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却知道,琉璃厂古董行的规矩,货物出手,就没有“退”这个说法,铺子会随行就市,重新衡量货物的价值,决定收还是不收。那铺子的掌柜说什么“不退”,其实是觉得这几枚玉往后未必卖得上价钱,不愿以原价再往回收。
可是庆德百般恳求,就差要给石咏跪下了。石咏无奈之下,与庆德约定了,日后绝不再与“锦官坊”有什么瓜葛,他这才出面,带着庆德和那两块玉,去早先那间古董铺子,要求铺子回购那两块玉。
听说“回购”两个字,这掌柜也觉得麻烦,左推右推,就是不肯。最后石咏无法,便道:“这么着,掌柜的,我应承你一件事,以后贵铺子要是有看不准的古董,我可以过来帮着看一回。”他拍着胸脯道,“你也知道我石咏这个人,商彝周鼎,秦镜汉匜,晋书唐画,尽可以找我,宋元以下,一概不看。”
石咏就是有这等底气,越是古老,越是有灵气的古董就越是难不倒他。而琉璃厂的人也都知道他有这等底气,也知道他这一承诺千金难求,若是用在刀刃上可以为铺子赚上一大票,哪儿还敢不卖石咏这个面子?最终掌柜这边就还是松了口,将庆德那两件高仿“高古玉”给退了。
石咏从此劝庆德,不要再想着走捷径求缺,不要再花冤枉钱了。庆德想想也是,便委委屈屈地答应了。石咏又劝他最好去将“锦官坊”那两匹蜀锦也给退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去将锦官坊那里记了他名字的那本册子里的记录都划去。
庆德听得又惊又疑,圆睁着眼,半晌才说:“年……年公的铺子,应该无妨的吧!”
石咏不愿多说什么,随意耸耸肩,说:“谁知道!不过,二伯,这种事情总之能少留下痕迹是最好,如今这般便是留了把柄在人家手里,虽然不能说以后就一定会如何,但是……唉,二伯,你自己好生把握便是。”
庆德这些日子经历的起起伏伏太多了,一时没省过来,到底是存了侥幸心理,心想,他当初也不过是两千两买了两匹蜀锦而已,与旁人相比,只是块蚊子肉。就算出事,应当也连累不到他身上去,于是这便算了,闷声吃了这个亏,也没敢再与孟氏去理论。
庆德的事过去没多久,西北又传来捷报,年羹尧继平定罗卜藏丹津之叛以后,又平定卓子山叛乱。这时年羹尧已经一家上下都是爵位,几乎封无可封。因此雍正最后决定加封年羹尧次子年富爵位。自此,年羹尧的荣宠已经达到顶峰,威震西北,声慑全境,朝野之间,无人不知其“年大将军”之名。
就在此时,石家迎回了两位久违了的朋友。
“老太医,牟大夫,别来无恙!”石咏将于老太医与牟大夫从城外迎回,由他做东,为这两位接风洗尘。同仁堂的大夫乐凤鸣与靳勤两人作陪。众人都是饶有兴致,迫切想知道这两位在西北有什么进境。
“听说尊夫人得了一对双生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于老太医拱着手向石咏道贺,并且诚挚地说,“每到这种时候,我们都盼着没有人需要我们那种为活人输血的急救术。”
石咏笑了,心里也颇感动。医者父母心,谁也不希望世人有病痛危难,最好什么危险都不发生。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愈发需要他们这些丹青圣手。
“早就听说老太医与牟大夫在西北救了不少受伤的兵卒,”乐凤鸣在一旁充满尊敬地插话,“两位真是功德无量!”
于老太医登时微笑,自豪地说:“总共救下了七百零二人,幸不辱命。茂行,你给西北送去的那些橡胶管什么的总算没白费。”
听见这个数字,石咏与乐靳两人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乐凤鸣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对于老太医说:“太医,您可知道,茂行那间橡胶厂总共就那么一点儿材料,制出的橡胶管和针头什么的全都送去西北了,京里都没留多少。您可见茂行是多么照顾西北了!”
