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凉的夜风拂入斗室,我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已是深夜,我躺在卫生保健室床上,床边曾义齐正趴睡着。我悄悄地起身,走到了卫生保健室门口,却被一清亮嗓音唤住。转身一瞥眼,陈医生将头探出了公文堆与桌上电脑萤幕之间,一脸疲惫。
「去哪呢?」
「没有。」
陈医生走了过来。昏暗的卫生保健室灯光与窗外月光将陈医生红褐色发丝照得有些迷离,白皙的皮肤显得更透明了。
「曾义齐他担心了你很久。就算我在他也不放心。」我跟陈医生走到廊簷下,迎风站立。
「嗯。」凉风吹面,我静静地看着乌云中洒出一片柔光的圆月,想着,但却不敢开口问陈沦学长是否真的离开了我。
陈医生似乎也若有所思地,静静地站在我身边。
半晌,陈医生将大衣搭上我肩膀,「别着凉。」
我简单道谢,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感觉现在一说出口,情绪可能就会溃堤一般。
难道就这样地结束了吗?
凉风习习梳理着我们俩的发丝,树梢剪落光影,碎月洒落簷外一地。清冷的冬夜,一片自然的声响里,摇动的思绪慢慢地沉淀。
不可思议的一切好像都过去了……
我转头看像陈医生,陈医生红褐色发丝温柔地随风翻飞,白皙的脸庞上流露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陈医生?」
「嗯?」陈医生回过神,嘴角再度扬上熟悉的漂亮弧度。
俩相对望,却无半句话划开我们的寧静。从陈医生眼里,我看出了所有的答案。眼泪不禁散出眼眶,凉凉地滑落脸颊,心中所有的不捨随着一滴两滴泪珠,窜下了我模糊不堪的视野。
不知过了多久,泪也乾了,月光斜入廊簷,拉出了我们俩微微发颤的影子,在我们被泪水溽湿的脸庞刷上如梦似幻美丽的光晕。
***
自那日起,陈沦学长再也没再出现过,而那休息室下的地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陈沦学长那天递给我的那瓶神奇东西,那晚经过陈医生鑑定可行后让曾义齐饮下,过了三年多,到了今天——毕业典礼。我们依然好端端地完成了拨穗仪式。
「钟晴,你喜欢我吗?」曾义齐一边开车一边载着不断喊热、想吃冰的我又开始问起无聊的日常问题。
「嗯……」我热到心晴有些闷,没立刻回答。
「算了算了,你还是不够喜欢我。」曾义齐噘起嘴,开了车窗让我透透风。
我看着曾义齐被我逗弄的可爱模样,笑了笑,扬起脸,看向窗外。
今天是大晴天,我们穿着短袖短裤,飞掠窗外的风正似我们轻松的心绪,将天上的云一朵一朵地吹开,让出一大片湛蓝天。
「钟晴,你以后打算去哪里吗?」曾义齐又发话。
「嗯……」我看了看身边清秀俊美的脸庞,心头思绪一转,耳根子发红,将差点说出口的话,嚥了回去。
曾义齐似乎读出了我的思绪,笑得灿烂。
我们下了交流道,弯入了熟悉的家乡乡间小径。两道凤凰花与阿勃勒开得繽纷,一片红一片黄交织着我们的前景。如四年前一样。
车子缓缓驶入我家附近巷子,停下。
「钟晴,你似乎不难过啊……」曾义齐帮我从后车厢拉出行李箱,提起拉桿转交给我。
「嗯。」我看着一片华丽初夏路上一张俊美的脸庞。
「要北上拍戏前,记得找我喔!」曾义齐爽朗地笑道,「如果那时我还没飞美国,我就载你去。」
曾义齐在大四时申请了美国研究所,今年秋天就会飞往美国。而这一去我就无法如过往这些日子一般,几乎天天见到这张令人心安的脸庞,心中不捨油然而生,我钉在原地,无法走开半步。
或许,真正的爱,不一定要伴随着感官刺激,不一定要强求对方。曾义齐从小陪伴我,需要时总在我身旁,不求回馈地默默支撑着我、听我说话、理解思绪跳跃的我。不知不觉地,他在我身旁便得理所当然。然而,这一切理所当然,如果没有把握住,过去的事就再也无法挽回现在。
于我而言,曾义齐是个不可或缺的人,他在身旁、看他开开心心的,我就会感到很放松。我喜欢曾义齐,至此时自己内心也已了然,无法否认。
我看着曾义齐半晌,慢慢地走向他……
在雪片般翻飞的明艳花树下,一街芬芳浪漫中,我们的影子,交叠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