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弘晖的生机似乎已断,病情依旧没有迹象。
寒风萧萧,亦嫣和姝姝正在院里煮酒赏着雪呢,便传来了外头弘晖殁了的消息。
亦嫣执壶的手一抖,脑海里立马浮现起弘晖小时候乖巧懂事样子,他溺水被救上来奄奄一息的模样,因身子不好只能待在屋内郁郁寡欢的样子。
笑眯眯看着弘曜玩耍再到他长大成人娶亲的模样。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却是比她先一步离世了,想到这里,两行清泪缓缓从脸颊落了下来。
“大哥,他去了吗?”旁边的姚姚已是泪流满面,她还记得上次自己想要一匹刚出生的汗血宝马,大哥努力为她寻来的画面。
从小她和姐姐想要的,大哥便会像这样为费劲心思地为她寻来。
可这样好的大哥,如今却是不在了。
亦嫣听到女儿难过的声音,抬手替她摸摸眼泪。
姚姚作为雍亲王府内最小的女儿,自然也是最受哥哥姐姐们宠爱的存在,弘晖的离世,也意味着这世上要少了一个疼爱她的哥哥,亦嫣非常能体会到女儿的伤心。
她牵起女儿的手:“走吧,咱们去你皇额娘的景仁宫。”
姚姚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对,咱们先去看皇额娘,大哥去了,最伤心的人肯定就是皇额娘,额娘咱们快走吧。”
亦嫣欣慰一笑:“也不枉费皇额娘往日最疼爱你这个孩子。”
姚姚出生时,恰好是她与皇后关系缓和的时期,皇后没有女儿,是真的将姚姚当成自己女儿看待,现在弘晖去世,但愿有姚姚在身边,能缓解一二她失子之痛吧。
带着女儿来到景仁宫,亦嫣发现皇后似乎早就预料到她要来,早就在殿内等候。
她见到亦嫣和姚姚,立马冲两人温和一笑:“你和姚儿来了?”
看到皇后情绪如今平静,亦嫣不禁担忧道:“皇后,您...”
没事吧?这三个字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唯一的孩子离世,怎么会没事呢?估计只是将悲伤掩藏起来吧了。
姚姚却是扑进了皇后怀里,哽咽道:“皇额娘,您别太伤心,哥哥不在了,姚儿也会替哥哥陪着您的。”
皇后温柔地抬手替姚姚撩了撩头发,欣慰点头:“皇额娘知道姚儿是个孝顺的,咱们去见你大哥最后一面吧。”
说着便抬头看亦嫣:“走吧,我们去送咱们的孩子最后一程。”
当初弘晖命悬一线是亦嫣亲手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的,长大后更是将亦嫣当成亲娘一样待,但凡孝顺皇后的,亦嫣那边也有一份,所以皇后将弘晖说成是她和亦嫣两人的孩子,一点也不为过。
亦嫣忍着泪意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起前往养心殿,与胤禛一起出宫参加弘晖的葬礼。
如今的胤禛早已不形于色,所以尽管他伤心弘晖的离世,他并没有透露出多少伤心的神色来,反而见到皇后来了,还安慰了她几句。
“皇后也别太伤心,弘晖不在了,端亲王福晋和孙子们自会替弘晖孝顺你。”
胤禛与姚姚不亏是两父女,连安慰的话术都差不多,只是胤禛的语气太过生硬,没有姚姚那么有温情。
不过两人早已如上下属一般的关系,自然语气都透着一股生疏。
皇后心知胤禛是真心宽慰她的,倒不会觉得胤禛反应冷漠,她深深叹了口气,点头道:“臣妾明白,弘晖这条命本就是亦嫣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他能多陪臣妾二十多年,臣妾已是心满意足。”
胤禛见皇后如此想得开,便满意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亦嫣:“走吧,弘曜与姝姝已经在端亲王府等着我们了。”
亦嫣点点头便和皇后一起跟在胤禛的身后出宫。
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这世间最过于悲痛的事了。
下了马车,亦嫣站在大门,抬眸看着端亲王府处处挂满了白,一时有些不敢再向里迈进一步。
胤禛与皇后也是如此。
虽然大家已知弘晖的死讯,可脑子却是仍未能接受这个事实,仿佛没见到躺在棺材里的弘晖,弘晖就没死似的。
最终还是胤禛率先迈出第一步,亦嫣等人连忙紧随其后。
进到灵堂,弘曜和姝姝这些兄弟姐妹,便立马迎了上来。
“皇阿玛。”
胤禛点点头,抿嘴道:“行了,都来给你大哥上柱香吧。”
旁边年福晋听到胤禛的话后,抬手摸了摸眼泪,强忍着悲伤,从宫人手中接过香,将手中的香分发给前来的长辈们。
到皇后时,年福晋瞧见她定定地注视装着弘晖棺材,哽咽唤了声“皇额娘。”
皇后回神,立马接过年福晋手中的香:“行了,去给你淑额娘和你妹妹递香吧。”
旁边的亦嫣道:“不用,姝姝给我和姚姚拿来了。”
就这样,每人手拿了一炷香,随着胤禛和皇后给灵堂上的弘晖上三支香。
祭拜过弘晖以后,年福晋便再也忍不住悲伤,扑进了皇后的怀里,啜泣道:“皇额娘,王爷他.....”
此刻弘晖最亲近的两个人相聚,皇后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可到底是顾忌皇后的尊容,乌拉那拉皇后做不出痛哭流涕的模样,就连落泪都是无声的。
亦嫣瞧着觉得难受,没能见儿子最后一面也就算了,就连儿子去了,也不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弘晖走时,只你一人在身边吗?”皇后问年福晋。
年福晋摇头:“王爷走时,三贝勒与四贝勒都在王爷身侧。”
皇后忽然笑了:“有弘曜和弘昀陪着,弘晖离去时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弘晖临终前,可有什么话要与本宫交代吗?”
