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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几个伙伴有在羽林军当差的,如今却也不敢近前跟他套近乎。他也懒得招惹那些人,一个从面首而成为统领的人,能指望那些伙伴说出些什么话来?不过让大家为难而已。
  因为军中事忙,他没有时间去看楚俏,只是让亲信的军士带了许多银子送去给楚俏。
  他亦是清楚,这些钱也许最后都到了姓沈的女人手里,但是他也知道,只要一日他在这羽林军中,那姓沈的就不敢对楚俏胡来。
  一日他得了空闲,带着两个侍卫便前往楚家打算看看楚俏。因不想撞着楚家那些腌臜的人,便直接从后花园的土墙跳了过去。
  沿着小道,他熟门熟路的到了楚俏之前住的院子里。
  时光荏苒,想他当初离去之时是何等的绝望,而如今归来之时一年有余,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院子门推开时,楚俏正坐在院子里低头补衣裳,抬头乍然瞧见自己哥哥,吃了一惊,因着哥哥的模样变化不大,但是衣着变化太大,一时之间竟没认出来。
  “是哥哥啊,怎么认不得了?”楚离看到楚俏满心欢喜,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
  楚俏似乎长高了一些,确定是哥哥,还以为自己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哥哥就在眼前,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我以为做梦呢,哥哥,你终于回来看我啦!”
  楚离心中难过,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俏儿长高了呢。变大姑娘了。”
  替楚俏擦干净眼泪,这才拉开她,问:“做什么呢?”
  “缝补衣裳。”楚离不看则以,一看简直气冲斗牛。
  楚俏身上就如同他离开时一般,穿着一件陈旧的裙子,手边搁着的是一个旧褂子,有一处线开了,竟要她自己补?
  楚离仔细看楚俏的头发上,怒道:“你头上怎的连个金簪子都没有?我令人送回来的一包赤金头面呢?”
  楚俏懵懂的望着他:“什么赤金头面?”
  楚离咬牙切齿,恨恨道:“早知道!我早知道!”他推门进了楚俏的屋子,里头的物件只有更加陈旧的,哪里有半件新的?
  他每个月往这边送银子,五十两一百两的送,他怎么不知道楚府的用度?那些银子他们一大家子人过年都够了,怎的楚俏一个姑娘家竟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添?
  楚离金刀大马的坐在厅里头,冷笑了一声,吩咐旁边跟来的侍卫:“去!将当家主母叫过来!”
  这时,沈氏已经到了楚俏院子门口了,她听到丫鬟们的消息知道楚离带着人径直入了后园,心中惊慌,几个丫鬟婆子扶着她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哟,我的二爷,怎么有空过来了呢?”她努力堆起满脸笑意,却瞧见楚离满脸冰冷的坐在厅堂中,不由得心下一惊。
  “我的二爷,你来了怎的也不知会一声,母亲好叫人好生的准备一桌酒菜招待你们几位啊。”她瞅着楚离身上的那袭金色麒麟锦衣十分羡慕,殷勤笑道:“当初若不是母亲,你怎会有今日?可想着是为了你好呢。如今你有了好前程,千万记得照顾照顾你哥一下,羽林军缺不缺个都督之类的,让尚儿去做一做可好?”
  楚离笑了。
  楚离一笑,沈氏也跟着赔笑:“怎样?是有空缺么?”
  楚离点头:“有。”
  沈氏大喜:“那我去叫尚儿来。”
  “慢着!”他声音冰冷,“在叫你儿子来之前,是否也看看你女儿住的什么地方,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
  沈氏脸色一变,看了楚俏一眼,转而笑道:“你说的哪里话,我那是帮她收着呢,她小孩子家万一丢了如何是好?出嫁时自然给她的。你这说的,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贪了她的首饰不成?”
  楚离冷冰冰瞅着她:“贪不贪她的首饰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儿我来这瞧着这些东西都觉得太简陋了些,是不是该换新了?好歹也是堂堂楚府的姑娘!”
  沈氏讪笑:“哪样要换?我二爷提点下?”
  楚离咬着牙,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旧的发裂的青瓷盏子蓦地用力掷在她的脚前,“砰”的一声脆响犹如地上开花一般。
  “这个要换!”
  他随即又拿起一个花瓶,“砰”的一下摔在了她的跟前,恶狠狠道:“这个也要换!”
  他将能拿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砸在她的跟前:“换!统统都换!”
  沈氏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求道:“我的二爷,别砸了,别砸了……我换……我换不成?”
  楚离不砸了,他站了起来,那身锦衣正面金绣的麒麟直晃得沈氏胆战心惊。她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报仇来了。她怎么不了解呢,以楚离的性子,怎会轻易的原谅她?
  楚离一脚踩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女人,喝道:“你给我好生听着!我本可以带着俏儿一走了之,只是想着她还要嫁人,还要个身份出处,才不得已将她留在楚府。我告诉你,我送给俏儿的首饰,你胆敢私藏一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挑眉:“你不要以为我是说着玩的。楚尚是不是还在吉祥坊赌钱?倘若我上报一声,吉祥坊私通匪类,相关人等全部抓进大牢严加拷问……”
  “不要……”沈氏惨叫,“我知道怎做了,我知道……”
  她立即叫道:“陈嬷嬷,去将我床头匣子拿过来!”陈嬷嬷一听赶忙的去了,片刻便将匣子拿过来。
  楚离打开一看,果然是他送给楚俏的那套赤金头面。
  “你收好。”他递给妹妹。
  “算你识相。这屋里的东西全部换新!”
