀家都是士族,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沈娴的态度,但当权力渐渐扩张,总有一天会有人不满,与其到时候与昔日的好友和下属撕破脸皮打得你死我活,倒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这样对谁都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谁?”孙策叹了口气:“这么麻烦干脆谁都别要,我拎着枪出去吓唬吓唬他们得了,反正大部分都是一帮鹌鹑,整天尸位素餐混吃等死,能有什么价值。”
对啊!孙策的话点醒了沈娴——她干嘛要想着安抚满朝文武啊?既然决定搞政变,就索性搞彻底点,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查的查,毕竟这种粗暴又简单的情况不是何时都能发生的,太多的障碍和阻力导致大多数的内部改革都推行得无比艰难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见效。
短时间内出效果的必然伴随着流血与杀戮。
干脆利索地刨除了杨彪的身份和杨家的作用,就只剩下一个虎贲营了。
这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虎贲营身为刘协最后的倚仗和王牌,一直都很靠谱,他们紧密地团结在以王越为首的队伍周围,用自己的行动保护着刘协的安全,成为他仅存的耳目和虽然四处崩豁口、但依旧沾满了鲜血令人感觉杀气凛然的匕首。
王越武功卓绝,忠心耿耿,人生唯一的败笔是看走眼了错把史阿当成继承人收为徒弟着重培养。但即使无间道做到了史阿这份上,他依旧没能帮杨彪将虎贲营成功策反。
“王越心思坚定,不是外力能够轻易动摇的。”陆逊沉吟片刻道:“姐姐你怎么能有把握说服他跟随你呢?”
别忘记中间还插着个看沈娴横竖不顺眼的刘协呢。
沈娴微微一笑:“陛下确实看我不顺眼,可其他人未必,尤其是王越。”
否则那天晚上王越不会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把沈娴放走。
“我有种感觉,”沈娴说:“王越不会伤害我。”
“谁知道呢?”孙策翻了个白眼:“现在其他人都排除了,就剩下王越,他向着我们最好,如果不是像你推测的那样,就算动用非常手段也得抢到虎贲营的军权。”
手头要是没有点能抵抗光禄勋和卫尉军队的武装力量,沈娴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场政变该是多么的可笑了,荀谌和沮授分分钟就能把所有骚乱平息得一干二净,让沈娴再也翻不起水花来。
陆逊锲而不舍地扯着沈娴的衣袖:“你还没说为什么你能说服王越带着虎贲营转投我们呢!”
“不是转投,是他本来就该护着我。”沈娴笑眯眯地伸出手掐了陆逊的小脸蛋一把:“王越在我夜探皇宫的时候称呼我为公主,这表明他知道我是谁,并且在心中承认了我的身份。”
虎贲营是听皇帝一人的调遣不假,但它的职责除了保护皇帝外,还有守护皇室这一条。现在的大汉皇室除了被困在长安城里的刘协外,就只有沈娴了。于情于理王越这个负责任的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娴去送死。
“况且我又不是让他白出力的,我的理由很充分啊,”沈娴理直气壮地说:“袁本初阵前失利,背后动乱,军队中人心浮动,现在可是将他这个狼子野心的诸侯赶出长安的最好时机。相信不只是我,杨司空,还有其他人都想过,但他们没胆子做。”
沈娴翻了个白眼鄙视一把胆小的朝臣们:“只要事情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成功,王越就不会拒绝。”
身为一个皇帝,与其窝窝囊囊的度过一生,终日活在被废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中,倒不如拼上一把,为自己搏出一片光明。
“但这事不能告诉陛下,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在背后出主意,”沈娴耸耸肩膀:“否则我要是陛下,我会先把刘商羽秘密扣押在皇宫中,然后派虎贲营去陈仓关找荀公达交涉,逼迫他们出兵干掉袁本初留在陈仓关的守军,等两方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人之利。”
陆逊吐槽:“他脑袋能转过这个弯来吗?”
“别小看一个皇帝的智慧,”沈娴淡淡道:“虽然他平时胆子小死要强还爱作死,但涉及到皇位争夺的问题时,他什么时候傻过?”
刘协不傻,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刘协很早就知道要除掉沈娴这个强有力的对手,也知道利用沈娴和袁绍的斗争达到脆弱的平衡以维持自己的权利暂时稳定。然而他毕竟年轻,虽然手狠心黑,但身边缺乏对他更新耿耿的高智商谋士,自己本身也不是聪明绝顶策无遗算的人物,所以计划实施的过程漏洞百出,一下子就被人抓了尾巴。
沈娴不鄙视刘协在背后使坏——郭嘉和贾诩干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贾诩,最擅长反间计,一言不合就要挑拨离间一下其他势力,从敌人到盟友都被他下过黑手,说起来曹操他爹的死都是这俩人间接算计的,简直坏的流油。但聪明人干坏事,干完之后压根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然后他们还能二皮脸地和大家一起拍手谴责坏人。
从头到尾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管能不能达到最终目的,不暴露身份是首要考虑,这才是专业素养。
但刘协呢?给沈娴下毒没成功,身份也没藏好,忙了一圈除了收获到亲姐的怒火之外,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