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势赶到「wonderland」的时候,叶茉芙已经醉倒了,枕在叶菲菲的肩上。
他脸一沉,身上还带点喘,走到桌边直开了口:「把她交给我吧。」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发佈会他的部分一结束他便叫了车离开,急急忙忙,路上堵了车他就下车用跑的,一点也没管街上人们对他投射的异样眼光。
叶茉芙在彻底倒下前,曾给他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一句完整的字句都没有,靠在耳边传来的声音全是浓厚的鼻音。
她只是哭,一通电话通了五分鐘,五分鐘方不势一声都插不上,就听她哭了五分鐘。
那短短五分鐘是方不势生平最难熬的时间。
他很想丢下手边的工作,不顾一切地朝她奔去,但是责任压在他身上,他得顾。
身不由己。
看见叶茉芙的时候,他的鼻间竟然酸酸的。
「我先问清楚,茉芙说的『围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一口咬定你不爱她了?」
叶菲菲环胸盯着来者,眼神依旧不友善。
「我爱她,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他凝重地回答,神色不容一丝轻忽,「围巾,是她误会了。」
「误会什么?」
「围巾是六年前我要重织给她的,没有送出去,昨天她在我家发现了,我没让她知道那条围巾要给谁,她今天看到那条围巾在别人身上,肯定误会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把围巾掛在别人身上?而且还是楚紜紜身上?」
叶菲菲的口气一点也不友善,甚至看向方不势的眼神都带杀气的。
她承认,这六年的时间叶茉芙的离开确实给方不势带来诺大的伤害,所以她觉得方不势就算让她吃上一点苦实,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那也是她知道方不势不可能真的伤害叶茉芙为前提。
但是现在,叶茉芙哭得那么伤心,一个人原本还在笑,下一秒就突然哭了起来,她作为她姊妹那么多年,就看过她这么哭过两次。
一次是恐怖攻击后她拜託她低调处理,一次就是今天,两次都是因为方不势,这还能让她不生气吗?
「楚紜紜是女配她也得参加发佈会,围巾⋯⋯」尾句猝不及防地断裂,他的话并未完整。
「围巾怎么样!说啊!」
莫鹿拉了拉叶菲菲,安抚了自家老婆几声,不让场面那么僵硬。
「围巾的事我会好好跟叶茉芙解释的,先让我带她走好吗?」
叶茉芙枕在人肩上硌着不大舒服,从他赶到至今她的眉宇就没有舒展过,之间还动了几次身子。
「带走可以,你保证我们一件事。」冷不丁,他的身侧传来一声较为低沉的嗓音。
站着的人才真正对上发声的人身上。
那一刻,他还挺怀念的,对于眼前这个人。
「你保证,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他定定地直看着人,没有一点举动,像在脑袋里,动輒思绪。
「做不到吗?」kenneth言。
良久,他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并走到人面前,搥了人胸坎一下。
「我做得到,我保证,不可能再松开她的手了。」方不势背走叶茉芙前,在门前顿了一下,留了一句话才走。
「回来了就别再走了,跟她一样,留下吧。」
说完,他才踏离这个地方,走前的一句话并没有对着谁特定声明,但他知道那个人懂得。
「臭小子。」
某个人一笑,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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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势把叶茉芙抱到床上去,帮她把外套脱掉,整个人都安顿好,才拉上被子盖好。
叶茉芙在这时候才算稳定,眼角依旧湿润,不论他替她擦净多少次,这一晚上这动作已经重复不下百遍了。
就连沉了意识,也不忘在哭,这究竟是泪腺在流泪,还是用整个人在流泪?方不势想,两个都有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载浮载沉的心才颇感到安心。
「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会感到那么不安?」
他对着紧闭双眼的人轻声呢喃,拨了她额前的碎发,视线所到之处尽是温柔宠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爱她,就算不用言语,仰赖眼力一看也能知晓,他眼里装着的人是谁,可偏偏他们总是一颗陀螺打转似的,碰壁了才愿意缓下原地打转的速度,其实他们心里分明通晓彼此相爱,却偏偏要用各种方式测试。
到头来,还不是以爱之名为非作歹;到头来,用爱把对方爱得一塌糊涂;到头来,用爱把对方爱得一身是伤。
他们绕了一整座森林,最终在第一棵树前再度相见。
「我们真的蹉跎好多时光啊,等你醒来,就不浪费了好不好?」
咸湿的气味瀰漫鼻间,一滴清泪守候不住重量,往脸下方的手背狠狠砸去,然后又是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
渐渐地,他的气息不再平稳,微糙的手捂上脸时,便沾上大片湿润,那些液体都十分冰冷。
那才显得爱人的心有多炙热。
他真的好爱好爱眼前这个人啊⋯⋯
「我爱你,蝴蝶。」
他抹去泪滴,在逐渐安稳的人额前,落下长达十秒有馀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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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头痛的更加剧烈了。
连着两天的烂醉根本没让脑子恢復完全,第一天的痛都没好,第二天再来,当然是更疼了。
叶茉芙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方不势的卧室了,霎时间,她以为自己做梦了,回到昨天了。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有理由欺骗自己什么,她在一旁檯灯前找到自己手机,确认了日期,确认,确实是后一天。
那她怎么回来的呢?
