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除了屋外淅沥沥的雨声和雷鸣,宅邸里一片鸦雀无声。
萝莎莉雅上前捧住妲朵雅的脸颊,由于她现在的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只能仰望着妲朵雅,气势上弱了几分。
「做什么,放手……」妲朵雅扭动着头。
萝莎莉雅喃喃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菲尔德对你而言那么重要?明明对其他人那么冷酷无情,为什么只对他特别?」
「哈,我凭什么回答你?区区一个凯尔利多家的小丫头。」妲朵雅很是不屑。
「因为我也是半血族啊。」萝莎莉雅露出有点哀伤的表情。「跟你一样,我也有身为血族的父亲和人类母亲,也一样爱上了与我不同身份的男人。所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菲尔德特别,为什么选择不将他变成血族?」
闻言,妲朵雅情绪稍微缓和下来,视线瞄向不远处昏死在地上的菲尔德。
「……手。」
「手?」萝莎莉雅不解。
妲朵雅若有所思地说:「他有一双温暖的手。」
萝莎莉雅不明所以,于是看向里希特。里希特见状,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懂。
「不管丢掉几次都会回到我身边,总是傻笑的、忠心的狗。」也不知是不是压抑太久,妲朵雅徐徐道出自己的过往。
「小时候总是弄哭宅邸里的僕人,因为我喜欢红色,喜欢鲜血的顏色,所以老是杀死出现在花园里的小动物,吓得他们谁也不敢靠近我。回想起来,可能是我的血脉在引导我,让我比谁都渴望鲜血。」
「菲尔德是我捡回来的,脏兮兮、孤零零的缩在贫民窟的小巷子里,像流浪狗一样惹人怜爱。与宅邸里聘用的家僕不同,他是我捡回来的,是我的。」
「他和别人不同,就算看见我手中的动物尸体一样会脸色发白,却没有离开我,还贴心地带我去洗手。不管捉弄他几次,隔天还是会笑着跑向我,无论丢掉多少次都会找回来,陪着我。」
「父亲和母亲死后,抓住我的那帮人虐待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卑感衝着我这个塞提伽的血脉好好发洩了一通……就在那时候,他出现了。明明是个孩子,却只拿着一把剑擅闯敌营,伤痕累累,甚至差点死掉。如果不是帝弗拉赶来把敌人收拾掉,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离开那种地方。」
「但是朝牢笼里伸出的那隻手,真的好温暖。我的指甲都被拔掉了,手上鲜血淋漓,他确丝毫没有嫌恶,笑着握住了我的手。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被血糊在一起打结又发臭的头发,他也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不会感到难堪……在那之后也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曾离开过。」
「所有人都可能背叛我,唯独菲尔德不会。父亲和母亲擅自死掉了,哈瑞斯也追着自己爱慕的女人而背弃我,家僕们只是拿钱办事,帝弗拉也只是父亲的人……说到底,从头到尾只有菲尔德是属于我的。菲尔德说得对,只有他是永远站在我身边的,你们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一直在找机会拉我下台,菲尔德却满脑子只有我,只为我而活……」
「等等。」萝莎莉雅愣住,回过神问:「菲尔德跟你说什么?」
妲朵雅表情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伤痕累累后,因焦躁不安而发狂的野兽。
「你们都想伤害我!你们都是!满嘴谎话的傢伙们,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对公爵家出手,看你们谁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会再让你们拔我的指甲、用针刺手指、夹断骨头了!我会先下手为强,把你们全部杀光!」
轰——
仅仅在一瞬间,萝莎莉雅似乎明白了什么,察觉到她一直以来忽略的细节。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菲尔德。
还记得在自己身为妲朵雅的那段日子里,有几次察觉到阴冷的视线,转头时却什么都没看到,没多久菲尔德就会笑嘻嘻地走过来打招呼……
还有一次不小心被桌角撞瘀青时,菲尔德心疼地给她上药,并说了「要好好照顾这具美丽的身体呀」,她当时还听不出弦外之音,该不会那时候他就发现了她其实不是妲朵雅。
当所有人都觉得妲朵雅性情大变时,他却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断定她不是妲朵雅本人,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他十分瞭解妲朵雅,不是只有熟悉个性,而是清楚掌握妲朵雅的内心想法。
「哈,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萝莎莉雅脸色铁青道。
谁能想到呢,世人畏惧的魔女居然是由看门犬培养出来的。不,不能再叫他看门犬了,应该说他是洗脑魔女的幕后主使,在暗中操纵着魔女的傀儡师。
妲朵雅不过是个悬丝木偶罢了,别人眼中癲狂的她,其实只是个情绪不稳定、有着心理创伤的女孩。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