眼下橡胶厂的橡胶还不能自给自足,都要靠从广州进口,原材料有限,因此产量也有限。到货源不足的时候石咏将热水袋什么的一切都停了,所有材料都用来供应西北。所以这么些年,于老太医与牟大夫在工具材料上从来没犯过愁。
于老太医得意地拈着胡子,笑着对石咏道:“可是你这也没亏呀!要知道,我们在西北还有一桩发现——也是可以救命的!”
这几人来了兴趣,一起问:“究竟是什么?”
牟某便替老太医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在西北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原来有些药物也可以像输血一样直接输入血管,这种法子只要处理得当,也一样能够救命。”
石咏一听,便知这两位研制出来的应当类似静脉注射,而且还是中药制剂的静脉注射,这是在后世也没有人说一定有十足把握的法子,而且可能会有不小的副作用。
然而在眼下这时空,给病患用药的方法尚且只有口服、外敷、泡、洗之类。反倒是于老太医这无意中的一项发现,许是能给医药界指明一个新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中药制剂成分非常复杂,所以安全性不如相对单一成分的西药制剂。本文这里完全不涉及中西医的功效,只是书中人物自行提出一个方向而已。
第391章
针对于老太医和牟大夫两位所说的中药制剂, 石咏只提了几点。
头一件是一定要无菌。无论是中药制剂的提取、稀释,还是使用, 一定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这年头已经有不少大夫开始使用显微镜了, 对于“菌”与“洁净”的概念, 已经在这一代医者心中形成崭新的观念。第二件便是耐受性、过敏症、副作用, 什么能注射,什么不能,需要经过大量的实验与筛选;第三件则是使用的原则, 能口服的时候是不是不该注射……在战场上救命自然一切都可以从权, 但是既然要将这个急救的法子研究成为稳定、可靠,值得推广的法子, 却都还要将方方面面都想周全了才行。
其实, 如果中药制剂太过复杂,大夫们能将生理盐水研制出来, 就也已经是大功德一件了。
“老太医, 就我所知, 水要无菌可以使用蒸馏水,器皿消毒可以使用高纯度的烈酒进行。蒸馏与提纯的器皿我可以帮着请玻璃厂制作,二位无须担心。”石咏向这两人解释。
于老太医与牟大夫对视了一眼, 于老太医突然朗声大笑, 道:“你看我说的吧!一回京茂行准保还能说出点儿道道出来。”
牟大夫在一旁很尴尬,只连声应是,道:“我也早知这一点啊,所以刚才茂行说的我都记下了, 一字不落。”
石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其实也是一点儿也不懂,只是在复述他在后世听来的一点点皮毛而已。真正致力研究,并且做出贡献的,到底还是于太医和牟大夫这两位。他对这两位能牺牲一己舒适优渥的生活,去最艰险的地方救死扶伤,并且致力于发现与改进诊疗技术的大夫,心怀最高的敬意。
于是众人继续谈笑,乐凤鸣与靳勤还问起牟大夫的“晕血”症有没有好一些。牟某只能无奈地回应:他在战场上待了两年多,若还晕血那就怪了。
于老太医回京,依旧在太医院供职,他原本还想在太医院给牟某也谋个职位,但牟某的意思,他不想只为宫中贵人诊疗,还是更愿意为民间的寻常百姓们看病。他这份情怀立即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与肯定,而精明的乐凤鸣乐老板当即表示,愿意在同仁堂给他留一个出诊大夫的位置。
于牟两位回京之后,天气渐冷。而石喻的婚姻大事还一点儿着落都没有。石大娘与王氏难免都有些干着急。
这些日子以来,石喻一直在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待着,每日当真是在翰林院编撰些书籍文章,很是清闲。但是石咏心里清楚,他们这一科中的进士,过不了多久便会分派差事。如今那新科状元刘南山已经派了去江南,算起来石喻……应该也快了。
就因为这个,石喻每日两点一线,按时上衙下衙,日子过得比石咏轻松许多。直到有一日,石喻晚归,石咏问起,石喻只说是去一名昔日同窗家中拜访长辈。石咏好奇,便问起石喻的这名同窗,石喻便说了实话——他这位同窗姓舒穆禄,名叫舒赫德,比石喻小两岁,但是因为进景山官学进得早,所以两人才有幸做了同窗。但是舒赫德从景山官学肄业之后,没有像石喻那样去考科举,而是像石咏一样,补了笔帖式,眼下正在都察院当差。
此人石家原本也认识,因为大家都是正白旗的,又与石喻有同窗之谊。舒赫德将石喻邀去家中作客,没什么出奇的。
