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如宫殿的房子里,方寧独自站着。密室里谈话的声音突然静止,方寧有些着急,耳朵贴了上去,最主要还是怕萧兰茝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亲爹毙了。
可很快谈话声又传了出来,「我不管你惹了什么麻烦。都跟我他妈没有关係。既然你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就表示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但你一次也没有来找我,眼睁睁看我偷渡看我崛起,现在又来抓着我的大腿,听着,我不是什么慈善家,多亏你的拋弃与未养育,我长成了一个不会因为听见你是我的谁就心软的人。要不是没意义,不然我也能杀了你。」萧兰茝今天还算耐心,至少好好把话说完了。
「不不不,不是的。德米特里是我为你取的名字,是我亲自把你交给那个妓女的。你的母亲当年被仇家所杀,我则是四处逃亡,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你送来政府管束最轻的区域。哪怕我知道对你而言你会开啟艰难的一生,但我还是不捨你死去。当年我没有办法养育你,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后来尘埃落定想找你,却怎么知道你早已离开故乡?德米特里,这些事情现在才能告诉你,害得你如此痛苦的你的杀母仇人已经找到了,他却是我无法撼动的存在。你知道ace组织吗?」
门外方寧一愣。ace组织是他以前效忠的组织。
「他们的幕后藏镜人就是杀了你母亲的人啊德米特里,还有你的那些家族成员,你的哥哥姐姐,你的叔叔阿姨婶婶舅舅……都是被那个人一一杀了的,他养的那帮忠犬,不问原因,一一杀了他的目标,就因为我们跟之前的执政党关係密切……我的孩子,当年你住的地方那帮人粗鲁无理的闯入,为了就是要杀你啊!但你没死……多么万幸。」
方寧在门外听得浑身冷汗,这么说来……他也间接杀了不少萧兰茝的家人吗?
口口声声给他家,给他家人,但其实一开始毁了那一切的人……,根本是自己?
萧兰茝并没有答话,里面又陷入了沉默,那安静让方寧害怕。
萧兰茝会怎么想?
「真可笑。」萧兰茝道,「那些人死了跟我什么关係?我一直是一个人。哪怕听了这么多我也不会突然满腔热血想干掉杀我母亲的人。你唯一剩下的孩子,从你阴茎射出来的傢伙如此无情也许让你悲痛,但你就当我死了。」
「不可能!要是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不可能留你活口!」
「那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听懂了?我不愿意帮你。太可笑了。」萧兰茝的声音越靠越近,似乎正往门口走。
突然方寧听见了某种声音,非常熟悉,他神情大变,连忙一脚往空无一物的墙上踹,既然萧兰茝的声音从这里来,大门应该也在这附近,他力道之大门一下就开了,方寧来不及解释,扑了上去。
那是某种特殊暗器上膛的声音,一般人是听不见的,但方寧认得那个东西。
那种东西通常只有一发,但十分危险。
萧兰茝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下一秒他感觉到香气扑鼻,是方寧的发香,然后,背上的人突然变得很重。
他软了下去,整个人毫无动静。
萧兰茝慢慢回过神,方寧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流水一般滑顺,他纤细的身体上插着一个类似匕首却又不是的东西,萧兰茝轻轻晃了晃方寧的身体,「……宝贝?」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一笑,「宝贝,别吓我,快起来。」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无措的双手轻轻拔起那根东西,方寧依旧毫无动静。
他将他翻了过来,方寧双眼闭着,唇色惨白。
「不……不……」随后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个男人,嘴上笑意还在,眼泪却无声从眼眶里滑了下来,「你做了什么?」他轻声问。
怀中的天使温度逐渐流失,萧兰茝眼底的光芒随之熄灭。
那日。
他血祭了他的天使。
等他清醒神智时,他被关在了一间雪白的牢房里。
身上的衣服还都是血祭,两隻手被用铁鍊跟身体严密绑了起来。
他一直醒着,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一直醒着,却彷彿从未这么模糊。张着眼,却不晓得看见了什么。
什么都入不了眼,无法思考。
门外有人进来了,萧兰茝却一点兴趣也没有,看也不想看。
「他就一直这样?」有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是。」
萧兰茝一怔,抬起头。
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苍老的男人,还有一个……
方寧。
「确定他是史考特家族的人吗?」那老男人问道。
「当然。他父亲都说了。而且这个男人现在还是个大毒梟,父亲您应该听过l先生吧?就是他。」方寧梳着一头马尾,手上拿着记录版。
萧兰茝没搞懂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慌张。
只要方寧活着,他愿意去死,愿意付出一切。
「我看他什么都不知道。」老男人又道。「问他。」
方寧拿了一根铁棒,走到了萧兰茝面前,他拿了张照片给他看,「这是谁?」
萧兰茝看了眼那照片,笑了,「我不认识。」
方寧抄起棒子,神情冰冷,用力朝他打了下去,萧兰茝闷哼一声,再次抬头,眼底笑意仍是氾滥温柔。
「那个人叫做萧兰茝。」他这次答道。照片里的人是那瞎子。被他侵占一切的傢伙。
「这个女人呢?」方寧又拿了一张照片。
萧兰茝看了眼,「薛。她叫薛。我只知道这样。」
「看来当时薛叛逃后是想霸佔那一切,知道我在亚洲有个孩子……她利用史考特家的弃子,却反被杀了吗?哈哈。」那老男人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用的是谁的名字?你也算非常细心了,居然连通风报信的眼线都能找出来,几十年来一直提供我假消息。」
萧兰茝不置可否。取代真正的「萧兰茝」以后,他知道一切不会那么顺利。他发现定期会有人寄信过来,上头全是盲文,也发现固定时间会有人来房子外头监视。那都不是什么难事,瞒天过海简直太容易了。
他很快发现那个瞎子可不是薛口中什么高官的儿子,而是更不得了的人……但被拋弃在华丽的笼子里了。
没人要的傢伙,只是养着,他的父亲甚至不可能记得他的长相。爱是爱,但同时也嫌他麻烦。运用这一点,萧兰茝用这个身份活得如鱼得水。对国外的交易他一直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小心翼翼。
「等会就杀了他。这个人一点用都没有。」老男人又道。
「是。」方寧答道。
待他出去,方寧关上了房间灯。一下子密闭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萧兰茝静静待在原地,很快听见了哭泣声。
「宝贝?」
方寧解开了他的铁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很痛吗?」
「不……不痛。你得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先出去再说。」方寧道,「你能动吗?」
「嗯。」
「好。」方寧塞了一把枪给他,「这里是临时基地,驻守的人不多,大概十来个。出门后有一条环形长廊,我从右侧,你从左侧,再会合,好吗?」
「嗯。」
「我已经联络九爷,我们的人应该很快能过来。」
「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别只是『嗯』。」
「方寧方寧。」他低叹,「还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方寧一听没忍住,又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