努力回想,发现自己一点也没记忆,但是自己出现在方不势家肯定和他有关,她想想,越想越低迷。
从今往后,她得和他真正断关係了,兴许昨晚她是自己来到他家的,也说不定,不无可能。
这么给自己解释心情就缓多了,她滑开屏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那是拨号的介面,上面第一条最新的拨号纪录是没有号名的一串数字,但那一串数字她却很熟。
那是方不势原本用的电话号码。
但是,叶菲菲分明和她说过,他现在用的手机号码是六年前她用过的号码啊。
上面拨号后还显示通话了五分鐘,这代表,那并不是错人接通,也并不是支空号。
那这⋯⋯?
叶茉芙翻开被褥,用急忙的速度衝了出去,这一次,她没有找那抹背影太久,开了门便听见了声,辨别了声源,她更加紧了脚步,没两下就走完了阶梯,正好她寻的那个人正回眸与她对视。
他笑得很温柔,如沐春风般的倾盛柔情:「起床了?找我吗?我没走,在这呢!」
那一刻,叶茉芙热了眼眶,眼角开始聚集热泪。
「我在做梦吗?」
她站在距离厨房有一段距离,那人正在里头开灶,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她一开口,他便关了火,笔直地朝她走来。
走近之后便是覆身一个吻,浅浅的,带了一点摩挲,容易让人眷恋。
「不是梦。」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吻你。」
「你在报復吗?」叶茉芙抓着手机微微退后了一步。
「不是。」
「不是梦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这?」
一时之间,方不势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茉芙,他的这份拖延看在叶茉芙眼里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我说过,你身边有人后我就会离开,不纠缠。」
这份言词攀绕在他们的特殊气氛之间,两个人彼此相望。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半晌,方不势开口,也不急着拉住正向后挪步的叶茉芙。
「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
两人相互对视,谁也没避开对方目光。
赤裸的,眼底的一丝一毫波动都在对方瞳上映现,没机会再偽装其他神色,谁也没再欺骗谁。
叶茉芙承认,这句话轻易破防了她的心墙,一下子把句子送到内心最深处。
因为是爱的人说的话,所以很容易收入心。
但是⋯⋯
「你不是有人了?」
昨天看到的,那条围巾、楚紜紜⋯⋯
思及楚紜紜,叶茉芙就觉得更加心痛,谁不好,偏偏是⋯⋯这个人。
儘管她的眸底掠过多少痛色,也执意要与他对视。
「你误会了,那条围巾是给你织的,六年前,我说过要再给你织条新的,但是你走了,那条围巾也就放在那,没再动过。」
方不势续道:「昨天的通告太早了,乘车的时间又多,我想可以把毛巾织个结尾便带着,会场的时候⋯⋯确实是我的错,因为一些原因让楚紜紜戴着,没想到刚好被你看到。」
「为什么要给她戴!」叶茉芙脱口而出,自己都没意识到口的话就这么吐了出来。
「因为这个。」
方不势从口袋拿出另一条短链,没有和叶茉芙颈上那条一样保养,因此有点褪色,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上面的缀饰为何物。
那是一隻,展翅飞舞的蝴蝶缀饰。
突然一股酸涩衝上鼻间,眼泪一下就盘聚在眼眶中。
「你都明白了吗?」
叶茉芙点点头,整个人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方不势才扯了点微笑,往她身前一踏,将人给拥入怀中。
都懂了,都明白了。
其实很多事情早该明白的,只是他们都爱绕圈子试探,到最后把自己搞晕了,搞眩了,与事情的真相面越驰越远。
那是六年前离开那晚,他和她说过的原本要给她的蝴蝶手鍊,他说因为一些原因弄丢了,才给她另一条星星项鍊。
「我找回来了,我的蝴蝶。」
不论是手鍊还是人,此时都被他圈在怀里,此刻正拥有着。
那隻蝴蝶终于不再飞离开他了,是他不再需要力挽狂澜捕捉圈留,再也不离开他的,他的蝴蝶。
两个人都涕下泪水,有情人紧紧互拥,失而復得的欣喜有多重,他们拥着彼此的手就有多重。
这一刻,终于没有人再计划着要逃跑,也没有人在明理暗里的试探,两人的爱都是展现给彼此的,没有多一分保留。
是爱啊,这才是爱,使人软弱也使人坚强,使人颓丧也使人成长,兴许,爱的原貌没有人知晓,但它肯定有很多面向,人们会用它的不同面貌去表现展露。
幸运一点,用上了赤诚相见的爱便会一拍即合,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