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十七,牵涉进来的有金凤、冯妈妈,以及十七跟前的两个小厮。
顾七当即下令,这些人一律杖责三十,连同家人一并发卖。
在金陵拖了小半个月的事,到了顾七手里,也就半日的工夫,一切发落得明明白白。
紧锁的院门重新打开,菱月本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没想到却见到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顾七走进来,他没换衣裳,还是刚到金陵时的装束,一身的风尘仆仆,下巴上冒出一层胡茬。
菱月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泪水模糊了视线。
独自一人的时候尚可忍耐,可是现在看到顾七,她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父母似的,禁不住地眼泪直流。
顾七刚才在外头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此时却有些无措,伸出手去有些笨拙地去擦她的眼泪:“别哭。”
菱月紧紧地抱住他,濡湿的脸颊贴近他怀里,良久,才仰头问:“我是在做梦吗?”
顾七:“不是。”
菱月又哭了。
单薄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比在京城分别的时候更瘦了。
顾七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像是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当晚,顾七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告了老太爷。
老太爷对他的处置并无异议。他老人家子孙众多,一个不成器的十七很难被他老人家看在眼里。
顾七须得尽快回到京城,因此一切从简,第二日便开了祠堂,在族中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辈见证下,将十七除了族。
十七再是痛哭流涕也是无用,当天便被赶出了金陵顾府。
顾七提出要带菱月回京城,金陵也没人提出异议。
二太太说是病了,关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谢客。
除了一个色胆包天的十七,所有的奸人坏人都是她院子里出来的,且还都是她身边十分亲近的人,这让二太太没脸见人。
顾七做好安排,他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菱月等人则坐船走,有可靠的人手随行。
离开的时候还是冬天,回来的时候已是夏末,重新回到他们的院子,菱月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这个地方。
顾七去宫里了,得晚上回来才能见着。倒是晴叶听到消息,登门来看望她。
晴叶嫁了人,如今已经不在院子里伺候了。
菱月看她孕肚明显,拉着她坐下说话。
金陵的王大管事是晴叶的公爹,那里发生的事晴叶都听说了,菱月真心实意地道:“我得多谢你。那时候我处境不妙,是王大管事向上头谏言,不然我也等不到七爷。”
晴叶笑道:“姨娘这可就谢错了人。这事原不与我相干。是七爷写信叮嘱我公爹,让我公爹在金陵照看好姨娘的。七爷发话,我公爹哪敢不照办。”
菱月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低语:“我一点也不知道。”
晴叶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坐久了倒不舒服,下午时分外头暑气渐消,菱月陪她去院子里走走。
东厢房曾经热闹一时,如今人去楼空,重归寂寞。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表明孙姨娘知情,七爷却没有容情,连同孙姨娘一并发落了。
菱月对晴叶说心里话:“七爷处置了孙姨娘,我要说自己心里一点不高兴那肯定是假话,可是,我又怕七爷将来会后悔。她毕竟怀过七爷的骨肉。”
提到这个,晴叶可就有话说了:“姨娘要是为这个忧心,那大可不必。七爷从来没碰过云红,她那肚子也是假的。”
菱月吃惊地停住步子:“假的?”
晴叶肯定地点头:“这件事是我亲手经办的,再错不了的。”
菱月和七爷已经重归于好,晴叶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七爷这么做,一来是想让老太太安安心心地走,二来也是为姨娘着想,省得二太太整日挑您的不是。”
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小径里,菱月闹不清心里的滋味,只是本能地确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七爷什么时候吩咐的你?”
时隔太久,晴叶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日期,她想了想道:“我记得就在那天之后,你和七爷就开始闹别扭了。谁也不理谁。当时我心里还怪纳闷的。”
送走晴叶,菱月独倚栏杆,直到日暮黄昏。
顾七踏进月亮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一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回到了过去的好时光里。
菱月一步步走过来,小小的一段路,仿佛那相隔的一百多个日夜,走过它,终于重新回到七爷身边。
菱月依恋地拉扯起七爷一只胳膊,也不管还有下人在场:“我好想你。”
顾七喉结动了动,他像以前一样伸手抚了抚菱月的发顶,也像以前一样说:“今天这么会撒娇。”
菱月却没有被哄好,反而哭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脸颊,她拉扯着顾七的胳膊哽咽:“我真的很想你。一直一直都在想你。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下人见此情景,都识趣地散了。
顾七略显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动作笨拙,神情却温柔。
菱月心里实在难过,在他为她百般筹谋打算的时候,她却为了别的男人求他救命,那时候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觉得很伤心,为自己曾经这样对待他。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菱月边哭边说:“我那时候求你救他,并不是、并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他。他是一个好人,他还救了宁姐姐,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才会牵涉进来。别人要对付他,也是因为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遭遇不幸。我不能那样,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他,你明白吗?”
