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夏沐晨和陆鸣没有说话,可以说连气氛都不对劲。
隔天的圣诞节恰好在週六,在关係紧张的情况下,正好需要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
夏沐晨到市医院,先去做定期检查,随后抱着一盒拼图走到顶楼的天台。
推开门,她走到围墙边,寧静的眺望整个城市,一波记忆浮现于脑海。
动完手术后,陆鸣需要很长一段恢復期,其中卡在了圣诞节,小朋友对于这个节日,可以说是无比的期待。
当时的林沐晨伤口已经癒合,趴在陆鸣的病床旁,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他。
「鸣哥哥,我们是不是不能过圣诞节了。」语气稍显失落。
陆鸣用没有吊点滴的那隻手,拍拍林沐晨的脑袋,「我们那天偷偷去天台。」
「真的吗?可是会不会被漂亮阿姨骂?」
「才不会呢,我都已经不疼了。」
「那我们说好囉。」林沐晨伸出小指,「打勾勾,说谎的是小狗。」
「好!」
「鸣哥哥你有没有想要的圣诞节礼物?」
陆鸣的小脸充满期待,「长大以后,你要给我当新娘可以吗?」
林沐晨冒出星星眼,「好呀!」
可惜,到了圣诞节那天,陆鸣在天台上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人,直到许婉然找到他,他才知道林沐晨已经离开医院了。
夏沐晨回到现实,将手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片已经拼完整的小狗拼图。
将其放置地上后,一滴眼泪无声的落下,是包含了千言万语、所有情绪的一滴眼泪。
「对不起。」她轻声的说着,然后拿起角落的一块拼图起身离开。
她刚走不久,陆鸣也走上天台。
十年,他每个圣诞节都会到这里,总想着,也许有一天能等到想见的人,可今天的他不是为了等,而是为过去画下句点。
他喃喃自语,「晨晨,我有喜欢的女孩了,你会怪我吗?我第一次正视未来,你会替我高兴的对吧?」
他边说边往前走,自然也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盒子,也好奇的打开来。
内容物就是一幅少了一片的小狗拼图,好似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在强迫粘起来后,依然残缺不全,在找到缺失的那一角之前,那道肉眼可见的伤口,永远不会痊癒,这幅图也永远不完整。
在小狗的脸颊上还有一滴水痕,他用手触摸,指尖还能感受到湿润的温热,表示人并未走远,他立刻撒下所有东西,拼了命的往医院外跑。
从黎明到日出,从正午到日落,直到路灯亮起、月亮高掛,他都没有看到类似的身影。
最亲近的时候是十年前,最遥远的时候是这十年,最接近的一次是十年后的今天,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陆鸣抓紧领口内的那条项鍊,「你是不是回来了?」
他的心又再次被扰乱,明明下定决心了,可快要碰到的那一刻,才知道是多么不容易。
他想见林沐晨吗?想见啊。
他喜欢夏沐晨吗。喜欢啊。
如果同时遇到这两个人了怎么办?他不知道。
当天夜里,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雪是天上落下但无声无息的泪水。寒冷的同时也感到浪漫,寧可穿着厚重的大衣,也要走进雪地里观赏,松软的一片,脚踏过的地方都能形成凹陷。
多美的景緻,就算是偷偷的哭了,也能受到爱戴。
圣诞节过后,跨年夜也悄无声息的到来,接连着是期末考试。
陆鸣和夏沐晨的关係,变得更加紧张,别说是交谈,连正眼对视都没有。
夏沐晨的实验进行的很顺利,只要时间人物吻合,计画就进行一半了。
期末考试的两天,天气很好,寒风不至于刺骨,路上的雪也都融化了,太阳也会偶尔透出一丝微光。
考完试的隔天就是休业式,并一齐公布成绩。
江淑华把成绩单都发完后说:「寒假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但也别忘了只剩下最后半年。」
夏沐晨平静的眼眸出现了波澜,剩下最后半年,也就意味着以后就见不到陆鸣了,他还会为了找林沐晨而再次留级吗?