可是这事儿引起了石咏与如英的警觉:早先这舒穆禄氏上过石家人的“观察名单”。
舒赫德是徐元梦之孙。这徐元梦亦是进士出身,早年曾因卷入德格勒私抹起居注案,被夺官下狱,险些被处死,后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活活鞭了一百鞭。因徐元梦素有才名,涉案亦是受人牵连,遭遇极其可怜,这桩案子被时人私下评价为“凌辱斯文”,对了,这凌辱斯文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时在位的康熙皇帝。
这徐元梦被康熙赦免了性命之后便在上书房给诸皇子讲学,说来,亦是当今帝师。而徐元梦长子膝下有一儿一女,一名长女今年十七岁,但是因徐元梦之妻去年过世守孝,将将错过了今岁的选秀。待到下一次大挑,姑娘就逾龄了。
如英听说舒穆禄氏将石喻带去了家中,连忙推石咏去追问石喻,在舒穆禄家都见了什么人,都问了他什么话,留没留饭,留饭时都用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都让问一遍。
石喻则莫名其妙,但是他一向尊敬大哥大嫂,因此石咏来问,石喻还是一五一十地都答了。
石咏转头告诉如英,便见妻子点头而笑。如英抬眼望着石咏,见丈夫兀自懵懂,便道:“还未明白么?如今京里,都兴女方家里先有表示了呢!”
石咏想想:早先隆科多家的确是如此,那么这舒穆禄氏……
他一凛:“真的?”
如英便给他分析,若是只是舒赫德当石喻是好朋友,便犯不着邀石喻去家里做客,小哥儿俩自己在外头聚聚便好。邀石喻上门,必然是舒赫德家里人的主意。可若舒穆禄氏若只是邀舒赫德的好友上门坐坐,或是徐元梦想要考量考量孙子朋友的品性,舒穆禄家里便也不会自徐元梦以下,家庭成员人人都将石喻见一见,问上两句。
石咏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尤其是听说舒赫德的父母都出面见过石喻,便知如英的推断不假,应当是准了七八分。毕竟连舒穆禄氏的女眷都出面见了石喻,这事儿便有几分靠谱了。
石咏便问媳妇儿:“除了同属一旗之外,咱们与舒穆禄家有交情么?”
如英点点头:“有,婶娘的姑姑嫁的是舒穆禄家老爷子的族弟,这舒赫德的额娘与六姑父是表亲。去年那府里老太太过世那时,咱们还在南边,是娘和二婶张罗的,送了一份奠仪过去。”
如英口中的婶娘是指白柱媳妇儿齐佳氏,六姑父则是现在的内务府总管伊都立,她描述这些亲眷关系的时候,石咏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毛线,实在不知道如英是怎么理的,竟能记清楚那么多。
“茂行哥,亲戚里就有见过舒穆禄氏大姑娘的,毕竟是大家出身的姑娘,知书达礼自不必说,听说脾气也是好的。”
石咏却说:“我倒是盼着这位姑娘是个外柔内刚,有点儿脾气的。”
如英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石咏的意思。毕竟石家二房太太王氏是个脾气最最温柔不过,遇事却又最是个没脚蟹。但凡儿媳品行无差,心地善良,王氏就一定能与人合得来。但若是王氏的儿媳处事必须能立得起来,因为石家二房以后需要一个能执掌内务的主心骨在。毕竟石家二房一堆麻烦事,以后还有孟氏那边需要对付,石喻小夫妻不会去欺负旁人,可也不能教旁人欺负去头上。
如英想了想,对石咏笑道:“咱们在这儿商量有什么用,首先得听二弟是个什么意思。二弟以后要做人半子的,他已经去见过舒穆禄氏一家子了,他是个什么想法。”
石咏点点头,知道是这个理儿,当下又去问石喻,只问他对舒赫德的观感怎样。
听兄长提起舒赫德,石喻登时笑道:“简直是不打不相识,到后来才发现我们两人其实是一条心的。”
石喻说得是对“八股取士”的态度。
“舒赫德最反对‘八股’,当初我又是个将天下八股文做遍了的,深知其中的弊病。可是早年在景山官学的时候,咱们两个相互还不了解,舒赫德还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大哥,你可知道,这舒赫德比弟弟还小两岁,那会儿真是当面驳斥,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说我整日里写的那些个时文都是大话空话,不适于用,墨卷房行,辗转抄袭,肤词诡说1……”
石喻回想起与舒赫德相识的过往,忍不住微笑。
“可是后来这小子知道你进学就是为了改变这‘八股’之弊,人家才消停了,对不对?”石咏心里暗暗指摘舒赫德这小子,啥都不知道,竟然就敢无端端指责他家二弟,他当真想给舒赫德一点挂落吃吃。
“是,”石喻回想往事,登时大笑起来,“后来还不是老老实实给我道了歉?”