她紧紧地攥住他的袖子,哽咽道:“你不要再误会我。我一开始的确、的确不情愿,但是现在,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说的都是真话。”
最后一丝心结终于在夏日的夕阳中融化了,顾七把她揽紧在肩头:“好,我知道了。”
第77章
顾七等孙辈是在仲秋时候除的服, 转眼又到冬天。
红药进府来探望菱月。
红药嫁人的第二年就给婆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儿子都一岁多了,听说已经能走得很稳当。
红药本来不想在菱月面前说孩子的事, 不想菱月却很感兴趣, 一直拉着她说这个。
芳儿笑嘻嘻地来上茶, 神情不似往日。
红药心中忽地一动, 拉住菱月的手问:“你莫不是有动静了?”
菱月神情腼腆:“还不知道呢, 我上个月癸水没来。”
红药喜得一拍巴掌:“那肯定就是有了,错不了的。大夫怎么说的, 没请大夫来看看?”
芳儿插话进来,乐道:“大夫说现在时日还短,再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看准了。”
红药和菱月是前后脚嫁的人,如今红药的儿子都会走路了,菱月却一直不见动静,红药一直很为她担心, 如今终于有了喜讯,红药是实心实意地为菱月高兴。
菱月叮嘱她:“你可别出去乱说呀。万一不是, 多丢人呢。”
第二天梁氏就进府来了, 菱月一看她那容光焕发的样子, 就知道红药都告诉她了。
梁氏喜道:“老天爷保佑, 总算有好信儿了。这几日我得到娘娘庙送子观音庙菩萨庙里一一地去还愿去。真是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之前梁氏可没少为菱月的事情掉眼泪,总算老天爷开眼,一切重回正轨, 如今更是否极泰来, 梁氏心里那个高兴, 都要语无伦次了。
梁氏还带给菱月一个消息:“小许大夫要成亲了。”
菱月有些意外,因为早在一年半之前, 许茂礼来府中给她看病那一回,许茂礼就说过自己要成亲了。
梁氏道:“说起来都是缘分。小许大夫之前不是无缘无故被抓进去,里头有个牢头很有些侠气,平日里很是关照他。小许大夫出来之后就和这牢头家里有了来往。这牢头家中有个女儿,听说是个很仗义很爽利的脾气,和一般姑娘都不大一样的。一来二去的,这两个人就好上了。”
自从小许大夫给救出来,两家就有了些来往,这些都是梁氏从许太太那里听来的。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菱月真心为许茂礼高兴。
晚上顾七回来,菱月拉着他的手坐下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顾七立刻看向她的肚子。
“哎呀,不是这个。”
菱月神情促狭,把许大夫要成亲的事告诉了他。
顾七挑眉道:“这算什么好消息?他要不要成亲关我什么事?”
菱月一手托腮:“省得有人私底下暗暗地吃醋。”
顾七哪肯承认:“谁吃醋了?”
菱月暗笑。
第二年的夏天,菱月生下了一个小姑娘,单名一个徽字。
小顾徽十足的漂亮,梁氏说比她小时候长得还好。
顾七很爱这个女儿,小顾徽满周岁的时候,府上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抓周礼。
小顾徽一路爬过去,好奇地看看这样,摸摸那样,却一样也没有抓,最后她停在一位上了年纪的老郡主跟前,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老郡主喜欢地把小顾徽抱起来。
小顾徽只要能看到菱月,就不怕被别人抱,她的目光很快被老郡主手上一枚戒指吸引住了,伸着小手就握上去。
老郡主逗了一会儿孩子,把戒指褪下来说:“你喜欢呀。那送给你玩。”
老郡主出身皇家,那戒指又是凤凰纹样,菱月直说使不得,要还给老郡主。
老郡主姿态大方,并不在意:“今日是孩子的抓周礼,不管孩子抓到什么,都是她的。”
晚上菱月把戒指拿给顾七看,顾七认出上面的印记,说:“这是内造的东西。”
他拿着戒指逗女儿玩:“抓到这东西,那可不得了,说不定我们小姑娘将来要做人上人,是不是呀?”
小顾徽给逗得咯咯直笑。
抓周礼过去没几天,二奶奶院子里就闹开了。
宁姨娘离开已有三四年,二爷的院子里新人换了几波,当初欺负宁姨娘的人早就失宠了,如今早换了新人,新人有孕,二奶奶偷偷让人往安胎药里下碎骨子,被新人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