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產生许多变化。
譬如夏季迎向尾末,先是国小及国高中开学,再来轮到了大学。
譬如对龙牧来说,原本繁忙的星期日,因为银龙族的事故而空了下来。
又譬如接触了黑龙族后,龙牧才惊觉,自己以往的记忆和认知,都是被操作后的结果。
「那么,我一直来所相信的,究竟又是什么?」
每当他独自静下来时,就会这么思考。
然后,一次帮纹德看牙时,对方所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以及,他的恐惧。
从以前古龙族留下的纪录,牠们拥有的偽装能力,可以使牠们除了融入环境外,也有模仿其他龙族魔法的能力。虽然强度无法完全复製,但足以混淆认知,不易察觉。
再来,牠们也有偽装外型的能力。当时古龙族被人类破坏栖息地后,一些古龙逃往附近龙族地域,化成了该族的样貌,试着继续生存。有些被当地龙族发现,驱赶了出去。有些则渐渐和该龙族一路共存下去。
「然后接下来这个,我想就是古龙族会恨银龙族的主要原因了。」当时纹德端着莫测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哀愁,过了许久才把下一句道出:
「在一次的活动中,银龙族的魔法和人类弓箭结合的开场表演,那闪着银光的箭雨,失控飞向了古龙族的巢,杀死了许多幼龙。」
龙牧记得当时他在听完这样的事后,完全没有心情帮纹德做任何治疗,只能先简单打发他们。
如果自己是古龙族,遇上这样的事,或许也会如此气愤,向银龙族报仇。
除了以前的人类如此残忍外,就连银龙族也做过类似的事。想到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不禁浮升起阵阵罪恶感。
冷静过后,龙牧依照自己的推测,大概整理了一下整个事件的脉络。
人类对栖息地的破坏与私心的捕捉,造成古龙族的数量减少。
人类与银龙族交情甚好,又因为突发事件杀害古龙族,使得古龙族憎恨人类和银龙族。
古龙族化成银龙族的样貌,用某些方法造成两方的对立。人类开始杀害银龙族、银龙也不再相信人类。也使得古龙族有机会将原本的教义被覆盖上新的内容。
之所以没把那些人类和银龙族的血腥过往纪录下来,主要是担心后来有银龙查证,会发现真相。
所以只要有个和其他龙族差不多的歷史,只加一点虚假和教义洗脑,在封闭的银龙族就很好用了。
后来因为其他龙族也开始被生存环境扩大的人类侵略,神龙族出面协调,创造了龙族世界,终止人类和龙族的纷争。
表面上已经灭绝的古龙族,其实少数散布在各龙族之间。但各龙族在新世界划分的势力范围,已经没有属于牠们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家已经不復存在,而帮兇银龙却还拥有这一切,决定向银龙报復。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最近才开始有了动作。
利用蚀齿病破坏银龙的进食功能,让牠们缺乏营养,渐渐死亡。
但是,古龙──也就是弗里库许,却没想到千年没和人类接触的银龙族,竟然有在人类世界当牙医的存在。
原本想趁治疗银龙前先下手杀害,却被突来的魔法压制,只能先回到族内。
后来,他欺骗王若般,把抑制他魔力的石块放在实验室,意图让他身体虚弱、无法治疗。
事情穿帮之后,最近利用破坏龙牧治疗过的银龙的牙齿,并加以杀害该龙,造成银龙族的恐慌,拒绝再给他做任何治疗。这样对治疗的恐惧以达到疾病持续扩散、让银龙族灭亡的目的。
八成是他察觉黑龙跑到自家,会看到当初留下的古龙力量痕跡,进而发现真实身分。
还有,和王若般的对话,不管是在手机或是当面对质,可能也被知道了。所以在星期日前就製造银龙死亡的事件,再让佛斯多理撒出面,自己得以脱身。
但弗里库许这样的举动,让龙牧感到不解。如果一开始在治疗时就先杀害雾帕芙蕾亚,就可以在没有成功案例下,让银龙族认为在人类世界治疗是个天大的错误,进而达到目标。但弗里库许却没有这么做。
再来,弗里库许单独跑到诊所找他,并说了希望保护佛斯多理撒的话,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他是古龙族,为什么希望自己回银龙族,改变那些制度?自己所期待的银龙族未来,弗里库许不可能不知道。
但如果弗里库许不是古龙族,那前面一切的事端会变得难以解释。更何况,纹德已经确认过房间里那样的魔法能量是属于古龙族的。
如果说弗里库许虽然是古龙,但其实是偏向和银龙共存呢?然后蚀齿病的散播,其实是有其他古龙在策划。弗里库许为了阻止,才有那些举动。至于用石块抑制他的力量,纯粹只是尊崇教义、不希望再有银龙到人类世界治疗……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龙牧无法不去多想。毕竟如果自己的猜测错误,那么,他就必须回到龙族世界,交由银龙族制裁了。
当想到此时,他又记起了那封信,还有彭欣羽的笑容。
他捨不得那些在之前的五年,和这二十年间建立起的情感,无法像一些他不对频的病人,说放就放。或许,银龙就是有这样的情感,才会和人类互相成为朋友。不论以前,或是现在。
而他最近所思考的事,也着实反映在脸上,得到陆宝萍难得的关心。
「龙医师,你最近常常不在心思上。」陆宝萍和龙牧共事几年下来,都未曾坐在休息室,和龙牧同桌吃晚餐,今天是破例的第一次。
「很明显吗?」龙牧苦笑。心想如果自己是古龙族,或许就能够偽装得很好。
「明显。」陆宝萍一口吃掉一个鮭鱼握寿司。「明显到有些患者问我龙医师是不是有心事。」
「原来是我太明显,不是你太敏锐。」龙牧露出一脸放心的表情,被陆宝萍白了一眼。
「所以是什么事?」陆宝萍问。「因为欣羽妹妹不会来见习了?」
「嗯……这是其中之……」龙牧讲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对,因为她不会来了。」
「你骗人。」陆宝萍一眼看穿龙牧,不留情反驳道。
「你很敏锐。」
「不,是你太明显。」
「嘖……助理太精明也是有点麻烦。」龙牧双手背向后头,倒向沙发椅背。「还有太过准时。」
「少废话。」陆宝萍瞪了龙牧一眼,又把一个玉子烧寿司吞下肚。「有什么事?」
「嗯……一些私事,不用太担心。」龙牧决定打哈哈过去。毕竟他所烦恼的,和陆宝萍说也没任何用处,说不定还会被她酸有妄想症。不过他倒是很感谢之前陆宝萍的话给他的灵感。
「时间久了,自然就会解决的。」
「是吗?」陆宝萍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龙牧。「我就有一个朋友,以前因为我打了她巴掌,虽然向她道歉过,但还是记恨到现在。」
「那你们彼此遇人不善。」龙牧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陆宝萍想回嘴,却被连续的震动声打断。
龙牧捡起被他丢在沙发角落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佛斯多理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