石咏心想:勇于认错,这倒不失为一条好汉子。
“不过也因为有他,我确实觉得自己早先做的文章空洞了些,言之无物,史论触不及根本,而时文触不及时弊……那时我才痛下决心,暂时将会试放了放,多随师父与师兄去接触些实务。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以我本来的水准,会试想要登科,实在是……”石喻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笑。
石咏听着点头:舒赫德本人出自书香门第,祖父也是少年时便取中进士的大才子。而舒赫德却没有科举,反而像石咏一样,补了笔帖式直接去当差,看起来,这少年还真是言行一致,是个有担当的人。
他少不得又问起石喻:“听说舒赫德还有一位长姊。”
石喻听见兄长提起这个,一张脸腾地红了红,随即又抬起头,带着怀疑的目光望着兄长:“大哥,怎么人人都向我谈起舒赫德的姐姐?”
石咏这时候再也憋不住笑了,道:“许是旁人都想知道你对这位舒穆禄氏大姑娘是何看法吧!”
石喻慢慢将头低下去,说:“没……没什么看法……”
舒赫德已经无数次在他耳边叨叨这位长姐了,只说他长姐脾气绝好,品性绝佳云云。可是石喻没见过这位姑娘,到底是少了几分把握——舒穆禄氏的家风他绝对信得过,舒赫德的父母待他也是亲切慈爱,可以料想这样的家庭里长成的姑娘应当差不到哪里去。余下唯一的,便是有没有眼缘了。
只听石咏爽朗笑道:“没什么看法,就是觉得人家一切都好吧?”这跟不摇头就是点头了是一个道理。
“这样吧,我和你嫂子合计合计,看看用什么法子,能够让你和人家姑娘见上一面。”
石喻惊讶地抬头:真的……还能见上一面么?
石家和舒穆禄氏有着拐七拐八的亲眷关系,但最后石家相看舒赫德之姊,还是请托了荣府帮忙,将地方设在了荣府。
石家这么考虑,一来是荣府是石喻之母王氏的亲眷,另一方面石喻身世有些波折,王氏如今的身份必须要向石喻未来的岳家说明。这话石家不好说,但是由贾府的亲长出面代为传话就会妥当一些,也可以表明石家想要结亲的诚意。
于是这一日由荣府出面,请了舒赫德之母索绰罗氏携女舒穆禄氏敏珍一起上门赏菊。同时石大娘则携了弟妹王氏和儿媳如英,一起上门。除了两家之外,另有如英的六姑母伊都立夫人兆佳氏一并出席作陪,说来这几家彼此都认识,不是外人。
荣府自从宁府被抄没之后,元气大伤,再加上三年补还亏空的限令如同一枚利剑,高悬在荣府头上,因此荣府再也没有以前那般风光。荣府老太太史氏在史侯府与宁府被抄没之后大病一场,如今随着那两家案子的尘埃落定,老太太又缓过来些,仗着昔年保养得好,底子不错,便还能将日子这么过下去。
荣府长房已经全部被贾琏接去了保定。连中风不能行走的贾赦也是如此,一面照料,一面约束贾赦身边之人,免得贾赦再兴风作浪罢了。如今京里只剩下二房,但是二房也在老太太的坚持之下,遣散了一大半儿的仆役,约束族人,不得招摇,准备在这三年之期里,勒紧裤腰带,还完亏空,也再不让外人抓住半分把柄。
但是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府的客人步入荣府之后,依旧能觉出荣府昔日的体面,是个曾经富贵的老派人家。
而这些起伏舒穆禄氏一样经过,所以索绰罗氏与敏珍进了荣府,礼数面面俱到,并未因为荣府不如昔日荣耀,便流露出任何怠慢之意。
敏珍原本身上有祖母的孝,是在一个月之前才刚刚出孝的。她个子高挑,站起来与如英差不多。如英一见敏珍便非常喜欢,拉着手坐到一边去说体己话去。
而石大娘则带着王氏出面,与索绰罗氏交际说话。这索绰罗氏的目光便一直在王氏身上打量,见王氏温柔安静,说话之际却仿佛始终少了些底气,索绰罗氏便暗暗心想,可见外头传言非虚,石家二房的夫人,恐怕是被人欺负了去的。
