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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已尘埃落定。
东方凌歌、藺晨和梅长苏方从林氏宗祠回来,由于林殊不能再出现于世人面前、梅长苏又只是个谋士,没有资格参与祭典,因此只好等梁帝百官等人都走了以后,私下再同萧景琰进行祭祀。
穆霓凰也来了,用得是林氏媳妇的身份,至于蒙挚和列战英,一个曾是赤焰士兵,而另一个,不仅仅作为太子心腹、东宫护卫,还有同卫錚的情义、对于赤焰军和祈王的敬仰。
本来东方凌歌和藺晨并没有打算要去,但奈何在梅长苏的强烈要求之下,两人也只好一起前往林氏宗祠。
一切似已尘埃落定……
东方凌歌站在屋外的木台上,心里头喃喃地重复道,屋内,藺晨正说着他自从半年之前就在思考的“旅游计划”。
首先,到霍州抚仙湖品仙露茶,住个两天,再绕到秦大师那儿去吃素斋,修身养性半个月,接着沿沱江走,游小灵峡,那座山上有佛光,守个十来天一定能看得到,然后去凤栖沟,带飞流去看猴子,顺道拜访未名、朱砂和庆林,最后,回琅琊山之前还要拿个两坛子顶针婆婆做的辣花生,因为梅长苏最喜欢吃。
儘管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但不妨碍她在脑袋里构筑他们的形象,能和长苏藺晨这么熟,又怎么不是一等一的人物呢。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好像还要打一场仗吼。
哎,虽然不想浇冷水,不过该提示的总不能落下,邻国一个一个地疯起来围攻,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但她猜测可能是听到了赤焰翻案的风声。
毕竟这其中冤死的是些什么人,他们是肯定知道的,既然知道就一定明白梁帝绝不会主动重审它,可如今竟然真的重审了……
那也用项上人头打赌没可能是梁帝干的。
那么这又代表什么呢?
有一个人,他已经几乎----更大的机会是去掉“几乎”二字----掌握了整个京城,如此才有本事去翻翻那个不小心说溜嘴都要砍头的案子。
大家都知道,新皇上位势不可挡,就差一纸詔书了。
那不如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开战吧?
反正老皇不足以成为威胁,这位“新皇”也尚未荣登大宝,纵使打起来有些风险,但探探虚实总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
他们可是从各自的地盘挑起来一起打,怎么看都是大梁弱一些。
……
东方凌歌脑补完了上面那一坨东西,越想越觉得这一仗实在非打不可,回头看着这一群人还没出门呢已经先兴奋开了,不由得无言了会儿。
有你们要拖的,乐?
真是大爷的早爆了。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东宫便收到了来自东西南北四个边境哨站百里加急掛印的四道战帖----梁帝自祭典之后便病倒,国事也一应都转交给了萧景琰全权处理。
大渝、南楚、夜秦、北燕。
以及东海水师----俗称海盗----侵扰临海诸州,将继续深入内陆。
“他们说得都是些什么话!你们听听,主和?商谈?大梁军侯什么时候都变成了这些人!除了霓凰,竟然没有人愿意率军出战!这算什么样子!”
萧景琰在东宫偏殿内大发雷霆道,他从懂事起就主攻军武,思想上也自然倾向武将思维,如今底下的军侯们各个怯战,口口声声主张主和商谈,半点没有护国守城的气势胆魄,这叫大梁以后该如何自保?岂不是将不断处于被动之势、任人宰割吗!
自古以来,武臣主战,文臣才主和,他们倒是反过来了!