  “换新……”沈氏连声道。
  “我送过来的银子,二分之一要用作俏儿的日常用度。”
  “成成,全部都成!”沈氏叠声。
  “你若是胆敢不经我同意就擅自替俏儿定亲,这个就是你的榜样!”他拔出腰间长剑,一个纵身到了院子里头,只见井边种了一棵柳树,他不过一剑便将柳树削了个断截。
  沈氏看的浑身颤抖满头冒汗,直说:“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后悔莫及,当初为什么要送他去?如今自己落不到好倒惹上一个活阎罗!
  “滚!”楚离一声呵,沈氏赶紧如获大赦般的走了。
  楚离拉着楚俏的手道:“你别怕,若是有事尽管来报我。这金簪子我特地叫人给你做的,试试看。”
  他拿出一枚赤金镶玉的缠枝花簪子替楚俏戴上,小姑娘欢喜的赶紧进屋拿镜子照。
  瞧着她欢喜的模样,他心头暖暖的。他其实当初打造这套金头面的同时,打造了另外一套更贵重的,只可惜……恐怕是没福气替那女子戴上了。
  楚离直看沈氏派人将楚俏屋里换的焕然一新这才离去,他又派人时不时过来悄悄的瞧楚俏,看沈氏有没有苛待她。沈氏自从发现他会悄悄来以后再也不敢大意,果然如他所说的,他送来的银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楚俏屋里。
  从羽林卫副统领到统领再到威武将军,一路走来,楚离几乎同聂缙一起成长。
  不过,聂缙娶了他心爱的女人做了妻子,在边疆立了功劳封了英武侯。
  楚离心中有过不忿,但是每每看到她幸福的样子,他便会问自己,倘若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他能给她这样的幸福吗?
  是的,不行,所以她身畔的那个人至始至终都不是他。
  他从来都是一个旁观者,从来都是。
  两年后,他亲自送嫁楚俏,她终于嫁得了如意郎君。
  又过了一年,在楚俏的催促下,他也成婚了,娶了一位大家闺秀。嗯,那位闺秀的模样嘛,同长公主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吧。
  “相公,你画完了?”他的新婚妻子坐在亭中半个多时辰,见他的手终于顿了下来,急忙提着裙子过来看。
  楚离画完这才定睛一看,大叫不好,这画中之人同自己的妻子顶多几分相似,反倒更像另外一个人。
  他娘子满眼狐疑:“你画的真的是我?”
  楚离张口结舌:“这个……自然是你……”
  “你骗人!”他娘子跺脚气哭,“你心里面分明有别人!”说罢,提着裙子就哭着跑了。
  “诶!娘子,我错啦,我错啦……”
  他想说,这真的是一个意外,女人哪,真是够小气的!
  他回房哄了半宿终于把夫人哄好了,趁着夫人睡着,他将那画像偷偷的拿出来。
  他对这画注视良久,这画,也是他曾经的一个梦哩!他轻叹一声,将那画像搁在烛火前,看着它渐渐燃做灰烬。
  他轻轻一笑,倏然心中一松,只觉到如今,云淡风也轻……
  第105章 番外之沈拂
  当沈拂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 他恍惚的有一种错觉,他对她,似曾相识。
  当她跳着胡旋舞落入他的怀抱时, 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以至于在她离开苏州城之后,他夜晚入梦还会梦见她。
  他有时会做一些离奇的梦, 梦里,他举起一杯酒, 递给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他似乎隐约看到那女子嘴角弯起的妩媚笑意。她喝下了那杯酒,颓然倒下,他蓦地起身扶住了她,她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心如刺痛,却听到女子念着他的名字:“沈拂,你……你……”
  他扶着她躺下, 心中亦是万念俱灰, 他不知道他一直来所作所为到底为何。什么功名利禄, 什么青史留名,此时此刻, 都不重要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很干净, 但是再干净,也抹杀不了沾上了鲜血的事实。
  他伸手拔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蓦地,伸手, 刺入了心中。这一刻,竟是无比的轻松。
  他颓然倒下,目光掠过女子的脸,同她以不同的方向躺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半生挣扎,却依旧逃不过同归于尽的结局……
  这样的噩梦他不止做过一次,每一次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当他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噩梦中的那张脸竟似变得清晰了一般。
  她的美丽,她的聪慧,她的美好,他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却在梦中不止杀了她一次。
  自从见了她以后,那噩梦渐渐的发的少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曾经去山中禅师询问一位声望极高的老和尚。
  老和尚听得他的描述,微笑道:“人有前世今生,施主,何必记挂于心。那只是你前世遗留下来的心魔罢了。”
  “心魔?”沈拂大惊失色,“照着禅师这么说,那是我前世曾经发生的事情?”
  老和尚默然不语,只是微笑。
  他劝道:“前尘往事都已终了,施主何不放下?心中放下,也就轻松了。前世因,后世果,一报还一报。老僧只是劝施主一句,凡事莫要执着,随缘,随缘罢了。”
  老和尚不愿意多说,转身离去。
  沈拂呆呆坐在佛团前静坐良久。
  他从不信鬼神之事,也不是虔诚的佛信徒。可是如今所遇到的一切,却又太过匪夷所思。
  正如禅师所说,随缘,随缘罢了。
  碧媛喜欢他,他自是知道的,那晚碧媛吐露心声,他亦是惭愧。他无法照顾她,也无法回应她的柔情。他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幸亏有天泽照顾她,否则,他一定会愧疚的。
  碧媛成婚时,他特地去挑选了贵重的首饰一副送给她。看到她和顾天泽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感到很欣慰,却又有一丝丝落寞。
  他孑然一身为她而来,想着用尽一切方法还了前生的债,哪怕倾尽他所有柔情。可他来时她的身边却已经立着另外一个男子,她似乎早已不在乎他还欠着她呢。
  他入内阁第一天,昭和亲来恭贺他。
  他和昭和一起游御花园,沈拂同她并肩走着,正是秋凉,落叶纷纷,打着旋儿落在她的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