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雨无情地打着蜷缩在地上的曾义齐,披覆满身鳞片的他,衣服早已残破不堪,那张俊美的脸庞削去了平日的温度,无表情,像个被摧倒的大理石雕像,躺在柏油地上,雨水乱流颊边却毫无动静。
不想但得接受的现实摊开在我眼前一一鱼化的曾义齐。
明明下着倾盆大雨,雨声却被我混乱的思绪屏蔽在千里之外。冰冰刺刺的雨水描摹着我身体的轮廓,静静地匯流进柏油路面,流入沟内,无痛无痒。心中的痛早已超越了所有物理上的摧挠。
为什么不是陈沦鱼化,而是曾义齐?
地上一双眼无力地滑向了我,是那么的空洞,那么地陌生,黯淡无光,就像入冬后煞变的树儿,转眼卸下了身上所有的生气,剩下空骨枝头突向一片沉冥的天空。
曾义齐望我半晌,不发一语。
是陌生的双眼逐渐将我拉回现下。雨水声逐渐加大,沉默填补着我们之间。
「钟晴?」直到一隻温暖的大手按下我颤抖的肩膀,我才意识到陈沦一直在叫我。我看着曾义齐的变化,完全忘却了身旁还有另一个人一一害曾义齐变成这副模样的元兇。
陈沦依旧保持人样,同样地看起来友善,但此时的友善有别于以往,友善得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学弟痛苦变形的模样,还能一副心中毫无波澜的样子?
一阵寒意勒紧了我心头,我甩开了肩上唯一的温度来源一一陈沦温暖的大手,扑到了曾义齐身旁。我向曾义齐伸出手,颤颤地,然后……终于抚上了他滑润异常的,不若人类皮肤的触感。
是完全不一样的曾义齐,可是在碰到他脸颊瞬间,我一颗冰寒颠盪的心立刻流入了一股暖意,即便碰触到我肌肤的是冰冰滑滑的触感。
「曾义齐……」轻轻呼唤,我望入曾义齐眼底,试着想捕捉属于他原有的情味,就算一丝丝也好。
雨雾霏霏,奇妙的氛围缴绕四下。
曾义齐的眼神依旧空洞,散发着异样的气场。至于陈沦则不动声色地静佇身后,瞧着眼前一切不思议景象。大抵没料到我会扑向鱼化的曾义齐吧?虽然我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
「曾义齐……」勾不出他眸中我所熟悉的温度,我温柔地抚了抚曾义齐长满鳞片的粗糙身体,想唤醒他体内的那个本来的他。
「曾义齐,曾义齐……」我愈抚愈急,加重了抚摸的力道。即便他的鳞片刺刺的,手会痛。
这时,好几道耀眼强光划破了诡异的气氛,伴随着积水被车轮辗溅的声音煞然出现,将我们三人照亮。
眼泪打转,灯光无情地照出了我擦破出血的手掌。
夹杂着雨声,我听见了有辆车停在我们附近,杂乱的皮鞋擦地声响伴随着闔车门的声音,急趋至我身旁。
「曾义齐!曾义齐!」曾义齐虽然呼吸着,却看不见我似地,没有温度的瞳眸鏤空了我渺茫的期望。
此时,我看见几个穿白袍的身影出现在曾义齐身旁,要将他带走。
「你们做什么?不要!」我抱住了曾义齐鱼化的躯体,用力挥掉碰触他身体的陌生手掌,但那些手掌却不断地身像曾义齐,要把他从我怀中抢去。
「不要!你们走开!不要碰!」曾义齐身上的鳞片刺入我身体,疼痛难当,但我却更加地拥紧了他。
这时,一强劲手掌攫住了我肩膀,硬生生将我拉开曾义齐,一转头,我看见了白皙面庞,与透着点点朱红色的褐色发丝。是医生,那位……陈沦的兄长。
「沦,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医生一口严厉的口吻转头向陈沦问道。
陈沦默不作声,眼光却直直地探着我,想在我神情上找到一点解释地。
看陈沦沉默不语,陈医生一隻手臂从后方扣紧我的腰部,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查看。「钟晴,你这……」陈医生顿了顿,将我一把打横抱起,大步朝着一旁其中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我无助地挣扎,眼角瞥见曾义齐正被其他白袍者带上其他车辆。「你们要把曾义齐带去哪里?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我盯着与陈沦有几分相似的侧脸问道。
「放心,只是带去医院,我们会救他的。」陈医生说道,语气坚定,但那极美的眸光看着让我有些不放心……。
陈医生毕竟是陈沦的兄长。
虽然不能因为他是陈沦的兄长就断定他这个人是怎样一个人,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掐住自己的脑子乱想。
有位身着白袍者来帮陈医生开了车门,陈医生将我安顿到后座。隔着雾雾的车窗,看不清载着曾义齐的车辆驶向何方,但在驶经女宿面前时,我发现陈沦不知何时竟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