“景琰,你先别激动,”梅长苏将目光从地图上挪开,道,“我粗粗排了一下,你先听一听。”
“……你说。”
“卫錚通晓水战,派他去东海最为合适;夜秦只是疥癣之患,地方军足矣;”他转过身子,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的穆霓凰,轻声道,
“至于南境对峙之局,只有你亲自回去,才能应付局面,避免南楚妄动,不让朝廷腹背受敌。”
“霓凰明白,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穆霓凰皱了皱眉头,“其实现在最难的,还是北境。”
“此次拓跋昊率五万铁骑一路狂飆,后备军需一定有问题。”
“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取得胜果之后和我们谈判,”萧景琰分析道,“想取得金银财帛,或者是收回四十年前割让给我们的三州之地。”
“拓跋昊此战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七皇子赢得威望,并没有做持久战的打算,只要我们以快打快、挫其锐气,就一定可以逼他们退兵。”
“要论以快打快,聂锋疾风将军之名可不是浪得的。”萧景琰思考道。
“其实聂锋大哥的话,旁人听得不太懂,但是冬姐已经听得十分顺畅了,”穆霓凰盯着地面,脑中快速飞转,
“如果让他们夫妇二人同行,再配上几个好的校尉偏将,拓跋昊绝对讨不了好。”
“既然北燕的问题也解决了,那么大渝呢?”萧景琰习惯性地问梅长苏道。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我想……”
“不行。”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无奈道,“你先别这么急着否决……”
萧景琰抬手打断他的话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带兵出征的。”
梅长苏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担心的无非是我的身体,可我已经好得有八九成了,东方、藺晨晏大夫和静姨都说过的,更何况,如今的局面我怎么可能任性逞强,你要相信我。”
“兄长!”穆霓凰跟着反对道。
“……好,”萧景琰沉默了会儿,方道,双眼紧紧盯住梅长苏黑星一般的眸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要听到东方姑娘他们当面告诉我,他们说你可以去,我就同意。”
“好。”
“兄长!”
“霓凰,”他投以安抚一笑道,“你放心,东方和藺晨都会跟着去的,今早他们已经去了兵部的募兵处,我不会有事的。”
“等等,他们也会去?”萧景琰忽道。
梅长苏看着好兄弟和未婚妻的神色陡然一松,心下有些疑惑,不禁问,“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有什么问题,是没什么问题,非常的没问题啊。
穆霓凰诚心地笑了笑,似觉胸口一块大石轰然落地,道,“有凌歌和藺少阁主在,兄长的身体一定无事了,再从军力方面上看,就算大渝那里突然冒出一个玄布来恐怕也根本不值得惊慌。”
萧景琰正经地点了点头。
梅长苏:“……(真是大爷的很有道理。)”
………………
五日之后,东宫发下詔令,命蒙挚担任征北大将军一职,佐以主帅之名,镇压大渝,又配梅长苏为主帅统筹、战局分发,许是为了照顾他、以防出现意外,这支出战大渝的军队里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
除蒙挚之外不说,东方凌歌、藺晨、黎纲、甄平、飞流、萧景睿、言豫津、宫羽等人通通都编列在册,随骑二名主帅之后。
特别的是,萧景琰沿用了三月春猎萧景桓叛变时给他们下的军职,将东方凌歌和藺晨封作泰安大将军,军衔仅次于主帅,而不算上飞流,剩下的熟人又都是帐前校尉和参将等身份,几乎是为了方便让梅长苏和蒙挚调动。
说起飞流,原本萧景琰是想给他一个职衔的,可转念一想,少年的机动性实在太高,索性不加了。
至于夜秦确实只派出地方军队去伐暴,卫錚和聂锋、夏冬也都在一个时辰前各自出发,前者带军转往东海镇压水师,后者则率六万驍骑、轻甲步兵一路直上快攻北燕。
穆霓凰和梅长苏在城门口话别,两相叮嘱了一番后便调转马头,奔向各人的军队里去。
天色明明濛濛,萧景琰独自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第一次留守京城,眼看着眾军一批一批往不同的方向前进、远去,心里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逐渐上漫。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小殊、等大家平安归来……
“小殊……”
每一支军队都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东方凌歌坐在马上,人生头一次穿上了将军规格的鎧甲,春猎那时她和藺晨并没有配戴这些东西,但时至今日,景况大不相同,他们也不可以再托大了。
小小一场内战和国与国之间兴刀动剑、沙场血战拚杀是完全无法相之以比较的。
她任凭座下的战马----原本想带玄米的,可是她捨不得----跟着前方走,目光牢牢地锁定住鞍轡两旁掛着的利剑。
一柄是她的瀟湘,而另一柄,是她预备给飞流的弭生剑。
只是小说中和电视剧里都没有飞流拿剑的画面,不晓得威力会不会太大……?