少时几处来宾一起坐着赏过了菊花,用过饮食,荣府老太太与二太太王氏便将石大娘、伊都立夫人与索绰罗氏一道请去别间静室,在那里石大娘将石家昔日两房妻室的昔日纠纷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索绰罗氏,并且告诉索绰罗氏,当初石宏武与王氏乃是析产别居,王氏与石喻的身份未变。这一切都由荣府两位和伊都立夫人帮着作证。
石大娘态度非常坦诚,没有分毫隐瞒,令索绰罗氏听到了许多外人不曾得知的细节,也令她的话显得更为可信。索绰罗氏心内暗自点头,知道石家肯这样摆明态度,便是真的有结亲的意愿了。只是这桩事大,索绰罗氏不敢自己做主,只能点头,但是应承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正在此刻,外头便报,说石家二爷到了,眼下正是宝玉陪着,若是方便的话,想过来拜见荣府老太太与姨母王夫人。这时伊都立夫人便笑,说:“今儿人多,又都是亲戚,索性别教敏珍回避了。”
这句话正中索绰罗氏下怀,原来这舒穆禄氏的心思也与石家一样,家里人都觉石喻不错,唯独不晓得敏珍会怎么想,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让两个年轻人能见上一面,索绰罗氏正巴不得。当下便点头道:“自然谨遵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上了年纪,也喜欢热闹,见到两家都有诚意,便乐意当这个冰人,当下来到外头堂上,特地命如英与敏珍站在自己身边,随后便命宝玉陪着石喻进来。
石喻随着宝玉进屋,老老实实地从贾府老太太开始拜起,将此间的长辈一一拜过。此刻如英正陪着敏珍立在老太太身边,自然给小叔递个眼色。石喻那一颗心就立即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但是,他怎么说都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男人,此刻心里虽然慌,面上好歹绷住了,面带微笑,礼数周到,一一拜过去,末了才若有若无地往敏珍那里看了一眼。
敏珍早已面泛桃花,如英为了缓解她的尴尬,赶紧偏过头与她说话。敏珍这才觉得好些,待觉得无人再注意到她,这才悄悄地抬起头来,见到石喻正在与伊都立夫人对答,态度从容,神情潇洒,敏珍一时便怔住了,连如英与她说话都没听见……
这一回石家人从荣府作客回来,如英自然是将整个过程都告诉了丈夫,包括石喻与敏珍那互有好感的情形,当时在荣府里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石咏则免不了要给石喻打预防针,说此事虽然两家都明确表现出有意,但还要看舒穆禄氏到底怎么看待石喻父母之事。所以……没到对方正式央媒上门,什么都说不好。
石喻对敏珍印象极佳,因此心里一直惴惴,不晓得舒穆禄氏到底会怎么反馈。
好在舒赫德这个小舅子没有让石喻心焦太久,隔了几日便来寻石喻,见面就冲石喻的肩膀来了一拳,笑道:“姐夫……昨儿个祖父拍了板,说是要央媒上门,往后我要改口管你叫姐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一段是舒赫德在乾隆三年上书请求废除八股文考试时所写,原文是:科举之制,凭文而取,按格而官,已非良法。况积弊日深,侥幸日众……时文徒空言,不适于用,墨卷房行,辗转抄袭,肤词诡说,蔓衍支离,苟可以取科第而止。
第392章
石家与舒穆禄氏两家很快将亲事议定。因两人的年岁摆在那里, 两家亲长都不想再拖,因此很快放了小定与大定, 准备择吉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