年福晋刚点头说有,弘曜便从人群中走来:“皇额娘,大哥临终前,说他能为大清尽一点绵薄之力,乃是死得其所,让您不要为他的离去而伤怀。”
皇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很早之前,她便察觉到弘晖身子日渐消弱,当时不是没有劝过弘晖多多顾及自己的身子,将手头的差事叫给旁人来处理。
可弘晖却是以一句他不想永远只是一个废人,彻底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弘晖的身子,一直都是她们母子的心结,只是他希望弘晖能够保养好身子,陪她到最后,而弘晖却是通过有所建树向世人证明,即便是他身子有缺陷,也照样能为大清做出贡献。
如今儿子得偿所愿,所以她应该为儿子高兴才是。
...
弘晖的葬礼结束后,皇后回去便立马病倒了,这下皇后只得将所有宫务都交由亦嫣来操持。
那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就砸到亦嫣头上,居然没有令她手忙脚乱,反而将庶务打理的井然有序之余,还能抽出空来,到景仁宫照顾皇后。
这日亦嫣又来照顾皇后,等服侍皇后喝下药后,她不由打趣亦嫣:“你啊你,之前总说自个不行,其实能力一点都不必我这个皇后差。”
亦嫣将碗交给珍珠后,语气颇为埋怨道:“还不是您忽然病倒,我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都被逼出来的本事,换作平时有您在背后兜底,我才不会做事如此认真呢。”
皇后微笑地看着亦嫣摇头。
亦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管啊,您可不能只让我一人管着偌大的紫禁城,所以赶紧好起来吧。”
皇后好笑道:“不是还有齐妃在一旁帮你吗?”
亦嫣无奈道:“她以前生弘时生了身子,如今稍微多忙一会,便浑身腰酸背痛,有时还会直不起腰,而且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也不敢将过多的事情交给她去办。”
皇后点头赞同,说起来齐妃还比她大三岁呢。
亦嫣拍了拍皇后的肩:“所以你快点好起来,不然下一个病倒的就是我了。”
皇后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亦嫣,她知道,亦嫣是想让她赶紧振作起来,这才如此说的。
可弘晖的离世,让她每日醒来,便花费了自身的所有精力,何况有了亦嫣在身旁,她也算是有了依靠,再也不必一人硬撑着,也有病倒的权利了。
想到这里,她将被子拉上了一点:“刚进宫那会,你都歇了一年有余,现就不能让我多歇会吗?”
说完这话,她便一气呵成,躺下转身,只给亦嫣留下一个消瘦的背影。
亦嫣见状对着皇后的背影气恼“嘿”了一声,旋即她又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皇后有心情与自己打趣,应该也渐渐从弘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之后似乎也如亦嫣所想一般,皇后很快便好了起来,重新从亦嫣手中接手回宫权。
闲暇时,也会将年福晋和孙子孙女们招进宫承欢膝下。
弘晖虽然有两个妾室,但却只有年福晋为弘晖诞下子嗣,成婚十多年,共育有两儿两女。
因此皇后膝下并不算孤单。
亦嫣猜测这可能是皇后那么快就走出失子阴霾的原因吧。
可她总感觉皇后如此迅速收拾好心情,似乎有一丝反常,毕竟就连她这个不愿养母的长辈,想起弘晖的离去,心中仍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她又找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想不通,亦嫣便决定不想了,毕竟有些事情是不必刨根问底探究清楚的。
转眼又过去两年,这些年弘曜的差事做得不错,得到胤禛乃至朝臣们的赞赏,就连怡亲王也对弘曜赞许有佳。
在雍正八年这一年,胤禛决定给自己的这几个儿子晋位。
晋弘昀为安亲王,弘曜为泰亲王,弘时与弘历皆册封为贝勒。
胤禛给弘曜取泰为封号,基本就向世人昭示着弘曜地位了。
不过弘曜的地位,即便是没了这个封号大家却已心知肚明。
毕竟所有皇子都支持弘曜,无人和弘曜争夺那个位置,所以在众人心中,弘曜已是隐形的太子。
而弘历也开始跟着弘曜这个哥哥进入朝堂了,自从弘历去了前院后,都是弘曜一直在照顾着的,所以弘历最是敬爱弘曜这个哥哥。
属于是有人说一句弘曜的不好,他便冲上去与人理论的弟弟。
当然其他哥哥也对他照顾有佳,他也一样是敬重的,只是弘曜是排在首位罢了。
也是在今年,弘曜后院的一位格格给她添了一位孙子。
如今除去儿媳妇钮祜禄氏生下的二子一女,弘曜还有三子一女。
分别是由一位侧福晋和三位格格所生。
而这几位女人,都是钮祜禄氏向皇后为弘曜求来的。
弘曜受父母影响,是真的想与钮祜禄氏一世一双人的,可随着胤禛的登基,弘曜这个隐形的储君的一举一动皆进入大众的视野里。
钮祜禄作为弘曜的嫡福晋自然也在其中。
就因为弘曜的后院只有钮祜禄这个福晋一人,许多人便开始抨击钮祜禄善妒,德行不端,居然不许弘曜的后院还有其他女人,未来怎么能作为一国之母。
弘曜听闻后,自然是要出面维护自己的妻子,便立即反驳那些人,说不纳其他女人是他的决定,与他的福晋无关。
可最后却是钮祜禄氏主动要为他纳妾。
原因是外头的言论影响到了钮祜禄家未出嫁的女儿,家族便派了钮祜禄氏的后妈来游说钮祜禄氏,让她多为家族的荣誉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