江淑华走后,郑菈菈欢天喜地的说寒假要到哪里玩。
「哎小夏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夏沐晨点头,下意识的回答:「去医院。」
「啊?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我表哥在那边工作,我⋯⋯陪他。」
「喔喔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郑菈菈拿出手机,「那你电话号码给我唄?」
这么长时间了,她都还没要到夏沐晨的手机号码。
夏沐晨点头报了一串数字,郑菈菈备註后心满意足的会到自己的座位,而旁边的陆鸣,悄悄的记下了。
这次的期末年纪排名没有多大的差异,夏沐晨的语文一样很烂,但依然是年纪第一,陆鸣各科平均并列榜首,精英班的包括朱炎、叶斐、郑菈菈,也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算是争取到了能好好过春节的筹码了。
休业式中午就结束了,陆鸣拒绝了朋友的邀约,漫无目的的走在河堤边,偶尔看看河面的波光粼粼、路边正悄然发芽的小草,还有欢闹不断的街头表演。
走着走着就看到夏沐晨蹲在花圃旁,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观察植物,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她却站起来走了。
陆鸣再一次无意识的跟着夏沐晨,夏沐晨也再一次无意识的吸引了陆鸣。
是碰巧的意外?还是命中的注定?
夏沐晨熟门熟路的走到专属病房,因为身体不好,夏雨川长时间出差没办法照顾她,夏真阳也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医院,乾脆就直接安排一间病房让她待着。
夏真阳也敲门走了进去,陆鸣躲在门外偷听。
「祖宗啊,你不长胖就算了,怎么体重还掉了?」
夏沐晨耸肩,「不知道。」
夏真阳看着自己家表妹对身体健不健康毫不在意的样子,又生气又心疼,生气她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心疼她是如何强撑着活到现在的。
「沐晨,到此为止了好不好?」他轻哄。
「那我这十年算是白活了。」
「我不相信你是靠着这份怨恨走到现在的。」
夏沐晨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夏真阳不打算劝下去,准备离开,在开门的前一刻他低下头,「沐晨,你愤怒不甘,我们何尝又不是呢?」
说完他就走出病房,恰好看到偷听墙角的陆鸣。
陆鸣手足无措,「那⋯⋯那个⋯⋯我路过。」
夏真阳嗤的一声,「接着编。」
「你能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不能。」
「可我⋯⋯」
「陆鸣是吧?我真没办法跟你说太多,首先我了解的可能只比你多那么一丁点而已,我和我爸是她目前最亲近的人,她也没办法对我们敞开心扉。」
「那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夏真阳握紧拳头,「我要很认真跟你说,你有没有想过越了解她,对她反而是一种伤害?她不想说那我们有什么资格逼迫?没必要强行挖人家的伤疤。」
陆鸣皱紧眉头,「但是哥,她不能永远这样,没有获得能量,没有机会释放,总有一天她会崩溃的。」
没有播种的种子不会发芽,没有灌溉的嫩芽长不成花苞,没有养分的花苞无法开花。
夏真阳揉了揉眉心,「这是她的决定,我们既然无法治癒,那就不去伤害,好吗?」他看着陆鸣。
陆鸣也只好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夏真阳忽然想起什么,「你跟踪她?」
「啊⋯⋯是。」
「你不要告诉沐晨,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住这儿。」
「我明白的,谢谢哥。」
「别叫我哥!」
「谢谢。」陆鸣頷首,「我会用我的方式去保护她,偷偷的、默默的、小心翼翼的,用最简单的方式陪伴她。」
「肉麻。」夏真阳摆摆手,「我去忙了。」
他头也不回的抬步走掉,陆鸣刚刚的那段话,让他感触很深,或许陆鸣真的能让夏沐晨那千疮百孔的心,得以治疗并復原。