“凌歌,想什么呢?”
藺晨拉着疆绳靠近道,“咦?这剑不是长苏的收藏么?它可是那些藏剑里的上等品哪,你带它出来干什么?”
“啊?上品?”东方凌歌不禁抽了抽嘴角,她原只想捡个普通的,看来自己运气真的是很够,“我想啊,战场之上,是不是该让飞流执剑自保了。”
他闻言愣了半晌,良久,方慢慢吐出一口气,语调之间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感叹,道,
“当然行啊,凌歌,飞流佩弭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东方凌歌看着他的表情,大约明白了。
“其实我很期待玄布的,有机会的话。”
……
四方大定。
夜秦归顺、水师投降,南楚、北燕、大渝相继谈和。
大梁金陵。
东宫接着一份又一份的捷报,然而他的心情在这三个月内却始终无法真正平静下来,儘管东方凌歌和藺晨的医术无庸置疑,但担忧之情岂是这么一说就真的能放下的。
总要见到人,他才好松掉那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各部军队接踵地凯旋而归,大渝距离最远,蒙挚所率领的那一支十万大军为了顾及小殊脚程又赶得不快,想必还要再迟几天。
萧景琰身着红龙团袍服,迎毕大概是今天的最后一批返京队伍,一会儿还要和列战英、蔡荃沉追等人商谈加封奖赏事宜,便不再多待,转身离开了城门口。
“水牛!!!!!!!”
“水牛水牛!!!!!!”
“水牛!!!!!”
“水!!!!牛!!!”
“水牛!!”
“水牛!”
两列街道旁的一眾护卫兵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望着他们的太子殿下如风一般往前方疾驰而来的马匹,
两条腿飞奔过去……
“飞流!”
“水牛!”
“飞流!其他人呢!你苏哥哥他们呢!”
“苏哥哥,后面!蒙大叔,半个时辰!有惊喜!”
萧景琰智商爆炸的重复完整一遍,又快又急道,
“你的意思是你苏哥哥在后面而蒙挚说还要半个时辰才会抵达并且有惊喜要给我?”
“嗯!他们,让我回来,先!”
“是你苏哥哥让的吗?”
“不是!姐姐!”
飞流跳下马,乖乖地站到了他身边一起等,坏人说得竟然没错,水牛哥哥果然会站在这里等苏哥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直到远处那黄沙尘土开始逐渐漫天狂卷飞扬,萧景琰这才终于有了一种恨不得原地大吼喊人的激动心情。
忍耐半晌,他心心念念中四驾并行奔驰的黑色马匹总算是映入视线,最右边的那一个人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受指令的战马立刻以更加令人咋舌的程度高速狂飆过来。
临近城门口七十步,这位不要命的赫然拉紧了疆绳,马匹前腿随即高高扬起,伴随一阵昂然嘶鸣声和地上沙尘微激的,是一道踩着马鞍顺势窣窣飞来的熟悉身影。
“征北大将军蒙挚麾下,率战主将梅长苏,先行陈递详细战事统报。”
……
……
……
……
……
……
……
萧景琰简直吓爆得成了傻牛!
“……你飞了……”
“那么远……”
“……又那么高……”
……
……
……
“……水牛我跪得腿很痠,你到底让不让我起来啊。”
“……让让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